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苏卿禾双手托脸，看着窗外，幽幽的看着远处，稚嫩的小脸上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忧愁。
“唉。”
“唉——”
“这么小的人成天叹什么气，什么东西让你这么愁。”
王秀娟停下踩着缝纫机的脚，从她进来到现在，十几分钟就不知道叹了多少气。
活生生的把人听冒火，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小小年纪叹什么气，想把这一年的福气都叹走嘛。
苏卿禾翻了个身，看着妈妈脸上的担忧更明显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
王秀娟被闺女盯得心里发毛，不自在的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唉！”苏卿禾不说话，只是又重叹了口气，翻过身，继续躺在爸爸妈妈睡得大床上发愁。
“你再叹气，过年就别穿新衣了。”王秀娟衣服做得好好的，耳边一直传来闺女的叹气，没气的人也被叹出气来。
小小年纪总是一阵一个样，前些天给四娃脸上画成那个样子，又带着几个哥哥到处捣乱。
原本的乖丫头已经变成疯丫头了，诺大的家里里外外都留下了他们捣蛋的痕迹。
这可苦了他们爸，每天不光要去大棚，还要早起给闺女儿子洗衣服，大冬天的那水多冷，两个男人还执意不要热水，那手搓的都通红，几个孩子一点也不知道心疼人。
看到妈妈的眼神，苏卿禾冲她讨好的笑，她错了。
前些天她不就活泼了一点点嘛，再说哪个孩子不会捣乱，她不过是犯了全天下小孩都会犯的错罢了，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
而且她也不是不心疼爸爸大伯的，她亲自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热水，还加了点小料，他们也不亏是吧。
要是有洗衣机就好了。
苏卿禾又开始怀念上辈子的洗衣机了，衣服都不用自己洗，就连内衣内裤都有专门的洗衣机，完全就是解放双手造福全人类的好东西。
看她不再发出叹声，王秀娟这才饶过她，继续低头做做到一半的衣服。
苏卿禾看着妈妈低头认真做衣服的侧脸，心里的忧愁又增了一分。
刚想张嘴叹气，又想到妈妈刚刚说的话，到嘴边的叹气又硬生生的憋回去。
殊不知，王秀娟虽然专心做衣服，也时不时抬头看几眼床上的闺女。
闺女这两天的反常她不是没发现，只是这孩子打小就主意大。
家里几个孩子都没她倔，她要是不愿意说，谁逼她都没用，就只能等她自己愿意说了。
“快来试试衣服合不合身。”王秀娟甩了甩刚做好的衣服，叫她站起来试试。
自上次医院回来，闺女的衣服就都是她自己做的，甚至不假于他人之手，布料款式都是她精心挑选琢磨的。
以前家里不是不自己做衣服，但也只是打发时间过过日子，偶尔家里谁生日了她才给人做件衣服或是其她东西庆生送礼。
但往常家里却没有现在这么多的布匹绸缎棉花，大多衣服都是买的或是公公婆婆托人寄过来的。
那些衣服的款式都是他们这边不曾有的，款式设计面料都是极好的。
她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拿着这些衣服自己瞎琢磨，倒也让她琢磨出点名堂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她竟然还真有这方面的天赋，上手都极快。
苏建国知道她感兴趣，还专门托人给她找了几本这方面的书。
她也不知道这书好不好寻来，这几本书她闲着就翻，晚上睡觉前也翻，都给她磨出毛边了。
里面的内容不说全部读懂了，但也十之八九了，剩下的一两分就靠经验一点一点积累了。
话说这书是真的好，看过这些书她上手比以前还快，甚至自己还能琢磨出一些她没有见过的款式。
就连家里人看了也都直夸她手艺好。
女人都是爱美的，婆婆大嫂都来问过她，她也不藏私，一五一十的全教了。
她也不觉得这有多宝贝，只觉得大家也做的出来才是好的。
只是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她们做的总是没有她好，看着总有点怪。
苏卿禾站起来，张开双手，任由妈妈帮她试衣服。
“合身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王秀娟拉着闺女在床上转了一圈，这一看又发现了一些不合身的地方。
仔细记下来，待会儿再改一改。
小孩子长得快，一天一个样，这衣服耗的也快。
也得亏家里供得起，不然就是跟村子里其他人家一样，小的穿大的衣服，一年到头也穿不到一件属于自己的新衣。
苏卿禾低头看着身上的衣服，即便是她照着上辈子的眼光看，也是极好的，妈妈这手艺是真的没话说。
“妈妈，你这衣服要是拿出去卖，肯定有一大堆人上赶着来抢。”苏卿禾小大人似的感叹。
想到她有这么一个心灵手巧的妈妈，苏卿禾不由黏糊的抱住妈妈，小脸蹭着妈妈的脸，她真的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
王秀娟都习惯闺女时不时的黏糊劲，开始还有些不习惯。
后面闺女理直气壮的说，她是从她肚子掉下来的一块肉，血浓于亲，就该这么黏糊。
小家伙人小鬼话多，唬的人一愣一愣的，但现在也都习惯了闺女的亲密劲。
看着跟自己有些相像的小脸，心里不由变得柔软，两个孩子都是她的宝贝。
“妈妈。”苏卿禾眨着眼睛看她的眼睛。
知子莫若母，王秀娟看到闺女眼底的紧张，知道她有事想跟自己说。
一把抱住她，母女俩一起坐在床上。
王秀娟柔软的一只手抚摸着闺女的小脸，似是安慰她，不要害怕有什么事都可以跟她说。
苏卿禾却像是得到了鼓励，靠在妈妈的怀里，闻着妈妈身上的味道，紧张的心不由平静了下来，把憋了两天的话终于问出了口。
“妈妈，要是有一天我们到别的地方住了，该怎么办？”
说完，苏卿禾的心里好似漏了气的气球，不由松了口气，总归有她在，没人能欺负的了妈妈。
这还是她前天跟几个哥哥玩捉迷藏，她躲在书房的柜子里，偷听到爷爷打电话。
才知道，过完年等开春，他们就要搬走了。
王秀娟听了闺女的话，心里其实并不惊讶，低头看着闺女干净的眼睛，心里波涛汹涌。
她又不是傻子，要嫁到苏家之前，苏建国就跟她交代过自己家，只是没有那么详细。
而且这些天家里的变化她不是没察觉，几年都不曾出过门的婆婆，向来不爱凑热闹的公公，突然带着一家人去逛庙会。
还有这段时间频繁的电话，都透露着一个消息，虽然大家都不说，但几个大人心底都清楚。
前些天婆婆还跟她说，今年过年带着两个孩子都去看看家里人。
家里人，除了苏家就是娘家那边了，而且乖乖除了几个月大的时候带回去见过其他亲戚，后面拜年的时候都没有跟他们一起去过
嫁来之前，她就知道很可能过几年就要离开熟悉的家乡，但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嫁过来了。
后面嫁来了苏家，她才知道这天底下原来还有人过着这样的生活。
苏家虽然低调，看着和寻常人家没什么不同。
但是苏家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透露着不普通，就连苏家人也不普通，他们说的话做的动作都是以前的她模仿都模仿不来的。
但苏家人很和善，每个人对她都极好，公公婆婆待她很好，她没有享过父母的疼爱，公公婆婆都给了她。
大嫂大伯待她也极好，大伯看着面冷，其实也很照顾她，大嫂就更不用说了，待她跟亲姐妹似的。
她刚到苏家其实很多习惯都跟苏家格格不入，是大嫂一点一点教给她，好在她学习能力也极好，不出一个月就已经学的差不多了。
到现在，一些东西早已融到骨子里了，她就是苏家人了。
王秀娟什么也没说，但她的眼神还有笑都让苏卿禾安心了。
是了，这是她的妈妈，是全天下最厉害最好的人。
母女俩腻歪了一阵子，才终于舍得分开。
“衣服脱下来，我给你改一下。”
苏卿禾不舍得脱下新衣，看着丝毫不输后世所有大牌设计的衣服，她觉得她的妈妈合该就是个设计师。
跟后世很多设计师一样，开个工作室，有无数的人趋之若附，上赶着砸钱买妈妈做的衣服。
苏卿禾把自己的想法跟妈妈说。
“你这孩子，哪里有人花大价钱买这衣裳，又不是什么大牌子。”王秀娟只当孩子说笑，她是一点也不信。
苏卿禾才不觉得因为自己是自己的妈妈，才带着滤镜夸夸其谈，她是认真的。
“妈妈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问伯娘问奶奶问爸爸。”苏卿禾嘟着小嘴。
有些气愤，气自己年纪太小，气妈妈不把她的话当回事。
哼，她不跟她说了。
心事已经解决完了，苏卿禾捣蛋因子又开始蠢蠢欲动。
“你要是再敢捣乱，这衣服也就别穿了，我到时候给甜甜送去。”
“甜甜姐才穿不了。”苏卿禾才不信，她跟甜甜姐差这么多，这衣服肯定穿不了，妈妈就知道吓唬她。
“那我给妞妞穿，这孩子遭了这么大的罪，人家里还总是送东西过来，过年给她做件新衣裳谢谢人家。”王秀娟看着她。
苏卿禾这才作罢，这事她妈肯定做得出来，垂着脑袋往外走，小脸无精打采的。
“知道了，我保证不捣乱。”就知道吓唬她。
王秀娟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就这么大点的家，可经不住这些熊孩子日日捣蛋。
继续低头改刚刚不合身的地方，只是闺女的话却像是紧箍咒，连连在耳边想起。
要是真的跟闺女说的那样，那——
王秀娟不敢往下想，但那话却在她心底烙下印了。
苏卿禾刚出去，就被出来倒茶的爷爷给抓住。
“写几个字让我看看这段时间有没有进步。”
苏卿禾刚从这个门出来，又进了另一个门，水都没喝一口就被拉走了。
书房门开着，外面的动静里面听得一清二楚，看到她被拉进来，几个人在那里偷笑。
他们每天哭兮兮的上课，她倒好，一天到晚在外面玩，这对比谁不羡慕。
苏卿禾自诩自己在放寒假，要休息一点时间，家里人也都没意见，反正她年纪还小。
鼓着小脸瞪着在那里偷笑的几个人。
苏父自然也听到了，转头看向几个人，“功课都完成了？”
吓得几个人连忙低头看书的看书，写作业的写作业，不敢在发出声音。
苏卿禾这才满意，露出笑脸。
苏父把她抱到凳子上，拿出她惯用的工具，让她把之前练习过的练给他看。
刚开始，太久没练，有点手生。
苏卿禾也不慌，按照自己的节奏慢慢来，练了一会儿逐渐找到感觉。
边上的苏父，也越看越满意，脸上带着笑意，不住的点头。
“爷爷？”苏卿禾停笔，抬头看爷爷。
对孙女跟对几个孙子不一样，苏父笑着摸摸她的头，“不错，没退步。”
苏卿禾的脸上立马露出笑颜，得意的不行。
“不过，这里还要再练练，”说着，握着她的小手，带着她一起写，“是不是这样更好？”
苏卿禾点头，她现在还是有些稚嫩，处理的一些地方还不到位。
也不用爷爷督促，苏卿禾自己就开始练起来一笔一画，小脸认真。
看着孙女认真的模样，苏父看了会儿就悄声离开，不再打扰她。
他这个孙女是真的聪明，若真要比起来比几个孙子都要聪慧。
可惜就是太聪明了。
苏父虽有些遗憾，但也尊重她的意愿。
反正他们家这么多男孩，宠她一个够够的，过她自己喜欢的日子就好。
书房内几个大的孩子看到妹妹埋头苦练，再看爷爷的眼神，不由觉得有些紧迫感。
接下来上课，更认真了。
苏父看着几个人满意的点点头，露出笑意，这才对嘛，有压力就对了。
苏卿禾丝毫不知自己被爷爷利用了，还在低头练字，丝毫不被外界所干扰。
一直到要吃饭了，她才放下笔，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胳膊，只是眼底的泛着的亮光让人知道她现在很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