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月楼之上的雅间，大都只有权贵才有资格使用，李愔身为皇子，尽管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也有着一间常备的雅间。
不过大概是李愔被贬去之后人走茶凉，他那间雅间的布置明显有挪动的痕迹，显然已经换了主人。
“去温壶好酒。”
李愔也没有在意老鸨脸上的讪笑，走进雅间之后，转头吩咐了一句便合上了房门。
哗啦啦。
推开临街的窗户，大雨已经倾盆而下，李愔立在窗前，怔怔地盯着远处黑沉的天际。若是此时在幽州，他大概会更自在一些，他的势力刚刚起步，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去做。
北边百姓的生活得艰苦，李愔得先让他们能吃得饱饭。
正在出神间，雅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大概是来送酒的老鸨，沙沙的脚步声响了一阵儿，随后在桌前消失。
咚。
古朴而又沉郁的琴声突然响起，伴和着急骤的雨声，在繁华之中弹响，凄婉的情思随之流淌，令听者动容失色。
李愔讶然地回过头，看向正在弹琴的女子，一身素白长裙，轻纱掩面，低眉弹奏着绝伦之音，犹如一朵绽放于山谷之中的幽兰，令人赏心悦目。
“弹得不错。”
待琴声终了，李愔仍觉得耳畔尤有余音缭绕，不由出口赞叹道。
如此之琴技，几近于道。
“谢殿下夸奖。”
听见李愔的话，女子的朱唇轻启，声若出谷黄莺，清脆而温婉。
“只剩这些了，下次再多给你一些。”
李愔笑了笑，在怀里摸了摸，只剩下一张百两面额的银票，然后递了过去。
“蜀王可是在侮辱奴家吗？”
谁知见着李愔这一举动，眼前的女子非但没有高兴，反而露出了一副生气的表情。
美人生气也很好看。
李愔第一回知道这句话是对的。
“我只是替昔日的姐妹还情而已，琴既然已经谈完，就请殿下恕奴家不多奉陪了。”
见到李愔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女子顿时气急，若不是见着李愔进来时满面愁容，又响起其曾经帮助一个自己昔日要好的姐妹脱离苦海，想着或许能够替其开解一二，以她现在的名声，就算是李愔想见也不是轻易就能见到的。
“姑娘切莫生气，是我唐突了，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
李愔心中顿时轻叹一声，连忙赔罪道。
肯定是因为前身的原因，他才不会如此不堪，见到了美人就走不动路。
然而女子显然不想再多理会李愔，哼了一声之后便转身离去。徒留李愔怅然地留在原地，事情好像有些不多，他可是皇子，为什么要道歉。
桌上的酒还微微冒着热气，李愔倒出一杯，入口辛辣，却让心头的郁闷稍微消散了些许。
“来人。”
良久之后，李愔大笑一声，想着门外喊道。
“哎呦，殿下有何吩咐？是想要哪位姑娘了？只有您开口，马上给你叫来。”
早就等候在门口多时的老鸨闻言顿时走了进来，满脸堆笑地对李愔道。
“刚刚给我弹琴的是谁？”
李愔故作面色不渝，向着老鸨逼问道。
“哎呦殿下，你可千万别怪罪云月啊，她是被我惯坏了才冲撞了您，我在这里替她给您赔罪了。”
老鸨见李愔问起，顿时哀嚎一声，跪在地上求饶道。
李愔她惹不起，但云月又是她的摇钱树，两个她都不想得罪。
“你赔罪有什么用？叫她亲自来赔罪，不然我就砸了这掩月楼。”
李愔当即面色一沉，作势要砸道。
“祖宗呀，可别动手，我这就叫云月来给您赔罪。”
老鸨闻言顿时大慌，李愔若是将掩月楼砸了，她背后的那些人可放不了她，他们惹不起李愔，八成会把气撒到自己头上。
原来她叫云月。
老鸨走后，李愔满脸地怒气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转而露出些许笑意。
偶尔当当纨绔的感觉也不错。
没过多久，刚刚怎么走出去的云月，又怎么走了回来，不过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已经布满了阴云。
“我给你赔罪，你别为难妈妈。”
虽然内心对李愔的行为感到十分不齿，不过云月最终还是压住了怒火，向李愔道歉道。
自她在长安成名之后，多少王孙贵族欲见她一面而不得，挤破头想当她的入幕之宾，李愔一个不被宠爱的皇子，还不值得她低声下气地赔罪。
明明长得一副温婉娴静地脸，性格倒是颇为火爆。
李愔看着因为生气而脸颊微红的云月，突然忍不住伸出手，在哪如同羊脂美玉一般的脸颊上轻轻捏了捏。
很软。
“无耻之徒，卑鄙，下流……”
云月当即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向后逃去，口中不断地怒骂着，然而显然其受过良好的教养，就算是骂人翻来过去也就那么几句。
以李愔的脸皮，根本无法被撼动分毫。
“你若是踏出这个门半步，我就拆了这掩月楼。”
李愔见到云月几乎要夺门而出，顿时眉头一挑，露出了一个坏坏的笑容。
果然，听见这句话，云月刚刚迈过门槛的脚又缩了回来。
“我又不会吃了你，怕什么？”
李愔见着俏脸布满怒容的云月，不由摸了摸鼻子道。
虽然现在的这个样子很没有说服力。
“坐那儿继续给我弹琴，我就不会对你做什么。”
见着云月厌恶的样子，李愔也没再继续做出更出格的举动，回到了窗边坐下。
云月等待了许久，见李愔坐在哪儿真的一动不动后，才小心翼翼地回到了桌前。
琴声再次响起，只是这次的琴声之中不复之前的古朴沉厚，反而带着金戈铁马的战场豪气，没拨一次琴弦，都像是在打某个人一般。
不过毕竟没有见过真的沙场，在李愔听来，云月所营造的意境，还是过于稚嫩了些。
砰。
许久之后，弹得手指发疼的云月突然听见一声沉闷的响声，顿时吓得跳了起来，一下跑到门口，才敢向李愔的方向看去。
雨声渐弱，轻微的鼾声响起，李愔不知何时，竟然已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