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深海
果真不出王新成所料，谭功寿正站在窗前看着他们，谭功寿的那双小眼睛眯成一条缝，从缝隙中透出一股阴冷的光芒来。
王新成伸手搭在马龙肩头道：“要是让站长知道了，你我可就......”
“放心，我们一个个先走，然后你看我们在哪儿等你呢？这样不就行了吗？”马龙说。
王新成笑了笑说：“那就大三元吧！如何？”
“行，那就大三元！”马龙回道。马龙说完回身冲那四人道：“行了，兄弟们，咱们先过去，新成稍后就来。”
钱吉才看看赵炳红轻声问：“你什么意思？去还是不去？”
赵炳红点点头：“去呀？怎么你不想去？”
“我，我，我就不过去了吧？再说了，站长一再让我们都尽快......”
“我去你妈的，老钱你啥意思？怎么哥几个喝点酒你就怕了？”马龙瞪起眼睛问道。
康世辉和侯德贵也看着钱吉才，钱吉才咧嘴一笑说：“兄弟们，这要是让站长知道了还不得扒了咱们的皮呀？”
马龙哼了一声说：“站长要是知道了，我来顶着，你们都往我身上推，这可以了吧？”
钱吉才看看赵炳红，赵炳红微微点点头，钱吉才这才说道：“那行，就一齐去！”
王新成见他们达成一致便笑笑说：“那我们一会儿见，你们先过去，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就赶过去。”王新成看着他们几人上车离去这才转身进到楼里。
“新成！”谭功寿站在办公室门前冲着上楼来的王新成喊道。
王新成跑过来道：“站长有事吗？”
“你是不是又约了那几个小子去喝酒？”谭功寿问。
王新成一呲牙道：“好久不见了，正好今天人齐一起坐坐，要不你跟着一起去？”
“我没时间跟你们胡闹，我告诉你新成，你最好少跟他们勾搭在一起，这几个家伙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我刚刚还跟他们说让他们都早回去，看来他们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王新成上前拉住他进到屋里说：“大哥，我这不也是为你好嘛，多和他们搭搭话，也能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毕竟咱站里还是要靠这些人做事的，上海站这么大，这么多的小组，人心得齐啊，你说是不是？”
谭功寿看看他阴着脸说：“就你会找理由，我可告诉你话要少说，不该说的，不该问的都不能说不能问，你明白吗？现在委座刚刚下野，现在的局势很微妙，你可别在这个时候给我找麻烦。”
“喝顿酒能找什么麻烦呀？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王新成说。
谭功寿哼了一声刚要再说，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王新成指了指电话：“你接电话吧，我先去了。晚上我就不回去吃了，你回去跟嫂子说一下别等我了。”
“要说你自己去说，自己去给你嫂子打电话告诉她！”谭功寿说着接起电话：“我是谭功寿！噢，好的，我知道了，我这就赶过去。”
放下电话后，谭功寿对王新成说：“我要马上赶到司令部去开会，你给你嫂子打电话，顺便告诉她我也不回去吃了。”
王新成一笑：“好了，我帮你跟嫂子说。要去司令部？”
谭功寿点了一下头说：“汤恩伯司令现在升任为京沪杭警备总司令，成立长江防线指挥部，加强部署长江防线。”
“这是要凭借长江天险与共党决战吗？不是说要与共党和谈吗？怎么还打呢？”王新成问。
“和谈？和谈那是李宗仁和白崇禧的想法，共党与不与他们谈还是两说着呢！长江防线是我们最后的一道屏障，汤司令坐镇京沪杭，三十五万大军驻守长江防线，难道就轻易地让共党打过长江来吗？就把上海我们苦心经营的这样一座大都市拱手让给共党？开玩笑！”谭功寿说着拿起桌上的枪插进裤袋。
王新成点点头道：“那我先去了。”
看着王新成走出去，谭功寿心中却是陡然间萌生了一种从未有的悲凉和害怕。
杨受成放下电话后叹道：“唉！委员长突然宣布下野，看来时局真的要变了？”
赵长虹和杨曼琳看着他，杨曼琳轻声问：“爸爸，是要去开会吗？”
杨受成点点头对赵长虹说：“准备车去警备司令部，汤恩伯总司令召开紧急会议。”
“爸爸，我陪您去吧？”杨曼琳问。
杨受成摇摇头道：“让长虹跟着我去就行了，你早点回去陪陪你母亲，我打算尽快安排你们母女离开上海，这里已经不是久留之地了。”
“离开？去哪里？”杨曼琳惊讶地问道。
杨受成看看她说：“你先回家，等我回去跟你和母亲再说。”
杨曼琳还要再问，赵长虹冲她使了个眼色，杨曼琳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赵长虹冲着外面喊了一嗓子：“大林，楼明，备车司令去警备司令部！”
赵长虹喊完后问杨受成：“司令带上警卫连吧？”
杨受成眼睛一瞪：“带警卫连干什么？又不是去打仗，我是去警备司令部开会。”
“司令，我看还是......”
“长虹，怎么我的话不好使了吗？杨受成问道。
赵长虹看了看杨曼琳，杨曼琳上前道：“爸爸，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带上警卫连吧？”
杨受成想了想说：“不带！就你们三个跟我去就行了。”
赵长虹点点头又看了看杨曼琳，杨曼琳低声对他说：“那你可得寸步不离，爸爸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赵长虹点头道：“大小姐放心！”
“行啦，你赶紧回家去，在家等我回来。”杨受成说。
杨曼琳点点头，杨受成便和赵长虹一齐走出去。待杨受成他们出去之后，杨曼琳也拿起车钥匙走了出去。
天将擦黑的时候，杨曼琳开着车回到家里，进门后没看到母亲安然，杨曼琳问了下人，下人也说没见到太太出门啊。杨曼琳回到自己房间换了一身衣服再次从楼上下来时，看到母亲安然坐在客厅沙发上。
安然看到杨曼琳从楼上下来，便指了指身边的沙发说：“曼琳快来坐下。”
“妈妈你刚才去哪里了，我怎么没看到你？”杨曼琳问。
安然笑了笑问道：“你爸爸去司令部开会了吧？”
杨曼琳愣了一下：“妈妈你怎么知道的？爸爸往家里打电话了？可是当时我在场啊，没见他打电话给你呀？”
安然一笑说：“我猜的！”
“妈妈，你可够神的，啥事都瞒不了你。”杨曼琳说着坐在了母亲身边。
安然看着她轻声道：“曼琳冷不冷？”
“不冷！”杨曼琳回道。
“冬天就要过去了，一股从海上吹来的春风很快就把春天带来了。”安然看着杨曼琳柔声说道。
杨曼琳听后愣了一下：“海风能变成春风吗？”
“深海泛起波浪时就会的！”安然回道。
杨曼琳听后脸色陡变，她慢慢站起来看着眼前慈祥的母亲瞪大了双眼回道：“浪花也会变成春花？”
安然点点头：“会的，这世界都会变的！”
“妈，你是......”杨曼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位坐在自己面前和自己朝夕相处的母亲，竟然是，是自己一直以来渴望见到的共产党上海地下组织的最高领导深海。
安然笑着站起来伸手拉住她的手柔声说：“我的好女儿，乖女儿，是妈妈不好，一直都在瞒着你！”
杨曼琳诧异地看着安然半天说出一句话来：“我记得您有个表弟是开书店的？”
“呵呵，你记错了，他一直都在开钟表店，从没开过书店。”安然回道。
杨曼琳这会确定了，百分百确定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母亲安然就是她的上级领导深海同志。杨曼琳向后退了一步看着安然，然后又猛地向前一扑，扑进安然的怀里失声哭起来：“妈妈，妈妈！你瞒的我好苦啊！妈妈！”
安然搂紧了怀里的杨曼琳说：“孩子，别怪妈妈，妈妈也是没有办法，瞒着你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别怪妈妈好吗？”
杨曼琳抬起头看着安然伸手帮她把眼角流出的泪水抹去破涕为笑道：“妈妈，我不怪您，您是我的骄傲，是我的榜样，不过我真的是做梦都没想到，我们党在上海的地下组织最高领导人深海同志居然会是您。难怪呢，我总会收到神秘讯息命令我做这个，做那个，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您在暗中向我传达讯息的。”
“傻丫头，不是我还会是谁？”安然笑着说。
杨曼琳擦了一把眼泪问道：“妈妈，那你快跟我讲讲，您是什么时候加入组织的？什么时候又成了深海的？我简直是太意外了，太让我吃惊了，妈妈您快给我讲讲。”
安然淡淡一笑说：“说来话长，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等有时间有机会妈妈再慢慢讲给你听好吧？”
杨曼琳点点头问：“妈妈，您为什么突然在这个时候向我表明身份了呢？”
“蒋介石下野了你知道吗？”安然问。
杨曼琳点点头：“我爸爸刚刚说了。”
安然继续说道：“你爸爸虽然还不知道我的身份，但是他对你早已经开始怀疑了，还有赵长虹，所以我要你在你爸爸面前表露身份，把我们的真实意图讲出来，希望他能与我们合作，率领江防司令部起义。”
“起义？现在吗？”杨曼琳问。
“还不到时候，但是要提前做他的工作，你爸爸这个人很固执，你要有耐心，还有要决心，另外，要尽快拿到江防要塞图，这是我们解放上海的重中之重。”安然说。
“妈妈，你也可以跟爸爸讲呀！”杨曼琳说。
“傻孩子，妈妈现在还不能让你爸爸知道我的身份，所以这个工作需要你来做，我只能侧面的帮你，但不能直接像你爸爸袒露身份，那样会给你爸爸带来危险的，你明白吗？”
“危险？妈妈你说这话的意思是......？”杨曼琳惊问道。
安然点点头：“你爸爸身边有保密局的人。”
“啊！保密局的人？谁呀？那我去先把他干掉再说！”杨曼琳起身道。
“还记得王玺被抓一事吗？”安然问道。
杨曼琳点点头：“王玺不是已经死了吗？”
“那日被保密局抓走的不仅有王玺，还有赵长虹、楼明、高大林三人对吧？”安然问道。
“妈妈，您不会是怀疑他们三人中有人叛变了吧？”杨曼琳问。
安然轻叹一声道：“你知道保密局上海站以前有个叫廖碧成的军医吗？”
杨曼琳点点头：“新成跟我说过，不过这个廖碧成不是也死了吗？那场发生在街头的血战，顾青城、廖碧成有榔头不都在那场血战中死了吗？对了，妈妈，顾青城真是我们自己人吗？”
安然点点头：“没错，但那场血战是一个错误，是赵长虹擅自行动造成的严重后果。就是那场血战才让我知道了你爸爸身边已经埋伏了保密局的人。”
“那您知道这个人是谁吗？”杨曼琳问。
“那日，你爸爸和你带人把赵长虹、高大林还有楼明从保密局上海站要出来后，时过不久，我就发现有问题，但是我不敢确定是谁被保密局收买了，发生了那场街头血战之后，让我确定了这三人中有一人已经被保密局给暗中收买了。”安然说。
“是谁？”杨曼琳双手握拳看着安然问道。
“楼明！楼明现在已经是保密局安插在你爸爸身边的暗线了，你和你爸爸甚至包括赵长虹、高大林都被他蒙在鼓里了，其实，楼明就是被这个叫廖碧成的女人给收买了。廖碧成死后，余佩璇成了楼明的单线联系人。好在这段时间你们没做什么动作，否则，楼明早就向余佩璇做汇报了，目前他还没有抓到你们的把柄，所以才会采取暗中观察静默不动声色，就是在等你们自己暴露出来，尤其是你，一旦他们锁定了你，你就彻底暴露了。”安然说。
杨曼琳听后感到脑后一阵发凉，她看着安然道：“那我先把他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