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初这个名字，原来是你给我的。”
白初看着他，眼中多了几分怀念。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面前这人相处的时间更长，也更加亲近。
“我现在也有名字了。”那人笑道，“我叫白陨，陨石的陨。”
“很好的名字。”白初道。
白陨摘下片荷花花瓣，“西王母以自由换取了长生，东夏皇帝用身体作为代价实现政权永固。张家赌上子孙后代所有人的未来求得家族长存。小白，你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了吗？”
白初现在知道终极是什么。
为什么那么多人趋之若鹜了。
白陨作为终极确实有着旁人无法比拟的能力，能够给所有人想要的一切。但这都是交易，有所得必有所失。
代价就是那人要付出最为珍贵的东西。
就算是白陨所珍爱的白初也不例外。
白陨作为终极本身无法主动拒绝。
“什么代价？”
“对于你来说，现在什么是最珍贵的？”白陨反问他。
最珍贵的东西？
白初忍不住握紧手。
而现在对于白初而言，最珍贵的莫过于张启灵，也只有张启灵无可取代。
“不是那个你爱如珍宝的弟弟，他对你来说是宝贝，对我来说一文不值。是更珍贵的东西。”
白陨嗤笑，带着几分冷淡和蔑视，似乎对张启灵根本不在乎，甚至带着点莫名的敌意。
他指着白初心脏位置，“你对他的爱才是无可取代的存在。”
张启灵只是众生之一。
白初不一样，几千年的供养才得到了一个白初。
他的爱和历经众生带来的红尘气才是最为珍贵的存在。
“你意思是说我会失去所有关于阿朝的记忆？”
“是，不会再想起来那种。”
不像之前那种只要看到相关事物就会想起来的失忆。
这次失忆的期间将会是永远，熟悉事物都无法拉扯回来。
白陨朝白初张开怀抱，“你该回家了，小白。”
“张家所有人的未来是什么意思？和族长的频繁失忆有关系吗？”白初又问。
刚才白陨对张家人交易的回答其实很笼统。
张家人赌上家族所有人的未来求得家族延续，他们的未来是什么意思。
而且有一点特别奇怪。
这个失忆只有张家族长会得，其他张家人却没有这个弊病。
白初想要在这些矛盾中找到突破点。
“这是一种掌控他们的方式。准确来说失忆不是我给他们的枷锁，而是另一个人。一个千年前的人。那个人你应该知道。”
“谁？”
“周穆王。”
“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
白初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在调查西王母宫相关资料的时候。
当时《周天子传》中简单说过周穆王和西王母的相遇。
“张家曾经听命于周穆王。周穆王与西王母会面之后，得知了所谓长生秘密。不过西王母警惕，并没有告知他关于陨玉或者说陨铁的全部。周穆王派人调查得到了部分信息，从而找到了我。”
白陨笑道，“不过他运气不好，达不到交易条件，于是他让忠心耿耿的张家人代替他和我交易，意图通过张家人的牺牲让自己长生。”
结局显而易见。
张家人没成功，周穆王也没有成功。
甚至因为时间漫长，张家人内部分崩离析。
后面甚至连履行承诺的人都没有了。
“这批张家人会是最后一批长生者，这个交易很快就要停止了。”
不知道从哪儿出现一束光。
光线透过墙上小孔折射进来，在神龛上倒映出山河万千。
两人被淹没其中。
山河和时光面前，众生平等。
“当时在西王母宫的陨玉里和你说话的人是谁？”
白初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还自信的觉得白陨会回答他。
事实证明白陨真的回答了他。
“是陨玉。万物有灵，你能出现，我能出现，他自然也能出现。”
白陨伸手接住了那束光，光影穿过他的手掌，地上的山河多了一团极大的阴影。
“他说你和他是一样的……”
“我们确实是是一样的。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数千年前，天降陨石，陨石分裂成无数碎片。其中最大一块就是我。”
后面的事顺理成章，有人发现了他，用青铜门将他封印。
不过还是有人历经万难找到他，推开青铜门，向他寻求梦想成真。
白陨笑了下，再次投下了一个重磅炸弹，“他们叫我好找，为了找到他们，我经历了无数个轮回。”
“无数个轮回？”
白初忽然想起最开始看到的一切，关于他身世的一切。
当时他明明看到了张启灵的结局。
但和白陨交易时候，他回到了张启灵小时候。
似是看出白初的疑惑，白陨唇角微弯，带着点纵容，“你不会以为我还能穿越时空吧。你以前看到的那人和现在陪在你身边的人，从始至终都是同一个人。也是因为无数个轮回的祭祀和信仰积累，你才诞生。”
白陨其实无所谓时间是否轮回。
对于他来说时间轮不轮回都一个样，他终究会一辈子待在这里。
只是没想到多了白初这个小家伙。
加上那些散落在各地的陨石碎片越来越过分，尝试吞噬他，白陨这才做出了反击。
他在和张家人原本的交易上加了一条——
收集散落在世界各地的陨玉。
这也是为什么张家人十年来一次的原因。
“可惜他们终究被其他力量击溃了。也许是因为我擅自加了这条要求，你去到了那人身边。”
白陨本想白初简单过完一生，去看所有他想看的风景。
不知为何他却出现在了张启灵身边，并且被束缚在他身边。
白初听懂了。
大概就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陨石碎片大混战，引得各个势力参与其中。最后还没分出个胜负。
“你输了吗？”
白初问道。
既然循环了那么多次，是不是证明白陨输了很多次。
“输了，那些碎片数量比我想的要多，也狡猾得多。”
“可它们就在那里，没有动过。比如西王母那块。你不是能短暂离开长白山吗？”
“因为当时在我身边的人是你，你相信我。”
白陨低笑，“你的阿朝，吴峫，胖子，黑瞎子……我让很多人参与过这件事，试图让他们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可惜都失败了。对于我们来说他们是透明的，我们能一眼看出他最想要的是什么。很多人就算成功无视过一两次其他陨石碎片的蛊惑，最后还是被诱惑了。”
“人对于我们来说很脆弱。拿捏住软肋，强迫一个人为自己卖命。握住吴三醒就能驱使潘子和吴峫，黑瞎子不敢拿允正冒险，就连白朝后面也成了胖子和吴峫的兄弟。”
“我不也一样，现在的我也有弱点。”白初道。
现在的他也是个人。
白陨摇头，“你不一样，他们看不到你的过去和未来。而且你信任我，这是最大的优势。那些人他们并不相信我。不信任总会出现嫌隙。”
白初和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关系。那些碎片看不透他。
白初的出现是个意外，却是个美好的意外。
“什么时候时间会再次回溯？”白初问白陨。
“还有二十多年吧。”
“阿朝的失忆能停止吗？”
“找回所有碎片就能停止。”
白初抬头看着白陨，“我们再做个交易吧。我帮你找到剩下的陨石碎片，你别拿走我的记忆。”
他来替张启灵完成这件事，给予张启灵一个能选择的机会。
“这是他的事，你还要帮他？”
白陨不理解白初为什么对张启灵那么好。
按照他的想象，白初不该是陪张启灵走完这一生之后就回来吗？
白初可以长生不灭，张启灵只是他人生中的过客，就像允正在黑瞎子人生中扮演的角色。
他们会存在一段时间，但最终的结果都是回忆中的绚烂一幕。
“我喜欢他。”
说起张启灵，白初忍不住笑起来，笑得灿烂而美好。
似乎只要一想起这个人，笑意就会忍不住从心里蔓延出来。
“喜欢一个人会就想给他世上最好的一切，想让他永坐高台之上，严寒风雨都无法沾染他分毫。他儿时我没有那个能力护住他，现在我可以。”
白初顿了顿，继续道，“我也想帮你。”
比起张启灵，白陨陪着白初的时间其实更加漫长。
这么长时间里，白陨对白初极好。
甚至在交易时，白陨最先考虑的也是白初的安全问题。
他们是密不可分的亲人。
白初既想帮张启灵摆脱失忆后遗症。也不想白陨有被别人吞噬的风险。
既然他是破局的最佳选择，他应该站出来。
这是最两全其美的办法。
既可以帮助张启灵，还能让白陨摆脱困境。
白陨叹了口气，似乎对白初反应并不意外。
“即使做了交易，新的交易未完成前，你依旧会失去和他相关的所有记忆。你和他关联太深，我需要洗去你身上和他有关的所有痕迹。”
“也就是说他不会在你身边，甚至可能永远不在你身边。你在豪赌，小白，用自己以后无数年时间去赌他的真心。而他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可能会怪你。”
白陨见过很多人，见过情深义重的人，也见过薄情寡义之人。
他倒是相信张启灵是那个情深义重的。
可白初这一去不知多久。
张启灵的爱能维持多久。
五年，十年，二十年，还是百年。没有人知道。
张启灵或许会以为白初死了。
死人争不过活人。
人是群居性动物。
只要是人就会被另一个人打动，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
张启灵这么冷心冷情的人不是也被胖子和吴峫打动了。
死人确实会被活人无限美化，趋近完美，成为所谓的白月光。
可死了就是死了。
一个死在回忆里的人无法和活生生的人相比。
或许百年之后张启灵会想起那个从小陪伴他长大的白初，然后同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说一句，“他是我哥哥，我曾经的爱人。”
对。
曾经的爱人。
仅此而已。
“那我就让他记住。”
白初笑得肆意。
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了光影里，山河成了他。
“他答应过只爱我一人，他就必须只爱我一个，除非我真的死了。我会让他记住我，等着我，无论十年还是百年。”
“我可不是什么大方的人，我最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