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四芬双眼冒火般看着林晓晓。
林晓晓没理她，对袁胜道，“只要他们不欺负我，我自然不会惹事。虽然我们孤儿寡母的——”
“继风家的，继风确定是、不在了吗？”有忠厚的老者问。
林晓晓一噎，她不确定。
那人见她表情，就知道她也不清楚，指指天含蓄提醒，“人还活着，就不要说丧气话，他到底是在战场上讨生活的，万一上面听到你的话，真以为他不在了，那你岂不是亏了？”
林晓晓冲他笑笑，不再言语。
袁大发怔怔地看着村长，见众人相继转身，慢慢道，“村长，我娘她、死了。”
袁胜扭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娘死了。”袁大发神情木木的。
张四芬大叫一声，哀嚎起来，“我的娘啊，你终究是被人给害死了啊，你最喜欢的孙子还被人陷害、赶出村子了。”
“娘啊，您一定要显灵，要为咱们家出了这口恶气啊，我的娘诶，您怎么就丢下我们走了啊，以后这村子都要容不下我们了啊，娘啊，我们苦啊，我们冤啊，娘啊——”
王小丫愣了愣，眼神瞟了眼林晓晓，见她神情没有波动，心中一喜，拿袖子捂着脸，也开始哭丧。
这下，不帮忙也得帮忙了。
有那嗓门大的，在袁胜的示意下大吼，“大发娘享福去了，村里老少爷们、管事的，都来帮忙啊，孝子贤孙们，准备——”
很快，院子里就挤满了男人。
袁新虽然被逐出村子，可依旧跪在院子里没有走。
袁老太刚刚咽气，袁胜也无意做得太绝，走到林晓晓身边轻声道，“继风家的，等这事一了，再让他走，死者为大，你不要不痛快。”
“好。”林晓晓痛快地点头就走。
折腾一晚上，她还要补觉呢。
回到家里，李月迎上来，“村长怎么说？袁老太真的死了吗？”
这里离得稍微有点远，她听得不真切，不敢相信。
林晓晓看着站得稍远一些的袁翰成、袁丽和袁佑成，“别怕，没事了。小梅睡了吗？”
袁丽点头，她才看向李月，“袁新被逐出村子了，等袁老太埋了就让他离开。”
李月很解气，“这个老东西，终于死了。”
袁家明捅捅她胳膊，“死者为大。”
李月不甘地转移话题，“袁新那个小兔崽子承认了？”
怎么有点不信呢？
其他人可能不清楚，她们隔壁邻居，最知道他的德行了，做坏事被抓个正着，他也能诡辩出天际去的。
主打一个死不承认，他还会演戏，装模作样的，骗了很多人。
林晓晓疲惫地打了个呵欠，“人证物证俱全，铁证如山，不容辩驳。”
她没有着急着赶袁新离开，是因为心里还有个疑惑。
正好袁老太死了，等到袁新落单时，她还得问清楚，另一个背蛇的人——是谁？跟那个向自己下毒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李月连忙上前搀扶林晓晓，“瞧我，一高兴就什么都忘了，妹子一定累坏了，赶紧去休息吧，屋里我们又找了一遍，什么也没有，你安心睡。”
想到明天袁大发家要起白事，林晓晓问，“你们明天要不要去帮忙？”
红事要请，白事自发帮忙。
按村子里以往的规矩，哪怕生前与人不和，死的时候也要自发去帮忙的，不然会被村里人瞧不起。
但袁家明跟林晓晓，都跟袁大发家撕破了脸。
李月是不想去的，可袁家明却道，“我去，不论如何，人都去了，又是同宗，不去不像话。”
李月瘪着嘴，一脸不乐意。
袁家明看向袁翰成，“你爹不在家，你是家中长子，虽然受了伤，可多少也要露个面，上柱香、磕个头。”
“去可以，不能磕头。”袁翰成还没说话，袁佑成开口了。
袁家明皱眉，“小丽当初并没有吃亏，你们娘也为你们讨回了公道，如今人都死了，多少要意思一下，不然人家会说你们。”
袁佑成板着脸，脸上现出几分不屑，“随他们怎么说，磕头免谈。”
袁翰成付出太多了，不能再让他向一个欺负他们的乡野老太太磕头，又不是真的同宗。
便是同宗，能受得起成国公府唯一男丁磕头的人，这世上能有几个？
袁家明不懂，怎么这么执拗呢？以后可还要在村子里生活呢！
他还要再劝，林晓晓就道，“不愿去就不去，再说他身上还伤着呢，明儿我去。”
袁家明吃了一惊，出头得罪人的可是林晓晓，她一个妇道人家，本来可以不用去的，可她为了孩子，还是去了。
他看向袁翰成，眼里有着责怪，“男子汉大丈夫，心胸要宽广些。你娘为了你们得罪人，你们便为她给人磕个头都不愿意吗？再说，这样的事，本来就该男人出头，翰成你已经十二了，再过几年就要成亲，怎么还这么孩子气呢！”
相处了几天，他知道这些孩子只是面上看着冷，不大乐意搭理人，其实是最懂事、讲理的，这才劝几句。
可袁佑成还是摇头，“要我们磕头就不去，你若想去、便去。”
他看着林晓晓。
林晓晓也不勉强，朝李月耸耸肩，进屋睡去了。
袁家明一大早就去了，可很快又回来了。
李月不解，心中又隐有几分痛快，“怎么着？人家不让你帮忙？”
“不是，大发跟三发说要等二发和四发回来再起事。”
是这个理，李月没有多想。
可袁家明却觉得不对劲，天才蒙蒙亮就赶着村长的牛车去县城报信了，如果不耽搁，中午之前一定会到家。先把家里的白幡挂起来，把老人家洗洗、收拾妥当，灵堂布置起来，不是可以吗？
可无论袁胜怎么说，袁大发跟袁三发都不愿意，张四芬和王小丫这两个往常管事的女人又只一味地哭，袁胜劝不了他们，也随他们了。
村里的人都以为袁大发跟袁三发怕担责任，所以想等老二和老四回来再商量办丧事。
哪料到，等袁二发和四发到了家，四兄弟关起门来商量一阵，薄棺在没有唢呐声的护送下，出门了。
径直停到林晓晓家门口。
哭声、喊声、骂声，声声高达天际。
袁草儿在里间听到，好不容易稳定了几天的情绪突然失控，放声尖叫，震得屋顶直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