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人眼中,它们可谓[杰出]。但只有我自己知晓,其中有多少遗憾。”
“遗憾?”小男孩有些疑惑,睁开了眼睛。
来古士抬头,,视线似乎穿透了上方的岩层,望向虚无。
“我的第一尊作品,已经离我而去。”
“而这第二尊作品,它本应是完美的。”
“直到这一刻来临前,我都如此深信。”
小男孩好奇的看着他,向前挪了一小步。
“听不懂。你是说,你的想法改变了?”
来古士摇头,动作僵硬而精准。
“我不会改变,但愿意承认。”
“那十二块石料未经打磨,却比任何雕像都精致万倍。”
“仿佛在嘲笑我,一个失败的雕塑家——只因经我之手,它们天生的卓越注定受到折损,乃至荡然无存。”
他自嘲,机械声音里似乎夹杂着一丝静电杂音。
“呵呵,生来第一次,我意识到了……”
“这幅躯壳,也不过承载了第一位天才[偏执]的分身。”
“被镌刻在机核中枢的钢印,只容许我追寻唯一的目标:[毁灭]。”
在小男孩一头雾水的眼神中。他滔滔不绝,仿佛在做一个迟来的总结。
“相比之下,那十二块发光的原石……”
“它们拥有的自由,或许远在我之上啊。”
忽的,两人后方响起了一道清冷而威严的女声。
“这是你的忏悔吗,吕枯耳戈斯阁下?”
来古士回头,发现阿格莱雅正带领着缇宝,从另一条小径缓缓走来。
阿格莱雅步伐平稳,衣裙在微光下泛着冷冽的金白色,缇宝则跟在她身侧。
“您误会了。”来古士开口。
“[我]在诞生之初,就注定不会产生[悔恨]的情感。”
阿格莱雅冷声道:
“但既然,你会为这些石料的光芒所苦恼……”
“也许,在三千万世[徒劳]过后,你也意识到了——自己同样是命运的囚徒。”
来古士沉默片刻,回答道:
“我想,您的话不无道理。”
缇宝上前一步,双手交叠在身前,声音温和却带着力量。
“现在,你已经被天外的智者囚禁。”
来古士点头,动作幅度很小。
“正因如此,这是我最后一次,以[神礼观众]的身份驻足。”
阿格莱雅看向那尊伤痕累累的雕像,语气稍微缓和。
“尽管立场不同,但我们都在等待一场奇迹。”
小男孩站在一旁,左右看看,完全跟不上对话的节奏,脸上写满了困惑。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吗?”
阿格莱雅看了眼童年的白厄,对来古士说:
“既然你胜券在握,想必不会介意,给我们一些私人空间?”
来古士沉吟道:
“胜券在握吗?未必。”
“但我无意久留,因为不想扰了那几位[救世主]的兴致……”
“也因为在一无所有后,我唯一剩下的,唯有[求知]的动力。”
阿格莱雅望着眼前的智械,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我同情你,神礼观众。”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来古士转身,金属足部踏在粗糙的地面上,发出规律的轻响,向着远处的黑暗走去。
“永别了,[金织]女士。”
在他离开后,缇宝才上前,对着小男孩展露出温柔的笑容,蹲下身与他平视。
“小白,让你久等啦。”
“我们,是来接你回家的。”
小男孩奇怪的看向她,挠了挠脸颊,“回家?”
“我不明白。这里,难道不是家吗?”
缇宝轻轻摇头,伸出手,掌心向上。
“这里不是真正的家。”
“家应该是一个温馨的地方,能让人放下所有的负担,舒舒服服地睡上很久、很久……”
小男孩想了想,眼神里透出一丝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疲惫。
“可是,我睡不着。”
“每当困了,就会有一道声音传来。”
“[不要睡下,否则灾难就会降临。]那声音很虚弱,也很严厉……”
闻言,阿格莱雅淡笑,也走近了几步。
“它不会再妨碍你入睡了,孩子。”
“无数个夜晚,你别无选择。但现在,你的使命结束了。”
“和我们一起,将自己的心愿送向明天吧。”
小男孩望着两人,沉思许久,大脑还是一片空白,他努力回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的愿望…是什么呢?”
阿格莱雅摇头,声音放得更轻。
“不必强迫自己给出答案,孩子。”
“大人会把责任和理想当作心愿。”
“但[愿望]…本该是至为纯粹,至为美好的事物。”
“只有真正自由的人,才能勾勒出它的形状。”
“哦……”小男孩似懂非懂的挠了挠头,眼神依然迷茫。
缇宝上前,轻轻握住小男孩的一只手,接着说。
“那么,小白……”
“你愿意跟上我们,去追逐自己的愿望吗?”
“……”小男孩沉默片刻,看了看缇宝温柔的眼睛,又看了看阿格莱雅沉静的面容,郑重点头。
“我…想离开这里。”
“我想去…找到它!”
闻言,缇宝欣慰一笑,“那真是,太好啦。”
阿格莱雅点头,也伸出了手。
“最后的逐火之旅,一如过往三千万次……”
“牵住我们的手,一起出发吧。”
小男孩点了点头,将另一只手放入阿格莱雅的掌心。
……
不一会儿。
三月七率先进入了这里,奇怪的环顾四周,这里只剩下空寂和那座沉默的雕像。
“小白厄的影子,跑到哪儿去了?”
昔涟笑着看向一只在散发着微光的金色若虫,它正向着雕像后方某个方向翩跹而去。
“她已经先一步,奔向自己的命运了。”
“我们走吧。”
四人缓缓前进,绕过雕像的基座,很快就看见了等候在这里的阿格莱雅与缇宝。
阿格莱雅听到脚步声,缓缓回头,淡笑道:
“终于来了,救世主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