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财帛动人心
来到深渊转眼两个月，这些日子，浑真算是完全融入了拾荒者的生活。
天空始终被魔气萦绕，一片暗沉，可深渊之中却不知哪里产生光源，依旧有白天黑夜之分。
他便“日出”而拾荒，“日落”而休憩。
日复一日，随着他融入集体，时而与人聊天打屁，时而请人喝酒作乐，在这过程中也渐渐解开了一些开始时的疑惑。
就拿那机械科技与血肉科技物品举例。
发展血肉科技的以两大王族为主，而发展机械科技则是以底层异族为主。
如此一来，会涉及到空间科技和最高新技术的，自然便是主宰深渊的两大王族主推的血肉科技。
就连底层异族，即便被限制大部分人都不能去研究血肉科技，但他们对血肉科技依旧万般推崇，甚至有些信仰的味道。有点像是极度狂热的发烧友。
而对于自己种族自主研发生产的机械科技产物，没有特别的感情，基本就当做是日用工具。看不出对待它们和对待水泥建筑、农耕技术这些基础科技有什么区别。
这种差异，就好像我们会对国家制造的能飞天的火箭震撼，却基本上不会感叹“这毛巾怎么这么丝滑”、“这电灯的照明怎么这么舒服”。
浑真之所以感到怪异，是因为对他而言，这些土着眼中的“毛巾”的级别可不比那“火箭”来得低。
基本上，底层异族的机械科技都来源于从天而降的金属残骸改造而来。
实际的文明底蕴较为薄弱，再加上被两大王族深深根植了奴性后，独立自强研发本族科技的热情也并不高涨。
现在使用的一些机械科技产品，大部分都是买不起血肉科技的人使用的替代产物。
就连星罗所使用的那能够分开垃圾山的金属器具，似乎都是星罗自己研发的。
而浑真也从此看出另一个霍老头没有言说的，星罗遭到排斥的原因。
这里的底层种族都崇尚着血肉科技，将之视为神圣，可星罗恰恰反其道行之。
他想要以机械科技技术建造宇宙飞船，想要打破天空的壁垒。
他喜欢研究机械类科技产物。
当所有人都甘于沉沦的时候，他却望着头顶的星星。
那些人便看不清星罗的想法，在他们眼中星罗自然是毫无疑问的异类。
而异类，无论在哪里都是孤独的，都是遭到排斥的。
浑真对这种迥异于他人的孤独感，多少有些感同身受。
或许这也是客观看来他有些额外亲近这个土着居民的原因。
而不仅仅只是因为星罗是个好人。
毕竟，对一个实际上大部分情况下都能保证自我安全的人而言，伪装实力下很需要可实际上并不需要的帮助，很难让他真正自主地产生感激的情绪。
了解人文风情，融入周遭，收集情报，这些并不是浑真的目的。
这只是他为了达成下一个目的的手段。
两个月的拾荒生涯，他已经核实了一项重要信息，随之确立了一个目标。
那便是星罗提及过的“下层名额”。
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大秘密，他只是在一次和拾荒者同伴在酒馆酗酒的过程中便轻而易举地探听到了这个情报。
简而言之，炼狱深渊每一层的生活条件都有所不同。
而越靠近上层，能量越匮乏，生存质量便越差。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即便出身最贫困的第一层，也有不少人渴望着更好的生活环境。
有这样想法的人自然都是在年轻时期就开始早作打算，而没有这样想法的人则停留在此慢慢变老，有能力的年轻人渐渐离开，久而久之，第一层便是眼前这幅都是中老年人的情况。
而想要去完深层，办法只有一种。
那便是基本上只有域主级大人物才能乘坐的“羽船”，这“下层名额”自然便是乘坐羽船的名额。
跨越深渊层向下深潜的过程中，需要抵抗一种名为“深潜压力”的深渊作用力。
不过，从第一层潜入第二层的深潜压力并不算大，那些个拥有域主级实力的城主们自然能够轻松抵抗。
他们乘坐羽船往返，自然是为那些未达域主级的小辈们考量。
无论在哪个社会，人才都需要流动。
两大王族时常会爆发矛盾冲突，本身又喜好杀戮和战争。
而生物一旦活动，必然需要消耗能源。
这些底层种族便是供给两大王族战争能源的工具。
就算为了让这工具更好用，他们也会督促自己的奴隶好好让社会正常运转。
底层种族想发展想向下潜，两大王族也乐于看到奴隶们好好干活，这便是一拍即合。
可即便如此，也不可能白做善事，唯有刺激竞争，才能创造更多利益。
这名额同样需要通过一定的争夺才能获取。
依照每个城市每隔十年上缴的资源，每个城市每年都有数额不同的乘船名额。
浑真也是后来才知道，并不是城门守卫慵懒佛系，而是他刷了星罗的脸才那么顺利地完成了进城。
之后只要想待在城内，需要有固定房产，并按月缴纳费用。
至于待在城内的好处，首当其冲，便是能够安全度过两大王族战斗的余波。当然，像之前那样倒霉冒头被拍死也没人会帮忙报仇，顶多这之后会有城市清洁人员过来帮忙清理尸体。
除此之外，每隔一段时间，深渊都会产生异动，从“大空洞”中传来可怕的吸力和侵蚀能量。
那高达数十米的血肉科技城墙似乎就是为了抵挡这侵蚀而建立。
若是居于荒野，十之八九逃不过深渊的吞吸。
话归正题。
对城主而言，判断一个人是否有资格得到这个名额，亦是看其上缴的资源数量。
即是说——谁交的钱多，谁才能上！
可到黑岩城这里，情况又稍有变化。
每个城市名额有限，底线都有一个名额。
但黑岩城的养老情况较为严重，每年就一个名额，城主纳什还稍微下调了缴纳金的要求，却愣是没一个人报名……
每隔个几年有报名的，还多半是越过诸多险恶地区独自过来，来自其他城市的住民。
而在黑岩城一些原住民眼中，浑真多半也是其中一位。
大部分拾荒者都是隔好几天才出去拾荒一趟。
也就星罗和浑真这两个基本上每天都会进行外出拾荒。
星罗自不必提，黑岩城的人基本上心中有数。
但浑真这个外来人就不一样了。
看这么个努力劲，在他们眼中几乎就相当于把目的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
有道是财不露白。
浑真最初没这个意识，后来意识到了却也不太在意。
原本只是想着和浑真打好关系，偶尔薅点羊毛蹭点酒肉的霍老头自然起了别样的心思。
“财帛动人心，倒也正常。”
浑真暗想。
正常拾荒者并没有他和星罗那般频繁外出。
黑岩城的住民大多摆烂，这里的拾荒者也是这般。
藉由数十倍于常人的收入效益，拾荒者们大多一两个月就外出一趟，找寻收拢价格合适的金属或天外矿物大概花费七天，加上来回，一趟外出也有十来天时间。
而浑真呢？
实际效率就不说了，为了让日后购买“下层名额”的资金来源合理，他的速度也比别人快得多。
出去一趟来回就一个星期，赚的却不比其他拾荒者少。
而且基本上在黑岩城休息个两三天就再度外出。
这赚钱的速度起码是寻常拾荒者五倍以上。
那就是一般工作者的几百倍收入水平。
盯上当地熟面孔的拾荒者其实没有多少油水，因为他们基本存不了太多钱，很多都是没钱了再出去拾荒一趟，再加上多少有点熟稔不太好下手。
而浑真就不一样了。
这明显存钱冲着下层名额去的，此时兜儿里绝对鼓鼓囊囊。
在黑岩城基本都是酒肉朋友，没几个真正的友人，唯一称得上朋友的，却是那个一心只望着天空的星罗。
就算暗暗下手，也没有人会帮浑真报仇、讨说法，一劳永逸，这点才是最重要的……
大家非亲非故，浑真看起来也就是运气好点，这么年轻再强也应该不会强到哪里去吧？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不是有人没考虑浑真能来去如风，甚至从不同区域跨越到这里，一定有不寻常的底牌。
但这利益太大，他们实在按捺不住。
今日浑真又是拾荒回来，在酒馆与人喝酒碰杯，转眼已至三更天。
在这深渊第一层，美酒美食自然都属于奢侈消费品。
若是滥竽充数的酒，根本不能让恒星级乃至宇宙级生命迷醉。
此刻浑真结账而去，身躯微微摇晃，显然是已经醉意深种。
在酒馆斜对角，一处阴影之中，盯梢之人看到浑真的情况，犹豫了一下，终于面色一狠，独自跟了上去。
他想吃独食了。
按照最初众人的合计，按照计算，要等浑真的钱袋就差最后几次外出就够达到下层名额基准线时再割韭菜。
现在还为时尚早。
但……
“就算真等到那么久又如何？那么多人分钱，收货还不如我现在一个人全部吃下来得多！”
黑岩城大多数人都是养老摆烂的，但霍老头这批人显然不在此列。
平日里浑真没像这样醉过，或许此后也不会再有。
眼见如此大好时机，就算浑真真有什么底牌，在醉酒状态下，也不见得能打得过自己。
盯梢者的欲望随即超过了理智。
至于浑真装醉的可能？
从他嗅到的那酒味，他已辨认出浑真今日饮酒种类，那可是连宇宙级强者都能灌倒的“神仙醉”，浑真还能认路，都已经算酒量上佳了！
盯梢者紧随其后。
住在黑岩城内的人都要交一笔“住房税”，同时也会分配给一座空房子。
而对浑真的住所，归途路径，他早就摸得透透的。
“就前面那个岔路口，那里这段时间都没人住，是最好的下手点位！”
盯梢者猛然加速，一改路人自然行走的速度，一个狂暴猛冲，直接饶到了浑真侧面路段。
“嗯？”
可等他赶到之时，本该如瓮中之鳖般的浑真却不见踪影。
“他、他发现我的跟踪了！？”
盯梢者的脸上骤然留下冷汗。
看着四面无人的空巷，盯梢者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仿佛暗中有一双无情的眼睛正默默地盯着自己，静静观摩他小丑般慌乱的模样。
地位反转，浑真以逸待劳，那瓮中之鳖自然是他而非浑真。
他战战兢兢、仔细观察四周，同时再不想吃独食之事，迅速发送了一条求救信息。
就这样，直到同伴到来，那个暗中之人依旧未曾出手。
“他、他放过我了？”
盯梢者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同时心中亦是疑惑不解。
“只是单纯的警告？”
“还是说他觉得自己刚进黑岩城不久，不想惹事？”
他脑海中闪过种种想法。
那两个赶来的同伴看着满身冷汗的盯梢者，皱眉发问：“出什么情况了？”
盯梢者猛然回神，深吸了口气，说道：“他发现我的盯梢了。”
那人皱眉反问：“你确定？”
恐惧的情绪尚为完全消失，回想起自己自以为是举动尽收浑真眼底之事，盯梢者目光左右躲闪了一下，终于咬了咬牙，老实说道：“我、我看到喝多了，就想提前下手，多半惊动他了……”
“你……”
另一人瞪大眼睛，就要一巴掌甩在盯梢者脸上。
手臂却被先头那人抓住，那人看着冷汗潺潺的盯梢者，眉头紧蹙道：“看样子，我们不能再等了。”
嗡嗡嗡。
正当此时，先头那人发觉自己的通讯器震动了一下。
他连忙接通，紧跟着神色大变：“你说什么，他直接出城去了！？”
盯梢者听到先头那人这声惊呼，思绪瞬间窜起，瞳孔震动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他打算直接离开黑岩城，换一个地方了！”
“真是果断的家伙。”
先头那人面色一沉，咂嘴说道。
夜色微微晃荡，灯光映照出他苍老的面容，正是那一日同浑真搭话的霍老头。
沉吟一二，霍老头迅速整理了自己的情报信息，做出了判断。
“最近的类似于黑岩城的城池，是东面的东临城。如果他想兑换‘下层名额’，应该是往城东方向走了，得赶紧用那几个老家伙确认这个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