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日的上午，路上并无多少行人闲逛，星巴克里客人寥寥无几，店里播放着舒缓的不知名英文歌曲。一对少年少女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起来有些拘谨，像是不太熟的样子。
许宁与徐梦瑶在最初的热情后，好像都有些拘谨，毕竟好久不见了，又身处异乡，气氛一时有些冷场。好在许宁向来是个脸皮厚的，很快就调整过来了。
徐梦瑶依旧穿着那件天蓝色无袖长裙，气质温婉典雅，安静时更如出水芙蓉一般。
许久未见，她好像愈发好看了些。许宁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徐梦瑶，也不着急说话。徐梦瑶被看的有些羞赧，更是一言不发，面色微红。想要瞪许宁一眼，又担心许宁误会。只好微微颔首低眉，十指搭在腿上，不去迎着那登徒子的玩味目光。
见许宁一直不说话，徐梦瑶偷偷的抬头看了一眼，正好迎上许宁一脸促狭的目光，笑意正浓。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么就不见，一见面就捉弄她。徐梦瑶顿时白了她一眼，知道是自己多想了，许宁还是那个许宁，并没有什么变化。
徐梦瑶那一系列的小动作，被许宁尽收眼底，似喜还嗔，似怨还娇，让许宁忍不住笑了出来。
见许宁笑了起来，徐梦瑶也跟着笑了起来，如兰花盛开，冰雪消融。
两人之间本无间隙，唯一的一点点陌生感也在笑声中烟消云散。时间仿佛回到了两年半以前的冬天，也是少年少女的二人，坐在县城的一家奶茶店，同样是靠窗的位置。
两年半以后，两人依旧坐在一起，只不过从小县城换成了大都市，奶茶店变成了咖啡店，庆幸的是，两人依旧不改初心。没有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的感叹。
这让许宁更加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的友谊，徐梦瑶心中所想亦是如此。
时间对于少年，总是比较温柔的，只是少年不会永远是少年。
“干嘛盯着我一直看？”
“因为好看啊。”许宁不假思索。
徐梦瑶啐了一口，真不知羞。但是显然很受用，眼睛熠熠生辉。
徐梦瑶凑近了一些，小声问道：“你想喝什么？”
“我在这坐了挺久了，我们不点点什么，是不是不合适？”
许宁撇撇嘴，有啥不合适的，是我的话，等到人就走了，才不管它这些。
扫视了一圈店里的招牌饮品，发现全是各种自己闻所未闻的饮品，顿时心里有点犯嘀咕，想了想，还是交给徐梦瑶点单算了。
“说实话，我只是听过这店名，还是在电视里，从未进来过，要不你点吧。”
谁知道徐梦瑶也抿起嘴唇笑道：“你说的好像我来过一样，我也没有来过啊。”
“真的假的，大小姐，你可别忽悠我？”许宁明显不信。
徐梦瑶无奈的摇摇头，说道：“真不骗你，我也不爱喝咖啡，有点苦，没来过这里，我妈倒是经常去。”
随后也看了一遍饮品，说道：“没事，凡事总有第一次，你有没有什么想喝的？”
许宁老实回答：“我想喝奶茶。”
徐梦瑶顿时乐了，没好气的说道：“没有奶茶，换一个。”
“哦，那我喝那个香草拿铁，好像不那么苦的样子。”许宁指了指其中一个展示牌。
徐梦瑶顺着许宁手指望去，没有犹豫，直接起身去了前台。
“两杯香草拿铁，大杯，各加两份浓缩，其中一杯加两份糖浆，热的。再要两份，不，一份提拉米苏。”
......
不多久，徐梦瑶便重新回到了位置上，许宁并没有听到两人的谈话。看到徐梦瑶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有些惊讶。
“点完啦？这么快？”
“对啊，虽然我没来过，但是我经常看电视啊，只是一杯咖啡而已。”
许宁竖起大拇指，厉害的厉害的，一点都不露怯，换成自己，绝对装不出来这么自然。徐梦瑶笑的时候眼睛会眯起来，看起来十分单纯。
没等太久，咖啡就做好了，许宁跟她一起取餐，发现还有一块蛋糕。问徐梦瑶是不是她点的，徐梦瑶说是送的，下午茶套餐加上五块钱就送一块，许宁不疑有它。
徐梦瑶将加了糖浆的拿铁给了许宁，许宁尝了尝，吧唧了一下嘴巴，感觉......感觉好像也没有那么苦嘛。
“怎么样？好喝嘛？”
“还行哎，本以为自己会不习惯，但是好像跟奶茶也没多大区别，反正这玩意给我喝，属于牛嚼牡丹了。”许宁无所谓的耸耸肩。随即毫不客气的开始吃那一块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的小蛋糕。
咦，味道不错嘛，许宁又扒拉了几口。
徐梦瑶慢慢地喝着咖啡，看许宁一脸认真的消灭食物，好像乐在其中。
“慢一点，小心烫着。”
“你怎么不吃？”许宁抬头看着徐梦瑶。
徐梦瑶这才拿起叉子，小口小口的进食。
许宁不禁感慨，学不来学不来，换成旁人这么吃东西，他不骂两句做作都算有素质了，偏偏徐梦瑶这么吃东西，让人觉得十分优雅。
嘿嘿嘿，许宁从中作祟，直接从一端挖去一大块，蛋糕顿时变得不那么规则。
徐梦瑶放下叉子，没好气的笑道：“幼稚不幼稚？多大了你。”
“少管我，我乐意。”
巴掌大的蛋糕，许宁要是这想吃，三两口就没了。
许宁放下叉子，开始小口小口的喝着好像并不苦涩的咖啡。
“许宁，你填完志愿了嘛？”
“嗯。”许宁的语气平静，眼神却有些黯淡，徐梦瑶敏锐的察觉到了他平静语气下难掩的一丝失落。
徐梦瑶没来由的有些紧张，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你......报的那个学校？”
许宁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吐出一句“郑大。”
徐梦瑶有些慌张与手足无措，啊，郑州？怎么会是郑州？她想过许多个答案，比如许宁最终没有考上复旦，最后选择复读。比如没有分数不够而选择了上海的其它大学。亦或者他最终得偿所愿，去了自己梦想中的大学。
可是她唯独没有想到，许宁最终会选择郑州，一个省内的大学。许宁一直都说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有出过省，有机会一定要去外面看看，所以无论到时候成绩有多差，都要去外面上学。所以她有些不知所措，没想到许宁最后会选择郑州。
在徐梦瑶慌乱的时候，许宁问道：“还没说你自己呢，你报的哪里？”
徐梦瑶望着许宁，眼神复杂。“上海，上海外国语。”
“哦，那个学校很不错啊。我听说过，恭喜啊。”
“谢谢。”
“干嘛绷着个脸，开心一点，笑一下嘛。”
徐梦瑶想要挤出个笑脸，几番尝试还是做不到，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为什么是郑州？”
“为什么不能是郑州，郑州不是挺好的嘛。”
“我没说郑州不好，但是你不应该选择郑州才是。”
“去哪里上学不是上，郑州不是还离家近一些。”
“我印象里，你从不是一个恋家的人。”徐梦瑶步步紧逼。
“梦瑶，你现在这语气......有点吓人。”
徐梦瑶并不搭话，依旧直视许宁的眼睛，不给他转移话题的机会。
许宁只好举双手投降。好吧好吧，我从实招来。
“哎，其实我也不知道，老实说我今年考得很差，甚至一度想过复读，老师也劝过我。”
“但是由于各种原因，我想了想，还是不要复读了。大学嘛，在哪里不是上。”
“我有......有一个很喜欢的女孩，她今年考得不好。”说道自己有个喜欢的女孩子的时候，许宁有些心虚的抬头看了徐梦瑶一眼，没想到她比预想到的要平静许多，甚至脸上根本看不出什么表情，也完全没有打断许宁问个究竟的打算。许宁这才继续说了下去。
“因为她考得不好，所以我就想，既然不能在一个学校，在一个城市会不会好一点。上海这边普遍分数都挺高的，所以我选择了郑州，那边学校也多，大家还可以在一座城市上学。”
“而且我选择郑州也是有原因的，其实我猜到了她可能要复读，所以我想着，郑州离汴梁也比较近，大家见面也方便一些。”
“其实想了想也没必要，毕竟还是两座城市，所以我到现在，也还没有想好，到底要去哪里上学，反正离截止时间还有两天，所以暂时不去想这些，感觉脑子里很乱。”
“我说完了，就是这样。”许宁摊手，表示自己已经全部交代了。
徐梦瑶安安静静的听完，中间不发一言，单手托腮，时不时的小饮一口，像是听别人讲故事一样，看起来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但是被捏的微微变形的杯子，显示她的内心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平静。
许宁有喜欢的人，她其实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有听到他承认过，她也从来不问。但是聊天的时候，许宁总是会不经意的提及一个女孩，每次提及她的时候，许宁的话就会变得很多，有时开心，有时难过，好像以难过委屈不忿的次数居多。
许宁一直都是一个情绪比较平静的人，说白了就是比较冷淡，对诸多事情并不上心，所以才能做到平常心。如今有个女孩儿可以左右他的情绪，让他觉得难过，那就说明许宁很在乎她，其实就是喜欢。
只是许宁从来没有承认，可是这种事情哪里需要他自己承认啊。喜欢一个人，是怎么也藏不住的呀。许宁以为自己很少提及，其实在徐梦瑶看来，早就如雷贯耳，她不问，他就从来不说她的名字。
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可是心思敏锐的徐梦瑶早就察觉到了，她只是一直不说。那段时间，徐梦瑶很难过，就像是心爱之物被人夺走了，她很后悔，后悔自己不够勇敢，当初没有选择跟许宁上同一所高中，给了别人趁虚而入的机会。别看许宁一副万事不关心的散漫性子，像是可以自己处理好所有事情。但其实他进入新环境的时候是十分脆弱的，像一只蜷缩在角落的小猫一样，只要确定了周围彻底安全，不会伤害到自己的时候，才会小心翼翼的伸出爪子去触碰这个世界。
这一点她早就知道了，因为许宁初中的时候就是如此。小心翼翼的令人心疼，她就是初中时第一个靠近这只小猫的人，所以许宁才会对自己那么好。
所以，所以想到不用想，那个女孩也一定是在许宁刚进入高中的时候，对这只小猫伸出了手，才会让许宁敞开心扉。所以如果自己跟他一起上高中，就不会有这些事了。若是自己当初勇敢一点，勇敢的告诉他，自己喜欢他，会不会结果会不一样？
可惜没有如果，等到她鼓起勇气的时候，已经察觉到了许宁有喜欢的人。她很难过，也很久没有搭理许宁，直到后来久到许宁都觉得有些太久了，主动发消息问她怎么了。
她到底还是没有狠下心来忘记他，然后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与许宁一样，是蜷缩在角落的两只小猫，彼此吸引，彼此靠近，最后手牵着手一起触碰外面的世界。许宁也是第一个对她伸手的人，她也无法忘却。
所以她不想这么轻易的说放弃，因为以她的了解，许宁一开始并不是真的喜欢那个女孩，只是比较依赖，慢慢地转变成了喜欢。她不怪许宁变心，只怪自己察觉到的太晚。
那个女孩，一定不是许宁的女朋友，或者以她的了解，许宁会告诉自己的。通过后来的聊天，她也发现，许宁好像并不是很开心。虽然这样想有点不道德，但是她是很开心的，这说明那个女孩并不是很喜欢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如许宁这样的人，也会被拒绝嘛？
所以徐梦瑶重拾信心，只要许宁没说过自己有女朋友，那自己就没道理把他拱手让人，而且是一个或许不喜欢他的人。
不过话虽如此，本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平静面对，但是如今听到许宁亲口承认，还是莫名的有些心痛。
压下心中的难过，徐梦瑶语气平淡的问道：“你为了一个复读的女孩放弃了自己的梦想？”
许宁尴尬的笑了笑，算是吧。
点了点头。
徐梦瑶不做评价，继续问道：“她是你女朋友？”
许宁无奈，摇了摇头，要是我女朋友，我刚才就不说自己喜欢的女孩，直接说自己女朋友不就得了，这丫头扎心有一手。
“那你喜欢她？”
点头。
“那她也喜欢你？”
许宁望着像是衙门开堂似的逼问，眼神闪躲。自己刚才评价的轻了，这丫头扎心不是有一手，而是相当有一手。
在徐梦瑶眼神的逼问下，许宁摇摇头。徐梦瑶嘴角顿时微微翘起，觉得有些不合适，又赶紧压了下去，不过许宁似乎正沉浸在难过当中，没注意到自己。
徐梦瑶轻咳一声，总结道：“咳咳，所以，你为了一个，只是你喜欢，都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你的女孩。也不是你女朋友的女孩，放弃了自己的梦想中的城市，放弃了向往的城市，选择蜗居在自己家乡的一亩三分地，再待四年。然后等待她明年高考结束，也不知道会去那个学校，赌她会去郑州，但是谁知道呢。”
“为了一个可能性，堵上了自己的未来，草草上了大学，四年结束后随便找个工作，然后娶妻生子，然后为了孩子继续奔波，然后孩子也上学了，也会毕业，会娶妻生子，然后你就老了......”
眼见许宁面色越来越古怪，徐梦瑶不再继续展开未来，总结了一句话。
“可以啊许宁，想不到你还是这样的一个痴情种，佩服。”
许宁没想到平时那么温柔宁静的一个女孩，阴阳怪气起来也如此让人招架不住，只觉得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
怎么说都是一个蠢字。
最后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有些得意神色的徐梦瑶，感觉都有些陌生了。
在许宁的注视下，徐梦瑶刚才的嚣张神色开始渐渐消散，眼神也不复刚才的犀利，毕竟那么跋扈的角色，的确不适合她。
虽然被许宁盯的有些赧颜，但是这次，她并不打算退让，鼓起勇气，硬着头皮直视许宁，眼神中充满了倔强神色。
看到徐梦瑶这个样子，许宁觉得有些好笑，这才像自己熟悉的那个徐梦瑶，虽然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是一旦较起真来，也是八头牛也拉不回的角色。
许宁想了想，虽然徐梦瑶加了许多形容词，又是一顿冷嘲热讽阴阳怪气的，但是说的十分在理。自己真的要为了一个不知道到底喜不喜欢自己，只是自己喜欢的女孩，放弃那么多嘛？
值得吗？
许宁早就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当时不知道答案，如今想来，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而是应不应该的问题，明知是错，就不该这么做。
是自己幼稚了，在考场上就不该如此，如今又是一错再错。
徐梦瑶说的对，自己还是有些太活在梦中了。
许宁心中顿时有了决定，重新望向那个倔强着不肯低头的女孩儿，笑了起来。
这一笑顿时就让徐梦瑶也破了功，真是的，有什么好笑的。
“喝完了没？”
徐梦瑶有些委屈的撇撇嘴，“喝完了。”
“带身份证了没？”
徐梦瑶愣了一下，“啊，带了，怎么了？”
许宁并不解释，“带了就好，给我走。”说着便起身拉起徐梦瑶的胳膊向店外走去。
徐梦瑶的脑袋顿时炸成一团浆糊，啊！身份证？现在嘛？看看时间，现在才十点多啊，太早了吧。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徐梦瑶脸蹭的一下就红到了脖颈处，结结巴巴的说道：“许......许宁，现在才是十点，是不是......是不是太早了。”
“这种事情不是越早越好？”
徐梦瑶话都说不利索了，“是.....是嘛？”
“可是......可是我还没准备好。”徐梦瑶低着头，任由许宁牵着，声如蚊蝇。
“你有什么好准备的，我准备好了就行了啊。”
“是.....嘛，可是我看电视上都......都......”
徐梦瑶实在是话都说不完整了，许宁回头疑惑地看着她，从刚才就觉得有些奇怪，徐梦瑶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紧张，而且脸还红的厉害？
难道是因为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