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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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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生死关头中,耳、目皆可能发生错觉。崔长春上次在杨家寨,故花蕊夫人用迷香与毒针暗算,听到身后传来叫他小心妖妇袖底有鬼的叫声,听到红影急闪而过,再听到花蕊夫人叫到红绡魔女的名号。’那时,他已中迷香,看的和听的都感到模糊。

逍遥鬼如不提起刚才那红绡魔女人是红绡魔女,他委实无法将这次魔女的语音,与上次那位魔女的语音相连起来,经逍遥鬼一说,他仿佛感到两女同是一个人了。

红绡魔女在江湖名声委实太坏,风流淫贱臭名满江湖。

但授人之恩不可忘;在错长春的心切中,救命之德思同再造,他不能因为对方是淫贱的女人而忘恩负义。

假使在急难之时,让他事先知道红绡魔女要救他、那么,他宁可死也不会接受对方的援手。可是,那次他并无抉择的机会,事出仓卒,变化太快,大错已成,他除了心存感激之外,对红绡魔女的为人,看法不得不改观。

逍遥鬼并不知他心中的事,迫问道:“你不知她是红销魔女杜宜春?”

他摇摇头,苦笑道:“不知道,这算是首次见面。”

逍遥鬼拭掉鼻血,摇头道:“你小子把太爷打得好惨。”

“得罪得罪,休怪休怪。”他赔笑道。

“你小子居然挡得住红绡魔女主婢三人,太爷总算被你打得不冤。”

“你老兄也不弱。”

“先前你装傻,为什么?”

“在下不愿暴露身份。”

“你不敢亮名号?”

“不是敢与不敢,而是不愿招摇。”

“在下逍遥遥鬼郑天寿,你呢?”

“在下的绰号叫黑衫客,姓崔。”

“哪条线上的?”

“道上的。郑兄,咱们不打不成相识,交个朋友,怎么?”

“好,咱们这就算是认识了。”

“郑兄与红绡魔女有过节?”

“别提了,年前兄弟挑逗她的侍女小秋,拼了一场。”

“结果怎样?”

“她没输,我也没赢。”

“走吧,恐怕她们要追来了。”

“好,走。你打算到……”

“兄弟来游山的。”

“好,先到兄弟的住处天风垒。”

“老天!令师是不是神荼赵老前辈?”

“不错……”

“我可不敢去,我还想多活几年。天风垒是武林禁地,我……”

“者弟,一切有我。不借,天风垒严禁外人道入,但朋友却不是外人,不禁朋友往来。”

“令师……”

“家师目下有客,住处相距尚远,你不会见到他老人家。

定!”

崔长育正中下怀,欣然随逍遥鬼走向天风垒,一面走一面问:“郑兄,你要追赶的三个女人,到底是何来路?”

遥鬼无限惋惜地说:“是游山的女客,兄弟听附近的眼线说,神母词来了一老二少女三个人,两个少女美得象天仙化人,而且没有男人陪伴。老弟,不瞒你说,我这人就好女色。食色性也,老弟不要见笑。可惜来迟一步,她们已离开了神母祠,真可惜。”

他呵呵笑,说:“郑兄,少女没追上,追上了红绡魔女,也不错嘛!我看那红绡魔女主婢,可算得是人间绝色,你……”

“老弟,别开玩笑。”遗迢鬼苦笑着说。

“郑兄,怎么啦?是怕那魔女艺臻化境,不敢招惹吗?

男女间的事,与武艺的高低强弱并无多少关联……”

“老弟,你会错意了。”

“会错什么意了?”

“嘻嘻!老弟,要说男女床第间的事”你得拜我为师,这方面你太嫩了。”

“你是说……”

“象我这种风月场中的老手,可没兴趣找这种比我更精的淫妇。”

“这就怪了,她是精于此道的淫妇,你是此中高手色鬼,两下里志同道合,干柴烈火,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凤流冤家?”

‘哈哈哈哈……”逍遥遥鬼狂笑。

“你笑甚么?”他不解地问。

“笑你是个外行人。”

“我说错了吗?”

“哈哈!练武的人碰上艺业相当的对手,相搏时确是一大快事,但男女间的床第功夫,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哈哈!

象你这种不懂人事的小娃娃,解说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风月事,等于是对牛弹琴,不说也罢。总之,我告诉你,天下间色欲男女,彼此决无结合的可能,双方皆有所顾忌,所望的情欲境界各有不同,因此,精于此道的男女宁.可互相回避,彼此自寻乐趣。如果象你所想的那么天真幼稚,好色的男人与风流的女人互相结合,必定天下太平了,世间哪还有采花贼与广罗面首的淫妇?”

“那……你不是说曾经挑逗她的侍女吗?你这是打自己的嘴巴……”

“哈哈!你知道个屁。红绡魔女人尽可夫,她的采补术已到了可怕的境界,狮虎般的男人,也禁不起她三五天的播弄。但她那两个侍女,却是时辰末到不许在功成之前破身的处女。魔女并不想两侍女日后坏了她的名头,因此看得甚紧。

那次要不是我操之过急,这个绝色美女早该属于我了。”

“难怪魔女要找你算帐,竞敢到方山来找你啦?显然,她并未将令师放在眼下呢。”

“她有一位闺友住在东面的龙窝,并不是专程来找我的。

她红绡魔女即使吃了一千个豹子心老虎胆,也不敢在家师面前兴风作浪。”

“郑兄,令师接待的客人是谁?”他转过话锋问,丝毫不露形迹。

“有几个人,全是当今江湖上的有数高手。天魁星罗常、独角蚊文成、残僧竺方、薄命花郝芸仙,这些人你听说过吗?”

“听说过。哦!他们前来与令师相聚;有何贵干?”

“要对付一个人。”

“谁?”

”在抱垒峰半山腰仙人洞隐修的孤魂孙秀。”

“咦!这老魔竟在此地隐修?”

“已隐修三年光阴,两个月前方被家师发觉,因此柬召同道好友,共谋对策。”

崔长春恍然,也感到这件事更为棘手,一个薄命花已不易应付,有神荼在旁已毫无胜算之机,再加上天魁星、独角较、残僧,他要是不知自量去找薄命花,不合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何必操之过急?定下心神,打算先袖手旁观,再见机行事,如无机会,以后再说,急不在一时,慢慢来。

在天风垒的坟形土屋中,逍遥鬼一个占了三问土屋,共有四个侍候饮食起居的男女。仆人士屋外表简陋,内部设备。

则颇为奢华,住得十分舒适写意。

五鬼各有居室,会面则在议事室,被此各有私室互不过:

问。对面那排土屋,相距在五十步外,那是神荼的住处,只有一座练功房五鬼可以任意进出,其他各室不许五鬼涉足,即使是晨昏定省,也得听到召唤方能进入。因此,五鬼各人的私室中,别有洞天不足为外人道,留住三两个外客,只要不出外走动,便不会有人过问。

一天,两天。崔长春始终未能见到薄命花师徒的身影,心中渐感焦躁。

乌锥马与其他六七匹坐骑,安顿在最外侧的一丛矮林中,有四名健仆看守照料。既然乌锥已有下落,薄命花师徒在此隐身已无疑问了。

这两天中,他与逍遥鬼相处甚欢,他是一个好听众,极有耐心地倾听逍遥鬼吹牛,不时恰到好处地夸奖对方几句,把逍遥鬼乐得心花怒放,把他视作生平唯一知已,称兄道弟无话不谈,把生平的得意事如数家珍般抖出。

逍遥鬼是色中饿鬼,所谈的还会有好事?崔长春耽了两天,极为危险,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耳满目染可改变人的,嗜好与个性,再耽下去便后果堪虞啦!

幸而他等不及了,想出外碰碰运气,也许可以碰上红绡路女,他希望能向藏女面致谢意。

他推说游兴未尽,不能久留,第三天一早便向逍遥鬼告辞。

逍遥鬼起初坚留,后来见他去意已决,知不可强,颇表惋惜地说:“三两天中,家师的好友赤发灵官丁建成便可赶到,便可前往对付孤魂孙秀了。能亲见这些宇内顶尖儿高手相搏,必定获益非浅,机会难逢,你真该多留两天,错过了太可惜啦!”

他预留退路,笑道:“如果我在三两天内不离开方山,必定赶至仙人洞见识见识,也许能赶得上呢。”

“好,希望你真能赶上。”

“但愿如此,告辞。”

他并不打算离开山区,到了神母祠,寄下了包裹,剑也留下不带,独自,满山乱闯,希望能遇上红绡魔女;天从人愿,他果然碰上了。

已经是午牌末,他从豹窝的一间小食店透过小窗外望,一眼便看到从龙窝伸展来的小径中,红影灿然然入目。

半点不假,三个人三种颜色的衣裙,一红一绿一彩,正,是红绡魔女主婢三人。这老淫妇已经是花甲以上的老太婆了,但精于吸补木,据说吸补与采补,皆可令人青春永驻,返老还童,因此这老魔女只象个二十七八岁的成熟女人,令男人一见便心动神摇。

三个女人循小径而来,袅袅娜娜象是弱不禁风,媚目中流光四转,颊旁笑涡动人,风情万斛,艳惊群雌,谁敢相信她是个凶名震天下的大淫妖?

店前的大树下,有几个村夫和游山客,全都看呆了,目迎这三位象下凡仙女般美艳动人的绝色女郎。

渐来渐近,终于到了店门前。

穿绿衣裙的侍女小绿突然说:“小姐,要不要买些食物充饥?”

近门的一付座头,突然站起一名年约半百的干瘦食客,手掂住酒杯狂笑道:“哈哈哈!不要买了,在下作东,姑娘们,进来坐坐,要些甚么酒莱,在下吩咐下去便可。请进。”

崔长春背转而坐,大庭广众之间,他不想与红绡魔女打招呼,万一对方误会他是逍遥鬼的同伙,冲突起来那就糟了。

红绡魔女一声轻笑,笑得媚极,缓步入店说:“阴曹使者,那就叨扰你一顿啦!谢谢。谁说天下太大?咱们不是又上了吗?”

阴曹使者一惊,被叫破身份便知不妙,手往脸上一抹,抹下了一张人皮面具,现出本来面目。

红绡魔女笑道:“你的脸可以变,身材变不了,别走!”

阴曹使者奋身一跃,穿窗溜之大吉。

红绡魔女一声娇笑,飞跃而起叫:“你走不了。”

两侍女在门外,左右一抄。

壁角里一个中年书生身形悄然扭转,左手疾抬。

红绡魔女尚未出宙,眼看要糟。

崔长春暗中已留了心”双手齐扬叫:“老兄,省些劲。”

右手的筷子射中书生的脉门,左手的酒碗则砸在书生的脸上,酒洒了书生一头一脸,无法张眼。

“得!”一枝铁翎钥箭偏向而飞,射入壁间火星直冒,入壁五寸以上,劲道之强,骇人听闻。

“哎呀!”书生惊叫,仰面便倒,压倒了一张木凳,跌了个手脚朝天。

红绡魔女一脚落在窗沿上,扭头向崔长春媚笑道:“谢谢,你好快的手脚。”

这一笑,笑得崔长春心中一荡,气血一阵翻腾,她的笑容确是妖极媚极,笑得男人心神飘荡。

这一笑,差点儿要了崔长春的命。”书生被碗击倒,并无大碍,上身一挺,第二枝铁翎箭破空而飞,射向崔长春的背心。

他命不该绝,恰好红绡魔女飘出窗外,他也及时转身回,顾,耳中突听左首不远有人大叫:“小心暗器!”

他不假思索地扭身闪避,电芒入耳。

“嗤!”铁翎箭擦胸而过,割开了一条襟缝,未伤肌肤,高速接过的高温,令他感到灼热。

“你这厮好毒。”他怒叫,急冲而上。

书生发出第三枝铁翎箭,并且一跃而起。

他扭身避箭,人化狂风,火杂杂地抢入,出右肘行雷霆一击。

书生也大喝一声,掌指齐施,一掌劈向他的左肩,左手食中二指取他的胸口七坎重穴。

“噗噗!”双方皆得手,贴身相搏无可避免。

书生一掌得手,但左指失闪,未中七坎穴道,滑出一旁劳而无功,崔长春的肘”斜撞在书生的左肋要害,力道千钧,够狠够猛。

“砰嘭!”书生跌出丈外,压倒了另一张食桌。

崔长春也退了两步,摸摸脖子被劈处,向左首据案高坐,啃着一条雉腿的白发老人咧嘴一笑,颌首道:“谢谢你,老伯。”

书生连滚带爬出了店门,兔子般溜走了,以手掩住左肋,脸色泛灰,显然受伤不轻。

店中本来就没几个食客,这时不但食客跑光,连店伙也溜光了,店中冷冷清清。

只剩下一个食客,那就是泰然自若的白发老人。

崔长春知道追与逃的人皆已去远,追之不及了,也就暂且放下,搬了自己的酒菜,含笑走向白发老人的座头,有心与白发老人亲近。

白发老人老得须发如银,满脸皱纹,有一双不带表情的山羊眼,和一张阴沉平板的面孔,面色苍白,摆出拒人于千里外的脸色,山羊眼盯视着崔长春,阴森森地说:“你离开老夫远一些,小子。”

他不介意地笑笑,说:“那就怪了,小可冒犯了老伯吗?”

“老夫出声招呼,并不是为了你。”

“老伯……”

“老夫只是看不惯用暗器偷袭。”

“小可道谢不算错吧?”

“再就是老夫最恨邪淫歹徒。”

“小可……”

“你既然是那女淫魔的同伴,还不滚远些?”

他呵呵笑,将酒菜放下说:“老伯神目如电”难道就没看出小可不认识他们任何一人吗?那书生用箭偷袭,小可看到了岂能不管?正如老伯一般,小可也讨厌不光明使用暗器的人。”

白发老人冷峻的神情在逐渐消溶,问:“你不是那些女人的同伴?”

“小可来游山,当然也是来找人,而且找的也是女人,但是寻仇而非猎艳。”

“找谁?”

“恕小可守秘。小可能坐吗?”

“店不是老夫开的,你爱坐就坐。”

“谢谢。小可姓崔,请教老伯尊姓?”

“萍水相逢,休问来路。”

“是,小可多问了。”

“刚才你那两手干净俐落,可惜太冒险了些,到底是年青人好逞强,经验不够太过自信,你就不会多用些心机?如果对方比你强,后果如何?”

他咧嘴一笑;泰然地说:“谢谢老伯指教。不错,小可确是经验不够,到底是未经过锤炼的人,出手的反应出乎本能,要想达到神意合一决利害于瞬间的境界,至少也要下二十年工夫。江湖历练是经练与教训聚积而成,这里面包含了不知多少辛酸泪。有不少雄心万丈的人出师末捷身先死,倒下去便不再起来。有些人很幸运,扬名立万一帆风顺。江湖鬼魅,凶险重重,尔虞我诈,随时有不测之祸,谁也不敢说幸运之神永远跟着他。以小可来说,短短三年中九死一生,一次上当一次乖,总算至今仍然幸运地活着。前辈的教训如果出于善意,小可衷诚感谢并谦虚地接受。”

老人目不转睛地盯视着他,不言不动,山羊眼不带表情,冷漠得象是个无知觉的行尸,久久方间:“你认为老夫是善意吗?”

他替老人倒了一碗酒,笑道:“小可认为是善意,因此万分感激。敬老伯一碗酒,我这里先干为敬。”

他咕哈哈干了—碗酒,放下五两银子,离座向老人抱拳一礼笑道:“多蒙老伯教诲,感激不尽。小可必须告辞了,后会有期。”

老人不言不动,冷冷地瞪着他。

他大踏步出店,扬长而去。

离开豹窝,他信步走向抱垒峰。

有一条小径向山上伸展,通向半山的仙人洞。但由于久无人迹。小径野草蔓生,几乎难以分清路径了。

神荼一群魔头,要来对付在仙人洞隐居的孤魂孙秀,这件事与他无关,他为何向抱垒峰走?

到了峰下。他猛地一惊,心说:“神荼定派有监视仙人洞的人,我糊糊涂涂向上闯,岂不是有意介入,把自已往游涡里推吗?不行,我得避远些,避免瓜田李下之嫌。反正我已决定等候,何不去踩探红绡魔女的下落?”

远离抱垒峰四五里,到了一座山谷,突听到前面树林深处传来一声娇笑,十分悦耳动听。

“是红绡魔女。”他欣然自语。

笑声古怪,他不敢造次向前闯,向路侧一窜,隐起身形,向笑声传来处悄然掩进。

林中的空草坪内,四枝长剑将红绡魔女困在中间。四个人皆是花甲以上年纪的老道,一个个宝像庄严,四剑遥指,剑上发出龙吟似的剑啸,可知四老道皆在全力以内力御剑,将行雷雷一击。不远处,站着状极得意的阴曹使者。

红绡魔女红裙飘飘,赤手空拳未带兵刃,在四支长剑的围困下,居然毫无惧容,依然媚笑如花。泰然地伸纤手徐掠鬃角,笑道:“宇内四仙名震天下,在江湖位高辈尊,何苦和我一个妇道人家过不去?阴曹使者的好朋友太行山樵的死,这不能怪我,只怪他……”

“妖妇住口!”一名老道沉喝。

红绡魔女仍在笑,媚目流转,风情万种媚态横生,娇滴滴地说:“诸位仙长误信阴曹使者的……”

“少废话!撤兵刃。”第二名老道沉此,不许对方有分辩的机会。

“诸位仙长兴师问罪,难道就不许贱安分辩?诸位不怕被天下同道耻笑?”

第三名老道冷笑道:“妖妇,贫道四人皆是修真有成的全真弟子,你的媚术毫无用处,不要笑了,你只有以真本事与咱们一拼的一条路可走。”

媚笑既然无功,红绡魔女脸色一变,问:“诸位要四剑合壁?”

“贫道给你一次公平一决的机会,只要你不妄图逃走,咱们便不会出手围攻。”

“那么,一比一公平一决?”

“对,一比一。”

“好吧,我没带剑。”

阴曹使者突然相一把连鞘长剑抛来,大声道:“你验验看是否趁手,别错过机会了。”

红绡魔女伸手接剑,笑道:“我要进击了……”

剑鞘向前一掷,剑涌干朵白莲,一声娇笑,她猛扑第一名老道,突起发难抢攻,先下手为强。

老道一声冷哼,剑芒打闪,“叮”一声拍飞了射来的箭鞘,火速反击接招,迎着浪涛般涌到的剑花,一剑挥出。

两人的剑势在出手时凌厉无匹,以雷霆万钧的声势凶猛地攻去,但剑锋行将接触,却又突然缓下,扭曲的剑虹诡奇地纠缠片刻,象有无穷阻力限制两人御剑,不许任情发挥,先前那狂风巨浪似的声威竟然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变为形同儿戏任意挥洒毫无劲道的比剑。

各挥数剑,红绡魔女笑意更浓,突然娇笑连连,剑上压力骤境,剑虹加速,锋尖楔入老道的剑网,但见电芒一闪,排空直入。

老道浑身似乎一震,不住眨眼摇头,额上出现汗珠,慌乱地撤招急退,脚下不稳。

媚笑声悦耳,红影如影附形跟进,剑芒突然吐出,贴身了。

人影乍分,老道飞退丈外。

红绡魔女笑意更浓,剑尖徐降,一串血珠顺剑尖向下滴落埃尘。

老道以左手掩住左肋,突然“砰”一声屈身摔倒。

一名老道抢出救助同伴,另一名则举剑缓步向红绡魔女走去,冷冷地说:“天魔十八剑加上你这妖妇的媚术,果然不同凡响,难怪你敢如此横行无忌,贫道领教。”

红绡魔女的脸色变得好快,从媚笑如花中突然神情急转,变得娇怯怯可怜生,哀伤悲愁爬上了她可爱的粉面,盈盈若涕,我见犹怜,忧伤地幽幽地说:“仙长明鉴,贱妾一个女流沦落江湖,岂是甘心情愿的事?男子汉风流成性三妻四妾事属平常,妇道人家稍一不慎便会名节有亏,贱妄岂是甘堕落被人轻视唾骂的人?责备我一个弱女子仙长认为公允吗?”

一串串泪挂下腮边,语气中充满了忧伤与哀愁,红袖半掩粉面,泣诉声动人心弦。

老道没来由地一阵韶然,凄然一叹。

另一名老道旁观者清,大喝道:“师弟小心把持,休为魔功迷术所惑……”

可惜叫慢了些,红绡魔女已抢先一步,剑毫无阻拦,毫不费力地长驱直入,刺入老道的胸口。剑入体,老道方浑身一震,神智倏清,大叫一声,一剑拂出,宛如电光一闪。

红绡魔女估低了老道的功力,没料到老道清醒得那么快,得意忘形之下,剑大意地收慢了些。老道一拂之下,一甲子性命交修的内力,行全力一击,虽胸口中剑未能发挥全力,也声势骇人,魔女的护体神功仍然挡不住,“嗤”一声剑尖从魔女的左肋拂上,衣破肉裂,肋骨也受了伤,裂开了八寸长一条血缝。

“砰!”老道摔倒在地,胸口血如喷泉,剑中心坎要害,大罗天仙也无能为力了。

红绡魔女也屈身摔倒,爬不起来了。

在旁出声提醒师弟的老道大惊,抢至师弟身旁,伸手急扶惊问:“师弟,你……”

“我……好恨……”老道厉叫,血涌咽喉,呛咳数声便接不上气,兵解归天。

师兄咬牙切齿一蹦而起,向正在替另一名同伴裹伤的老道叫:“三师弟,四师弟是否有救?”

“四师弟伤势沉重,吉凶难料。”三师弟答。

阴曹使者刚奔近倒地难起的红绡魔女,老道师兄大吼道:

“施主让开,贫僧要剜出这贱妇的心肝来。”

一面说,一面走近红绡魔女。

阴曹使者退在一旁,长叹一声道;“仙长,何不将这魔女带走,活祭令师弟之后,再剖腹剜心慰令师弟在天之灵?”

老道一脚踏住魔女的小腹,厉声道:“不,贫道要立即剜出她的心肝来。”

脚下一用劲,红绡魔女的内脏往上挤,怎受得了?凄厉地叫号道:“威灵仙,你……你不能如……如此待我……”

威灵仙毫无慈悲之念,剑尖指向她的胸口,只消一划之下,她的心肝便会挤出体外。

黑影,喝声似沉雷:“仙长剑下留人,打!”

十余颗拳大小石破空而飞,暴雨般呼啸而至。

威灵仙闻声如警,大喝一声,扭身挥剑,招发“雨打残花”,点击罩来的漫天石雨。

“啪啪啪……”小石在剑尖前一一炸裂,石屑飞溅中,黑影到了。

“噗噗!”两颗小石穿透重重剑网,击中了威灵仙的右膝与小腹。

小石力道奇猛,威灵仙虽禁受得起,但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离开了原位。

黑影是崔长春,情急救人,他用石雨袭击,接近至丈内,石块已尽,眼看要功亏一篑。

人急智生,他拉开了衣带,大喝一声,向威灵仙抛去,人亦随后贴地窜入。

威灵仙挥剑接带,仓卒间还以为是外门兵刃,剑贯穿腰带,带两端仍向前飞,把老道吓了一跳,火速后撤。

崔长春抓起了红绡魔女,如飞而遁。

阴曹使者衔尾穷追,厉叫道:“把人留下……”

在一处浓阴蔽天的林下草丛中,崔长春小心地替红绢魔女裹伤,温润的胴体横陈,但已不再动人了,鲜血沾满下身,创口太大,金创药却不够。他仔细地替魔女止住血,撕衣作带轻柔地缠好。魔女的腰枝纤细,裹伤并不困难。

红绡魔女脸色苍白,满头香汗,虚脱地问:“是……是你救了我,你……你为何救我?”

“不要多说话,救你不必问原因。”他柔声道。

“你跟踪我多少日子了?”魔女问。

“咦!在下并未跟踪你啊!”

“真的?”

“真的,救你只是碰巧而已。”他不好意思说是为了报恩,以免对方不快。

“不是为了要亲近我?”

他呵呵笑,说:“杜姑娘,你想到哪儿去了?”

“也许我真的看错了你。你贵姓大名?”

“在下崔长春,两月前在杨家寨……”

“咳!你是黑龙帮的人?”红绡魔女变色问。“不,在下只认识黑龙帮的三眼韦陀。”

“哦!听说三眼韦陀与虬须客都死了,黑龙帮的十二条龙少了两条。”

“是的,他们死在薄命花之手。”

“我明白了,你是追踪薄命花而来的。”

“不错。”

“你……你恐怕不是她的敌手。”

“不一定。”

“你如果真敢与她交手,我告诉你一件秘密。”

“秘密?”

“是的,据我所知,她最怕两样东西。”红绡魔女面授机宜。

他含笑道谢毕,说:“杜姑娘,我送你我地方养伤,这附近你可有安全的住处吗?要不要带你到龙窝贵友处?”

“劳驾你去找我那两位侍女来,她们可带我找地方藏身。”

“你那两位侍女……”

“一叫小绿,一叫小秋,她两人被阴曹使者的几个狗党引走了,你得费心去,但愿她们逢凶化吉,不至落入他们手中。”

“好,在下去找她们;如果找不到,在下再回来接你,你小心藏好,千万不可再逞能。”

一个时辰之后,他带了小秋返回,然后一声珍重,飘然而去。

一天,两天。

仙人洞,只是一座并不太大的天然石洞,里面有几座形如床几的巨石,便成为迷信的人膜拜的洞府,说是仙人之居,编出了不少无稽的传说。由于洞在半山,洞本身又没有足以引人入胜的景物,除了本地的山樵偶或到此歇脚之外,游客们谁也没有攀上去看一个平凡洞窟的雅兴,因此几乎游人绝迹。

孤魂孙秀,那是武林中少数硕果仅存的元老名宿之一。

这位老前辈为人亦正亦邪,亦怪亦魔,从不与人结伴,独来独往浪迹风尘,个性孤僻,行径古怪,而且喜怒无常,谁惹了他不死也得脱层皮。曾经在二十年前独闯秦岭断魂谷,把魔道至尊金狮陈寿的大风山庄捣毁。有一次在潼关与人较技,碰上少林寺的十二知客僧之一的笑面佛法特路过。笑面佛是少林名知客之一,却没有知人之名,不知好歹地插手管闲事,擅助对方一臂之力,几乎把孤魂打落黄河,佛门禅功出其不意行雷霆一击,种下了恶因,也就结了恶果。

孤魂孙秀在高山少林寺附近,整整闹了一月之久,打伤僧人上百,断绝了山上山下的往来,以至少林寺游客绝迹,断了香火。少林寺僧三五个人,不敢离寺外出,人多了却又找他不到。最后要不是十二知客同时出面道歉,他还舍不得离开高山呢。

在江湖上提起孤魂孙秀其人,黑白道朋友无不头痛,却又无奈他何,他象个孤魂野鬼出没无常,天南地北乱闯,经常出手伤人,艺业之高,可说罕逢敌手,声威所至,江湖撼动。

近几年来,他竟平白地失了踪,却被乾坤八怪之一的神荼赵元清,无意中发现他躲在仙人洞隐修纳福。

乾坤八怪八个人,大多数曾经吃过他的苦头,神荼便是其中之一,仇恨深结,无可化解,发觉他竟然在居室之旁隐身,那还了得?迫不及待地飞柬敦请朋友前来天风垒助拳,要将他置之死地永除后患。

应约而来的人,先到的人安顿在远处,以免打草惊蛇,在预定动手的前十天,方悄然到达天风垒议事。

薄命花是提前赶来应约的人,先期安顿在牛口峪张家庄。

没料到她的乌锥马,将崔长春引来了。

日正当中,身高近丈狰狞可怖的神荼赵元清,倒拖着他那根六十四斤的精钢竹节鞭,出现在仙人洞的洞口,用打雷似的大嗓门向里叫:“姓孙的,你还不滚出来?”

身后的草丛中,突然飞出一块碗大卵石,以令人目眩的奇速,飞向神荼的后枕骨。

“啪”卵石碎裂,石骨飞溅。

“哎呀!”神荼惊叫,向前一栽。

从影来势如电,好快。

神荼浑身横练,即使不运气行功,普通的刀枪棍棒也伤不了他,但这一石头却差点儿把他击倒。人尚未站稳,灰影已到了身后,“噗噗”两声闷响,腰背便挨了两脚,力道千钧。

“砰”一声大震,神荼庞大无朋的身躯,重重地跌入洞内,一阵暴震象是天崩地裂,六十四斤的竹节鞭摔出,砸在石上火星直冒。

灰影赫然是在豹窝小店中,与崔长春打交道的怪老人,但今天衣衫不同,而且银发披散半掩面庞,虽白昼看来仍令人心中发毛,象是鬼魂乍现。

老人站在洞外,桀桀狂笑道:“姓赵的,你给我爬出来。”

神荼狼狈地爬起,拾回竹节鞭向外窜,斜掠丈外,恐惧之情外露,在丈外色厉内荏地吼叫:“姓孙的,你在此地躲了多久了?”

孤魂孙秀那双老眼,不再是不带表情的山羊眼了,而是冷电四射,令人不敢正视的凌厉鹰目,嘿嘿怪笑道:“赵元清,你大概最近几年苦练有成,修为精进,练成了一些惊世绝学,因此胆敢找上门来向老夫叫阵,忘了当年叩头告饶在地下做狗爬的事了,对不对?”

“这些年来,在下旦夕不忘当年被辱之耻,誓在必报,永难或忘。”

“哦!你倒是很有骨气呢。”

“你这老鬼在我天风垒旁潜踪,到底有何用意?”

“喝!你把方山划为你的禁区了?你也不撤泡尿照照你那副尊容,配不配割地封王?老夫不找你的晦气,已经便宜你了。哼!你气势汹汹而来,有何阴谋?”

“撇开咱们的仇恨不谈……”

“谈你又能怎样?”

“仇恨可以暂且撇开。俗语说: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又道是一山不容二虎。”

“所以你要赶老夫离开?”

“不错。”

“你凭什么?”

“在下请来了几位朋友助拳,他们在山顶等你,你敢不敢上去了断?”

“哦!原来你请了朋友助拳,难怪如此神气。喂!你请来了些什么人?”

“先不必问什么人,你如果敢去,当然会知道的,只问你有否前往了断的勇气。”

孤魂孙秀桀桀怪笑,笑完说:“很好,你的激将法用得十分技巧。如果老夫不去,你就可以向江湖朋友大吹法螺了。”

“你倒底敢不敢去?”神荼追问。

“走吧,老夫要看看你请来的是些什么人物。”

“在下领路。”神菜心中暗喜地说,扭头便走。

“劳驾了。”

峰顶的一处平坦的草地上,六个人半弧形列阵,六双佯眼死死地瞪视着飘然跟来的孤魂孙秀。

领先而行的神荼大叫道:“朋友们,老不死的来了。”

孤魂挪动佩着的长剑,微笑着用手指指点点地说:“二三……七,七位中却有五位老相好。晤!且看看老夫是否健忘。神荼、天魁星、独角蛟、残僧、虎袅妖婆。那两位后生小辈,老夫陌生得很。”

那是一双人才一表的中年男女,都穿了劲装佩了剑,男的颇为潇洒,女的也秀丽脱俗。

神荼冷哼一声接口道:“他们是近十年来,出类拔萃的一双神仙佳侣,旋风剑客楚湘,与散花仙子云裳。”

佩着魁星笔中等身材的天魁星罗常接口道:“楚老弟是天下第一剑楚民的公子,老不死你得小心了。”

“喀嘻!不劳阁下操心,老夫自会小心的。哦!好象你们少了一个人,那位金毛犬是不是留来打埋伏?”孤魂怪笑着问。

七人一怔,神荼骇然问:“老不死,你知道赤发灵官丁兄也来了?”

“少废话,快唤他出来吧。”

“哼!他……”

“他是你们乾坤八怪中,唯一内外兼修可文可武的人。

老夫虽未见过你这位朋友,但猜想你会将他请来的,听说你与他有过命交情,他怎能不来?”

“如果咱们七个人收了你的老魂,丁兄便用不着出手了。

现在,老鬼你准备接咱们七人聚力一击。”

孤魂桀桀怪笑道:“很好,你们还等什么?”

七人两侧一分,人影疾闪、形成合围。

拟魂任由他们布阵,狂笑道:“老夫让你们有一次全力施展的机会,也可一试老夫参研十载将可炼至炉火纯青境界的一门绝学。上啦!小辈们。”

神荼竹节鞭一抡,占住正北。

天魁星魁星笔一领,在正南立下门户。

东面,旋风剑客散花仙子夫妇,双剑齐亮。

西面三个男女,独角蚊分水刀光芒耀目;残僧的方便铲沉重巨大,虎袅妖婆的盘龙杖也是长家伙。

“撤兵刃,老鬼!”

神荼厉吼。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天魁星咬牙切齿地叫。

孤魂孙秀缓缓撤剑,怪笑道:“你们这些后生晚辈,真是急躁愚蠢,进鬼门关枉死城,怎能操之过急?多活片刻岂不甚好?”

剑出鞘,立印吸引了剑术家旋风剑客的注意,脸色一变,讶然道:“沙棠木剑!”

剑确是木剑,其色灰隐现木纹。沙棠木是传说中的神木,产自昆仑,神话中说沙棠之木,入水不沉。木如果干了,绝大多数不会沉,岂不是废话?

一个修练有成的高手,飞花摘叶也可杀人,吹气如刀,指风如剑,皆可杀人于丈外,用不着兵刃已无所谓。象孤魂孙秀这种宇内硕果仅存的老魔,用木剑毫不足奇。但以一比七,七个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用木剑未免太过冒险了。

这瞬间,虎袅妖婆一声厉啸,盘龙杖首先发难,领先发令进击。

狂风大作,人影乍合,劲破风声震心脉,七人合力行雷霆一击。

正东不远处的草丛中,也有一个人影电射。

西面的草丛中,也有一个人影电射而来。

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沉喝,金铁交鸣声暴响。

人影飞散,进击的七个男女,象撤豆子般向七方飞跌,七个人全垮了。

这刹那间,东面的人影到了。

孤魂满头大汗,白发飞扬,但神色极为振奋,狂笑道:

“老夫成功了!金毛狗!你来晚了……”

来人是赤发灵官丁建成,乾坤八怪之一,金光闪闪的金锏宛如天雷下击。

木剑一挥,硬接一钢。

这瞬间,西面的人影及时射到。

神荼这次已有妥善的安排,必欲毙了孤魂而甘心。首先以七人合击,如果失败,赤发灵官必须及时从东面接应,吸引孤魂的全部注意力,孤魂的背后必定是正西,正西稍迟一步扑来的人影,便恰好在孤魂的后背。

木剑与金锏行将接触,西面的人影到了,娇呼声划空而至:“孙秀,你这无情无义的畜生!”

“啪!”木剑侧沉。

孤魂浑身一震,如中雷殛,猛地转身惊呼:“芸仙……”

金锏再起,拦腰便扫……

“噗!”扫在孤魂的腰胁下,如中败革。

孤魂象一张枯叶,被扫出两丈外,砰然摔倒,向外滚转余势难止,赤发灵官这一例石破天惊,但竟然未能将孤魂打成两段。

其他七名男女,皆力竭地挣扎难起。

赤发一锏得手,狂风似的抢到,抡起便碰,口中厉吼:

“老鬼你也有今天……”

孤魂口一张,喷出一口鲜血,“噗”一声响,贯入赤发灵官的小腹。

“砰!”砍落在孤魂的右肩上。

“芸仙……你……”孤魂嘶声叫,已无力挣扎。

“蓬!”赤发灵官重重地摔倒,嘎声叫:“决来救……

救……我……”

没有人来救他,七男女只有三个人撑起上身。他不住蜷曲、抽搐、颤抖……最后手一松,开始崩溃。

薄命花脸色苍灰,站在孤魂身侧,眼中涌起怨毒的光芒,一字一吐地问:“你还记得我郝芸仙?”

“你……你好狠,你……你不该这样对待我的,你……”

“你又是怎样对待我的?”

“令尊罔顾事实,一……一意弧行,将……将你许配给我,我不愿耽误你……你的青春,只好一走了……了之,我错了吗?”

“你已答允家父的婚事,我也曾与你拜过天地,已有夫妻名份……”

“令尊已病危垂逝,我不忍他死不眩目,因此不……不得不虚……虚与委蛇……”

“你……”

“你已有……有了心上人,我……我算什么?连令堂也……也认为我不该横刀夺……夺爱,我……我不走……”

“你把家父活活气死……”

“你……你昧着良心说……说话,令尊断……断气时,我……才离开的。”

“你一走了之,害得我好苦。”

“你苦?你那位心上人……”

“住口!”

“我不苦?四十年孤魂野鬼生涯,我……”

“四十年以薄命花自命,我不苦?你……”

“你。一n”“我就等这一天到来,赛玄坛张冲的一封信,把我从千里外找来,我终于等到这一天。”

“你—一。”

“我终于能亲手杀你,四十年情仇今日了断,给你全尸,你死吧!”薄命花凄厉地说,拔剑出鞘。

孤魂长叹一声,闭上老眼说:“世间好人做不得,我……

我后悔已……已来不及了……”

薄命花铁青着脸,厉声问:“孙秀,你还有后事交待吗?”

“你下手吧。”孤魂孙秀冷叱。

神荼在三丈外挺起上身,叫道:“郝姑娘,不要便宜了他,留给咱们处治,将他化骨扬灰,替天下同道消口怨气。”

“本姑娘要亲手杀他。”薄命花冷酷地说,剑尖徐降,指向孤魂的心坎。

喝声传到,声如沉雷:“薄命花,血债血偿,你没忘了三眼韦陀的血债吧?在下正在等你呢,你这凶残恶毒的贱母狗。”

语声源源而至,声落人已近身。

薄命花转身,冷哼一声道:“原来是你,你这该死的东西!”

来人是崔长春,骂得太恶毒难听,几乎把薄命花气死,忘了处置孤魂,猛扑而上。

崔长春向下一蹲,拾起了孤魂的木剑,顺势一挑,将一团沙土挑向薄命花的脸部,左手连续急弹,四段三寸长的指粗树叶,分射对方的胸腹要害,口中大叫:“打打打打!”

薄命花向侧急闪,再次猛扑。

“铮!”木剑震开刺来的凶猛一剑,乘势楔入,招发“七星联珠”,攻势空前猛烈。

薄命花一怔,不敢再大意一声娇叱,剑涌千重剑山,化解了“七星联珠”的疯狂七剑,只退了一步换了一次方位,立还颜色,反击一招“万花竟艳”,干百朵剑花连续急吐,势如滚滚浪潮。

好一场武林罕见的激斗,棋逢敌手将遇良才,但见人影急进急退,剑光流转八方飞旋,攻得紧守得密,双方皆难以寻暇蹈隙夺取机先,短期间难分胜负。

孤魂已挺起上身,老眼朦胧向激斗中的一对男女注视,慢慢挺身站起。

不久,崔长春终于感到吃力了,不再恋战,一声低啸,连攻两剑夺得两步地盘,见好即收,突然长退丈外。

“纳命!”薄命花厉叫,“流星赶月”连续飞刺,紧楔不舍。她香汗淋漓,但依然悍勇无匹。

崔长春汗透重衫,闪身侧蹿飞掠而走。

薄命花怎肯干休?奋起狂追。

追了两里地,向峰南急降,两人皆是久斗之后,轻加半斤八两,始终保持一至两丈距离,无法再行拉近。

降下一处平坡,崔长春脚下一紧,一跃两丈,两三起落便到了坡中段。

草长及腰,他候然止步叫:“决一死战!”

沙棠木剑斜指,他立下门户冷然候敌。

薄命花迫近至八尺内,切齿道:“今天我要零剐了你。”

他哈哈狂笑,说:“恐怕在下要零剁你喂虫呢,你低头看看,成千上万的毒虫,正等着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薄命花低头一看,只吓了个胆裂魂飞,洋身都吓软丁。

花容变色。

这一带的及腰茅草上,附近五六丈方圆内,密密麻麻散布在草上的,是干百条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毛虫,有些僵在草叶上,有些还在爬行。

“我的天!”薄命花尖叫,向后飞纵而起。

有强烈色彩的毛虫,可能有毒,毒毛沾身,皮肤便会红肿发库。上干百条毛虫,不要说怕虫的女人看了害怕,即使是大男人看了也感到恶心和肌肤发麻。

薄命花被吓破了胆,大惊之下,浑忘一切,只顾飞奔逃命。”

崔长春喝声“打!”一颗飞蝗石重重地击中她的脊心要穴,一声惨叫,砰然坠地,跌入爬满了毛虫的草丛中,崔长春抢到,一掌劈下,拖了便走。

到了一株大树下,他拉脱了薄命花双手的肩关节,拖出早已藏在树下的一个小袋,冷笑道:“这里面盛着十条蝎子,是准备留给你玩的。”

薄命花大骇,尖叫道:“你……你不能如此对付我。”

他嘿嘿笑,说:“如此对付你,算是便宜你呢。在下要把一些毒虫和蝎子,放入你的怀里。”

说完,替她宽衣解带,拉开胸围子上端,羊脂白玉似的酥胸半露。

她胆裂魂飞,狂叫道:“你杀了我吧,我……我……”

“在下要慢慢治你。”

“上次在榴林精舍、我并未虐待你……”

“在下不怕虐待,你那位义兄胡威父女,把在下折磨得死友活来,在下不在乎。”

“他们虐待你,与我何干?”

“你杀了三眼韦陀与虬须客,你必须偿命。”

“见你的大头鬼!你偷走了他们留下来的兵刃,我追赶你们,没赶上……”

“你否认是你下的毒手?”

“我郝芸仙虽是一个女流,但敢作敢当,我用不着否认,人决不是我杀的。”

崔长春冷笑一声,将发现兵刃的经过一一说了,她也冷笑一声,将追赶时碰上天玄炼气士的事说出来,“这是天玄炼气士下的毒手,你怪错我了。”

他沉吟片刻,说:“好,你回到牛口峪张家庄赛玄坛的家中等我,我去找天玄炼气士与你对证。如果你心虚逃走,日后咱们见面便是生死对头。”

“好,我等你。”薄命花欣然地说。

他解了薄命花的脊心穴,冷冷地说:“你去找令徒接下肩关节,在下少陪了。”

他回到斗场,人都走光了。他心中一动,付道:“孤魂孙秀不知是否已遭了毒手,我何不到仙人洞去看看?”

距仙人洞还有里余,前面看到了以树枝支撑、一步步艰难地向上走的孤魂孙秀。

他急步跟上,心中一宽。

脚步声惊动了孤魂孙秀,转过身来脸色泛灰,以失神的眸子死瞪着他,想说话却难以发声。

“老伯,在下将你的剑送还给你。”他徐徐接近说,严防老魔动手。

孤魂心神一懈,身子一晃,扑地便倒。

“哎呀!”他叫,急奔而上相扶。

“我好……恨……”孤魂孙秀喃喃地叫,语声几不可闻。

“我送你回仙人洞。”他大声说,抱起孤魂的身躯急奔。

将孤魂放在洞中的简陋石床土,略一检查,他心中一惨,也悚然而惊。

孤魂的背肋断了三根,脊背也近乎碎折,右肩骨与锁骨也碎裂。两处的肌肤其色青紫,肿起老高,浑身象是软的,气息将绝。

如许沉重的伤势,居然还活着,岂不是奇迹?

腰损肋折,右肩伤及肺部,居然能撑离现场上山返洞,委实不可思议。

他虽不是郎中,但也知道孤魂已到了油尽灯枯境地,这一口残气,随时可能断绝。‘年事已高的人,受了如此沉重的伤,不当场断气,已是侥天之幸了。

他灌了孤魂一口水,大声叫问:“老伯醒醒,你有救伤。

的灵丹吗?”

孤魂的神智并未丧失,惨笑道:“神仙也救……救不了我,算……了吧……”

“老伯……”

孤魂痰与血同往上涌,一阵呛咳,眼看要断气。

他颓然放手,苦笑道:“老伯,我无能为力,你的身躯象是碎了,老实说,小的不知你是怎样撑过来的。”

孤魂老眼眨动,欲言无声。

“老伯,小的将尽心为你善后,你放心去吧。”

孤魂口中涌血,嘎声叫:“后……后……”

“小的替你料理后事,你有亲人吗?”

“后……后洞……手……手稿给……给……你……”

“你说什么?”

“手……稿……”

“我听不清楚。”

孤魂的左手,颤抖着指向后洞。

“你有事放不下?”

孤魂的头动了一下。

“后洞有你放不下的事?”

孤魂目光表示他说对了。

“你有何要事?”

孤魂突然神智一清,突用清晰的声音说:“十年来详记的手稿,藏在后洞石凳之下,送……送给你,不……不可示……示人。”

“老伯放心。”

“我说你逞强,想不到我却死……死在逞强中。”

“老伯,不要说了。”

“我没料到她……他们会把……把她……她……她找来……”

“老伯,你与她……”

“一念之慈,我……我……”

“老伯!老伯!”

“我……我仍然原……原谅……她……”

“老伯……”

孤魂已寂然不动,呼吸已绝,老眼睁得大大地,死不暝目。

他在洞旁掘了一个穴,埋葬了这位威震武林的一代怪杰,在墓前竖了一块石碣,上面用利器刻上三行字:“大明正德十年秋吉日。孤魂孙公讳秀之墓。武林后学黑衫客敬立。”

在后洞扳开石凳,他找到三叠白绢,有些已经发黄,有些字迹斑斑。

那是十年来孤魂的练功记事手稿,但并非记载平日的起居,而是记载练功的进步与变化,是十年的心血结晶。

他只看了一二十张,极感震惊,自语道:“难怪他说不可示人,如果落在歹徒手中,定会掀起轩然大波,我得找地方藏好,火速离开此地。”

他带走了练功记事的手稿,也带走了沙棠木剑。

离开住处,他带了行囊天风雷,到了一座凉亭前,他发觉早些天曾被迫遥鬼追踪的两少女与仆妇,正坐在亭中唱唱倾谈,不时传出一两声悦耳的轻笑。

仆妇今天未带包裹。紫衣少女手中多了一根斑竹萧。红衣小姑娘抱了一束野花,钻石般的明眸好奇地向大踏步走近的他不住打量。

中年仆妇脸上堆下笑,招手道:“公子爷请留步,借一步说话。”

他一怔,心中有鬼,以为练功手稿的事发作了,停步佯笑道:“大嫂有何指教,尚请明示。”

“公子爷贵姓?”

“敝……敝姓崔。”

“崔公子,三天前的事,谢谢你。”

“谢我?”他讶然问。

“你救了逍遥鬼。”中年仆妇没头没脑地说。

“我救了逍遥鬼?”他模不着头脑地问。

“你故意指引他向相反的方向走,等于是救了他,不然,家小姐必定废了那该死的东西。”

“哦:原来如此,大嫂怎知小可引走他的?”

“家小姐就跟在你们身后。”

“在下惭愧。”他悚然地说。

“公子戏弄逍遥鬼,那一手真绝。”紫衣少女含笑接口、婿然一笑极为动人。

他竟不敢正视,笑道:“好玩而已,诸位见笑了。在下告辞了。”

中年仆妇接口道:“公子爷请稍耽片刻。那红绡魔女乃是世人所不齿的坏女人,公子爷为何要救助她?”

他颇为不悦,冷冷地说:“在下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总不能见死不救。”说完扭头便走。

红衣小姑娘噗嗤一笑道:“崔公子好大的脾气。请问,公子爷曾否在明港驿杨家寨逗留……”

他脚下一紧,飞步开溜。

中年仆妇向小姑娘笑道:“这人面嫩得很。象他这种英俊潇洒的少年,艺业不凡自视甚高的人,在美丽的少女面前自承不是好人,确也罕见,我以为他会趾高气扬替自己吹嘘一番哩!想不到却走了眼。”

红衣小姑娘盯着他的背影,语气肯定地说:“他一定是被花蕊夫人用迷香与毒针暗算的人,背影身材无一不象,我救了他,他为何将我视同路人?”

中年仆妇笑道:“二小姐,可能你看错人了,从他的神色看来,他确是不认识你。走吧,红绡魔女一两月起不了床,我们不能乘人之危去惩戒她,还是离开方山,暂时放过她算了,下次再说。”

“三姨,你看他是不是黑龙帮的刺客?”紫衣少女问,语气中似乎含有些许关心。

“傻小姐,如果他是黑龙帮的人,岂会救助红绡魔女?

不要小看了黑龙帮,那些人虽干的是无法无天的事,但都是些没遮奢的好汉。他们接买卖极为慎重,必须将对方的底细打听清楚,不符合他们的规矩,一切免谈,即使给他们一座金山银山,也毫无考虑绝不接受。因此,杨帮主的住处江湖朋友无人不晓,表示他并非见不得人的黑道歹徒恶棍。而目下取而代之的血花会,谁知道该会的会址在何处?干的事本来就是见不得人的勾当,怕人登门评理寻仇,不得不躲得紧。

紧的。”三姨加以解说,语气中对黑龙帮颇为推崇。

二小姐笑道:“三姨,带我们去找血花会的首脑好不好?”

三姨摇摇头,苦笑道:“二小姐,我们凭什么去找他们的首脑?他们做的买卖极为保密,不留活口不留证据,你能空口说白话指责他们吗?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崔长春到达天风垒,垒内只留下一个逍遥鬼。逍遥鬼不敢反脸,着实埋怨他一顿,说他不该在重要关头,出来扰乱引走了薄命花,以致乃师复仇大计功败垂成。

他将与薄命花结怨的经过说了,最后说:“你们报仇我也报仇,你埋怨我是不公平。目下孤魂孙秀已经埋骨仙人洞旁,令师总算心愿得偿了,而在下为友报仇的事仍无下落呢。

令师回来了吗?”

“他们都在玉仙元君祠养伤。”

“薄命花呢?”

“她师徒已经走了,留下了你的乌锥马。”

“她走时说了些什么?”

“她说在牛口峪张家庄等你一月,你如果届期未能与天玄炼气士前往对讲,她便不再相候了。”

“好,在下必须赶快去找天玄炼气士了。”

“你要到何处去找?那老道象个野鬼,萍踪无定,飘忽如烟……”

“我会找到他的,目下他在许州襄城紫云山骆驼岭玄都观,听说在炼什么丹药。”

五天后,乌锥马驰入襄城。

紫云山,在燕城西南二十五里,南山两山左右拱抱,一泉涌出从灵泉山流入汝河,是本城第一胜境。山隘处有座小峰”称为骆驼岭f玄都观在岭西麓,是一座小小的道观。观主玄华,俗家姓名叫华虎,据说是天玄炼气士的同门师侄,玄都观主玄华的名号,在江湖上默默无闻,在襄阳也知者不多,是个毫不引人注意的小人物,极少在江湖走动,守着小小的玄都观,心安理得毫无野心。

未牌左右,日影西斜,乌锥马驰抵山麓的紫云书院。

紫云书院附近建了几家店铺,顾客除了游山客之外,便是书院中的学子员生,因此地方清幽,风景宜人。

只有一家紫云客栈建了马棚,这表示该客栈是规模最大的一家。午后落店的人不多,店伙接到客人,大感意外,接缰的店伙首先喝了一声采,翘起大姆指说:“公子爷,你这匹乌锥好骏。”

“夸奖夸奖。小二哥,在下要落店。”他笑答。

“小店深感荣幸,保证公子爷感到舒适,凡是住过敝店:

的人,皆有宾至如归之感。公子爷还要不要到各处转转?不然小的便叫一位师傅厩马后再上厩。”

“坐骑在下自己招呼,不劳贵店的大哥费心。”

安顿毕,他外出走了一圈,掌灯时分方匆匆返店,饭罢吩咐店伙不必前来打扰,径自熄灯就寝。

邻房不知何时住进一位客人,房门关得紧紧地,一直就不曾露脸。

三更初,他推开小窗。

院子里站着一个修长的白影,以清晰震耳的声音叫:

“何不开门而出,跳窗乃是宵小行径。”

他一怔,一跃而出,掩上窗笑道:“在下并未表示是一个正人君子。”

双方照面,一白一黑,两人同样高大健壮。他穿的是黑色夜行衣,剑系在背上。白衣人的相貌,在星光下看得真切,是个年约二十三四,剑眉虎目人才一表的青年人,穿的是白袍,头戴天遥巾,英气勃勃中,带了三分书卷气,好俊的青年人。佩着的剑银光闪闪,原来是银鞘,不同凡响。

“阁下既然不是正人君子,那就是歹徒恶棍了。”白衣青年咄咄逼人地说。

“呵呵!人的好坏,有时不易分清,见仁见智……”

“不然,好坏分明,不容混淆,白决不是黑,灰色也决不是白。”

“阁下是非分明,难免有点武断。请教贵姓,不知有何指教?在下姓崔。”

“区区姓林。”

“哦!江湖上盛传林白衣,誉之为白道英雄中出类拔萃的年青俊彦,武林奇葩,出道三载誉满江湖。当然,黑道朋友自然恨之入骨。如果在下所料不差,兄台必是威震江湖的林大侠林白衣了。”

“早些天开封府曾经出现一位姓崔的黑衫客:震慑开封群豪,迫走行刺樊东王的飞天鬼母,想必是阁下了,幸会幸会。”

“崔兄傍晚时分,在玄都观探道,有何用意?”

“找人。”

“能见告吗?”

“这个……”

“在下希望能助崔兄一臂之力。”

“林兄盛情,在下心感,只是在下的事,必须自行了断。”

“据在下所知,崔兄已露形迹,玄都观已经有所准备,独自.前往可能极为不利。”

他呵呵笑,说:“在下故意让他们发觉的,让他们早作准备,以免浪费工夫,也可避免误伤无辜。”

“崔兄原来是有心人,在下多虑了。不再打扰,崔兄请自便。”

“少陪。”

离开客店走上山径,他心中暗笑道:“黑衫客遇上林白衣,侠义英雄碰上我这个独行大盗,简直绝透了,他好象准。

备与我交朋友呢,真妙。”

玄都观后面加建了一座土瓦屋,那就是观主玄华的静室,也就是丹室,丹室破例地在门口的廊下,挂了一盏指路灯,用意是吸引夜行人。

丹室中只有两个人,天玄炼气士与玄都观主。两人坐在鼎炉的蒲团上,袖手相谈,目光只在熊熊烈火闪动的炉口转。

玄都观主年约半百,依然显得精明强悍,穿了青道袍,戴了九梁冠,膝下压着一柄枣木制的两尺四寸如意,向天玄炼气士笑道:“师叔,这人可能是冲你老人家来的。”

“可惜你语焉不详,我无法从你的模糊述述中,猜出他的来路身份,可惜,我该早些赶回来的。”天玄炼气士不胜惋惜地说。

“看天色不早,他该来了……”

“他已经来了。”

两人并未转首,背丹室门而坐,门是虚掩着的。玄都观主一怔,低声道:“徒侄并未听到声息,他真来了?”

“来了,就站在门外。”天玄炼气士大声说。

玄都观主正想站起来,却被天玄炼气士按住了,冷冷地说:“进来吧,朋友,贫道已恭候多时。”

没听到开门声,身后突传来冷冰冰的语音:“在下也等久了,如果出手暗算,易如反掌。”

天玄炼气士一惊,扭头一看,猛地斜飞而起,远出丈外脱出险境。

原来混身黑的崔长春,直挺挺地站在他身后,相距不足三尺。

崔长春冷笑道:“在下已表明态度不暗算你,你慌什么?”

“是你?”天玄炼气士骇然问。”“是我?”崔长春冷冷地答。

“你怎么比在榴林精舍高明了许多?”

“在下年青,天天都在苦练,天天都在江湖上闯荡。练武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在下不断苦练,岂能不精进?

象你,上了年纪,能保持原状已是难能可贵了。再加上你整天用心机计算人,坏事做尽,退步衰老乃是意料中事,你该比在下明白。”

天玄炼气士嘿嘿笑,说:“小子,你少用这种话来损人。

贫道虽不是什么好人,但自问还不算顶坏。上次贫道要收你做门人,总不能说是坏事吧?你来报上次的仇……”

“在下要你跑一趟把水县牛口峪张家庄。”

“什么?你来迫贫道上路?你好大的狗胆,贫道要废了你……”话未完,急冲而上,伸手便打。

玄都观主却挡在中间,冷笑道:“割鸡焉用牛刀?徒侄擒下他。”

声落,如意闪电似的拂出。

“小心……”天玄炼气士大叫。

叫晚了,崔长春已闪身切入,左手一拂,挡住了玄都观主挥出如意的右手脉门,“噗”一声就是一劈掌,重重地劈在玄都观主的左颈根上,宛如电光一向,奇怪绝伦。

“恩……”玄都观主闷声叫,挫身便倒。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崔长春手一妙,沙棠木剑出鞘,剑光一闪,便点向天玄炼气士的胸口。

天玄炼气士本待伸手抓剑,突发现剑光有异,吃了一惊,火速收手暴退。

崔长春一脚踢向烈火熊熊的鼎炉,鼎炉应脚翻倒,炭火向天玄炼气士飞溅,热流扑面。

天玄炼气士大惊,向上飞跃而起,一把抓住了横梁,破瓦上升屋面,以半分之差,避过炭火的袭击。

崔长春没料到老道应变的功夫如此高明,将昏厥的天玄观主拖出门,丢在院子里,方跃登瓦面。

天玄炼气士不敢再大意,撤剑暴怒地吼道:“小于,你该死一万次,你……”

他作势进击,咬牙道:“你以为在下是三月的崔某,你就大错特错了。告诉你,你如不乖乖走一趟牛口峪,哪怕把你穿上鼻子扣上琵琶骨一步步拖,在下也要把你拖至牛口峪。”

天玄炼气士终于冷静下来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对方如无把握,怎敢单人独剑前来讨野火?两照面之下,对方的艺业已经明白地显示出可怕的实力,不能再冲动了,不敢贸然进击,厉声问:“你为何要贫道远至牛峪口?”

“要你去与薄命花对证。”

“老天!薄命花?她……”

“在下已迫她在张家庄等候,就等你前往对证。”

“对证?对什么证?”

“她说你杀了敝友三眼韦陀与虬须客。”

天玄炼气士吁出一口长气,大声道:“那么该死的贱婆娘,地层敢血口喷人……”

“她是武林前辈,用着噬你。”

“贵友是花蕊夫人三个贱婆娘杀的,下手的是女飞卫与铁琵琶,贫道亲眼看到她们下手的……”老道将当时的情景,与及出手惩戒三妖妇的经过一一说了,接着说:“要不是薄命花恰好追来,贫道可能会撕了那三个妖妇。薄命花根本没到达现场,她绕道穷追贫道,既不知当时所发生的事,她为何要咬我一口?走,我和你走一趟牛口峪,贫道和她拼了!

这该死的贱婆娘,我与她誓不两立,有她无我。”

“你的话在下不信。”崔长春一字一吐地说。

“贫道说的是实情,信不信由你。”

“薄命花并末指证是你杀的,只说当时你在该地。”

“贫道仍要找她。”

“那是你的事,本来她就不会放过你,你废了胡绮春,勾走了龙萧客,你两个人的账,自己设法结算。在下请教,血花会的主脑到底是谁?会址设在何处?”

“告诉你,天下间知道此事的人,少之又少,贫道才懒得过问这些事。”

“好,总有一天在下会查出来的。目下要做的事,是去找花蕊夫人几个贱妇。早知她们是凶手,她们在开封便得偿命了。”

“血花会的人作一次买卖,便得潜隐一段时日,你到何处去找她们?快死了这条心。”

“我会等她们重出江湖的。”他恨恨地说,跃下地三两闪便消失在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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