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扬并不是第一次面对何铭泽。
然而跟前几次不同，这一次他明显发现何铭泽不管是脸上的气色还是身体的状况跟几年前见面的时候相比都差了很多。
实际上周扬也知道到了何铭泽现在的位置，身体检查几乎已经是一种日常的安排了，保健方面的工作更是不可能会落下。
但是再多的检查和保健工作，恐怕在年龄这个每一个人都迈不过去的一道坎面前都显得徒劳，纵然是何铭泽也无法在这个问题上有什么改变。
但是翱翔的雄鹰，止步于最后一道坎（借用读者评论）。
在周扬看来，何铭泽心底恐怕也有很多心意难平的无奈。
这一次林建永出人意料地强势上位，未尝不是何铭泽近乎于破釜沉舟的奋力一搏。
“何总，我个人对组织的这个安排并没有什么异议，既然组织上信任我，那我自当尽力而为。”
“豫南的问题我目前知道的情况并不多，但是同一个问题屡次三番出现，肯定有其内生的根源。”
“这一次去豫南，我坚决服从组织上的规定，按照要求把调查任务落实下去。”
得知自己最终还是被选定为这一次前往豫南调查的人选之一，周扬固然有些无奈，但是心底也很快就平息了躁动的情绪。
然而他嘴里的话刚说完就直接被何铭泽摆手打断了。
“这些空话套话就不用在我面前说了，你周扬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我清楚得很，组织上的安排是一回事，怎么落实任务又是另外一回事。”
“让你去豫南原本我是不同意的，但是既然会议上已经做出了决定，那怎么做就是你接下来应该好好考虑的问题，其他的东西考虑太多并无益处。”
“我记得当年在东海市跟你见第一面的时候，你周扬还是一个副处级的干部吧？当年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年纪不大但是口气不小，不过江湾的科创中心搞得不错，这些年东海的发展受益不浅。”
“但是现在位置高了，怎么？胆子反倒是变小了？”
闻言周扬脸上的表情顿时也不由得一滞。
他可是没想到何铭泽竟然会提及当年的旧时。
不过在江湾区担任科创中心副主任的时候，他身上确实有股子雄心壮志在怀的狠劲。
即是是在面对何铭泽的时候，那种自信恐怕也是掩饰不住的。
当然了，现在的自己虽然更加内敛。
然而那股子自信还在，只不过是隐藏的更深了而已。
“是的何总，您当时去江湾区科创中心的时候，我还是科创中心的副主任，那时候我还年轻不知道天高地厚。”
何铭泽闻言点了点头，不过这一次他倒是没有再说什么让周扬为难的话。
不过眼神却变得有些恍惚。
在何铭泽看来，时间确实过得很快。
当年他还是发改委主任，而周扬则是一个副处级的基层小干部。
如今时光荏苒，这小子竟然已经位列省部级正职的岗位。
同样是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15年前的周扬跟15年后的周扬，终究还是有了极大的变化。
实际上。
何铭泽早就料到，就凭这小子当年在面对自己的时候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自信，这一次去豫南的任务对周扬来说就不是什么冒险的举动。
不过看到周扬如此平静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物是人非。
刚才的那句话说得并不错。
他对周扬的了解，虽然因为所处位置的原因不会具体到每一件事情，但是周扬每一个阶段的经历，他了解的程度并不比关振林或者林建永要低。
当年在谭家的宴会上，看到谭文远对周扬的态度，何铭泽其实就已经料到了这小子怕又是一个萧林升。
如今看来，当初的判断算是对了。
比之萧林升，周扬的优势更大。
年龄这个东西，在官场上可以说是卡死了无数英雄豪杰，包括他何铭泽自己。
……
办公室里，周扬从何铭泽那边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上午12点多了。
匆匆放下东西看了看时间他就起身准备去食堂那边吃饭，然而刚站起来就立马接到了林建永的电话。
话筒里，林建永一开口就把关振林好好地数落了一通，然而闻言周扬也不敢说什么。
毕竟天上的神仙打架。
他一个土地公就是本事再大也不敢妄言谁是谁非。
过了好一会儿功夫，这位林书记约莫是发泄完了心底的火气，这才很严肃的开口道：“这次去豫南，你要做什么心里应该想明白了吧？”
听到这么一句话，周扬自然明白林建永的想法，不过正如何铭泽方才所说，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自己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至于要做什么，他自然也考虑过。
所以想了想才开口道：“林书记，豫南的核心问题说白了还是经济问题。”
“这些年豫南的发展滞后固然有人口、地理等客观因素方面的原因，但是政策方面只怕是也难辞其咎。”
“豫南的问题频出，而且还是一直固化在房地产行业上，当地的监管责任自然是难辞其咎，不过我个人认为，发展的方式方法和方向是不是也存在问题，这一点很重要。”
“所以这次去豫南，追究责任给群众和舆论一个交代明面上是首要的目的，但是我看恐怕还要考虑到更多发展的问题。”
话筒里。
听到周扬的话林建永也明显松了一口气。
尽管他早就知道以周扬的能力和头脑透过现象看到问题的本质固然不难，但是毕竟这一次的情况特殊。
如果站的位置不够高，格局不够大的话，很容易就犯经验主义的错误。
中原大地。
向来就是稳定大盘子的一个重要因素。
尤其是眼下全球经济发展都陷入疲劳期的阶段，中部崛起的战略更是被提到了首要的位置。
周扬固然有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但是如此重要的任务交到他手里，而且还要向高层提出可行性的建议，这无疑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现在周扬能在乱中取有序而不是被迷花了眼睛，林建永自然是欣慰无比。
看来在两会期间，周扬的成长还是十分明显的。
不过这小子的运气着实不错，关振林那个老狐狸抓的时机也很准确。
这一次周扬调任政研室主任，恰逢两会召开，正好给了周扬一个从全局上来看问题和考虑问题的机会。
“既然你心中有数，那我也没必要跟你说太多了。”
“不过这次去豫南，总体上还是要以朴方平为主，你这个政研室主任，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一定要做到心中有数。”
话筒里。
林建永说完随即就给周扬介绍了一下豫南那边的情况。
这些年他先后出任发改委常务副主任，南江省省长、省委书记，苏东省委书记，掌握的东西自然不是周扬能够比拟的。
办公室里，两人足足谈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工夫林建永这才挂了电话。
而放下手里的话筒之后。
周扬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这才苦笑着朝办公室门口喊道：“成刚，进来吧。”
原来在他跟孙成刚通话期间，孙成刚已经过来敲了两次门了。
闻言，秘书孙成刚这才推开门提溜着一个塑料袋进来。
“主任，我估摸着您中午肯定来不及吃饭了，就自作主张在食堂里带了一份回来。”
放下手里的塑料袋，孙成刚紧接着又说道：“另外，刚刚社会局那边潘局打电话过来问到京大座谈的事情，您看……”
闻言周扬也没怎么思考就直接开口道：“让他按照计划安排，明天准时出发去京大。”
（京大遇旧识，有人猜得到是谁吗？猜到了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