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农。”白晓晨应道。
钢琴师微微皱眉。
卡农是一种音乐谱曲技法，复调音乐。
一般演奏时说的卡农，是指《d大调卡农》。
不过这曲子的难度不低，他不认为白晓晨可以顺利演奏。
而且钢琴独奏的卡农比较单薄，没有和声的话，感觉完全不一样。
不出意外的话，这次演奏应该会很炸裂。
钢琴师没有表现出心中所想，他拿出包里的曲谱，翻到卡农这一页。
“五线谱能看懂吗？”他随口问了一句。
白晓晨像看白痴一样瞥了他一眼，看不懂五线谱还弹个锤子钢琴。
意识到自己的唐突，钢琴师微微欠身，后退几步等待白晓晨演奏。
看到白晓晨的坐姿，他又皱起眉头。
怎么还有人弹琴不坐在椅子正中间啊！
白晓晨坐稳后，回头看了看站在原地的黄瑶。
“过来啊。”他拍了拍手旁空着的半张椅子。
他坐在钢琴椅的左边，就是为了把右边留给黄瑶。
听着白晓晨的催促，黄瑶回头看了看陈书婷和白江波。
陈书婷冲着她比了一个大拇指，白江波也挥挥手表示支持。
瑶瑶还是有些内向，在外人面前放不开，缺少自信心。
黄瑶握了握拳头，举起来给自己打打气，随后勇敢地坐在白晓晨身旁。
钢琴师反应过来，这是要四手联弹！
白晓晨和黄瑶学琴的时间都不长，指法、技巧都不是很熟练。
如果是单人弹奏的话，确实只有4、5级左右的水平。
但秦老师何许人也？
她取了一个巧，把四手联弹的技巧教给两位孩子。
四手联弹的难点就在于二人的配合。
两位演奏者需要相互迁就、相互配合，保留自己风格的同时可以融入对方的风格。
还要注意坐姿、手势，因为有部分曲谱需要二人左右手交叉弹奏。
这时候如果发生碰撞或顶、压到胳膊，就会打乱整体的节奏。
秦老师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却意外开辟了新大陆。
白晓晨和黄瑶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二人默契十足，配合的天衣无缝，就如同搭配数十年的老友那般自然。
秦老师当场就被折服，把远超其水平的《d大调卡农》提前交给他们。
钢琴声停下时，就有部分客人投来疑惑的目光。
当两个小家伙坐在钢琴椅上时，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力。
经过刚刚的事件，不少人对他们一家的印象比较一般，所以想看看他们的孩子是个什么水平。
开始前，二人共同弹奏了一小段琶音，作为热身训练。
琶音是指一串和弦音从低到高或从高到低依次连续奏出，并不是简单的从左滑到右。
看到二人的热身，钢琴师赞许地点点头，这两位小朋友有点本事。
其他客人的饶有兴趣地听着，这段旋律并不好听，但听起来并不杂乱。
白晓晨十指重重一按，把此前的旋律打断，餐厅重新安静下来。
大约停息五秒钟左右，白晓晨手指重新在钢琴键上舞动。
节奏比较舒缓，还听不出太多门道。
在他独奏两个小节后，黄瑶抬起右手，落在琴键上。
琴声突然有了重奏，不再是单调的一个声部。
钢琴师眼前一亮，他心中产生了些许期待。
又是两个小节后，黄瑶的左手也开始弹奏，琴声开始浑厚起来。
部分对钢琴有研究的客人停止用餐，现在已经能看出一些水平了。
这两个小家伙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随着曲谱的推进，旋律开始相互纠缠在一起，此起彼伏，比起前奏多了些许轻快的元素，但总体来说还是比较温顺祥和。
钢琴师认真地盯住二人的手，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这种程度他可以轻松做到，但现在正在弹奏的是两个六七岁的孩子。
他瞪大眼睛，因为曲子马上进入最耳熟能详的主奏部分，这部分是最考验配合的。
成功与否，关键就在这里。
他暗暗屏住呼吸，心里有些紧张。
黄瑶跟着曲子的旋律，左手向右边舞动。
在这一节的最后，她并不突兀地抬起左手，从白晓晨的胳膊上跨过，伸到白晓晨身前，再次落在琴键上。
白晓晨则配合着右移右手，胳膊微微放低，让黄瑶可以正常弹奏，他的右手则伸到黄瑶身前进行弹奏。
熟悉的旋律响起，让白江波有一瞬间想起了红色塑料袋裹着的高压锅，和一辆悲催的公交车。
琴声到了这一阶段，开始变得跳脱起来，更加立体、饱满。
经典、急促的旋律层层递进，虽然曲谱是循环往复的，但节奏听起来越来越欢快。
这下，餐厅里所有的客人都停下刀叉，抬头往钢琴这边看过来。
前奏他们或许不熟悉，但主奏部分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听过，这个旋律已经深深刻入他们的脑海之中。
经理满是欣慰的点点头，这两个小朋友算是帮他们免费打工了。
宣传效果杠杠的。
他正想回头给钢琴师炫耀炫耀他的英明抉择，却发现后者已经跪在地上，表情呆滞。
整个餐厅，只有他的钢琴水平最高。
外行人看到两位孩子默契配合、熟练地弹奏卡农，或许只会惊讶一下，顺便竖起拇指点个赞。
只有他明白，这其中有多难。
这两个孩子怕不是从娘胎里就开始联系钢琴，所以才能达到如此程度。
经理通过钢琴师的表情，看到了一丝商机，他立马转身离开。
餐厅中已经没有人在用餐，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中间的钢琴上。
已经有人起身离开餐桌，驻足在钢琴附近静静聆听。
旋律轻急缓重，所有人都陶醉其中。
白江波和陈书婷也走到钢琴附近，静静地看着投入弹奏的孩子们，脸上尽是欣慰。
白晓晨突然停下手，让开位置，由黄瑶开始独奏。
接着黄瑶让开位置，白晓晨独奏。
最后二人的左右手又交叉在一起，曲子进入收尾阶段。
所有人都变得揪心起来。
黄瑶抿着嘴唇，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左手上，因为这个姿势确实不太舒服。
但收尾阶段，右手的工作更为繁重。
疏忽之下，她按错了一个音。
如果只是一个音，或许只有钢琴师能听出来，但黄瑶慌了神，之后又错了四五个音。
突如其来的不和谐，让外行人都能听出曲子出了问题。
黄瑶咬着嘴唇，很快调整过来，但意境已经打破，想续上很难。
收尾失败了。
有些人惋惜地摇摇头，这么棒的演奏没有完全成功，感觉到可惜是正常的。
演奏结束后，黄瑶自责地低下头。
“对不起，都是我的原因。”
白晓晨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这已经很棒了，这应该是所有练习中最棒的一次。”
他没有说谎，之前的练习中，瑕疵要比这次多得多、严重得多。
看到小女孩愧疚地表情，客人自发鼓起掌，给予她喝彩和鼓励。
白江波和陈书婷走上前，把黄瑶护在其中，轻声安慰着她。
“没有成功确实挺遗憾的，两位小朋友可不可以在演奏一边。我拿来了专业的设备，这一次可以录下来。我相信大家一定也希望能听到最完美的演奏。”经理气喘吁吁地说道。
有了经理的提议，其他客人纷纷附和。
“再来一遍！”
“加油！”
“再来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