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岳云芷从病历簿上撕下来一张白纸，埋头不知道写了些什么东西。
——
门外。
倚墙站着的男人，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包烟熟练地点上。
算起来，这包烟还是退役之前，在部队小卖部买的。受伤之后，医生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抽烟，就一直放在那里，直到前几天收拾东西的时候才翻出来，顺手揣在了身上。
秦修则烟瘾不大，也只有在极度烦躁和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才会抽上一根。
比如现在，
他满心满脑子，想的都是门里面的小姑娘。
嘴里叼着烟，视线却一直锁定在医馆的大门上，深沉的眸子片刻都舍不得离开。
嘎吱。
一支烟还没燃到尽头，医馆的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看到熟悉的身影，秦修则连忙将燃到一半的烟捻灭，快步朝小媳妇儿走过去。
“怎么样？”
“你别过来！”
岳云芷被他急吼吼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男人停下步子，眉心的褶皱越发深刻。
小媳妇儿这副反应，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紧了紧，秦修则努力压抑着声音的颤抖，放缓了语气：“需要我做什么？”
岳云芷也不客气，将手中的纸团成球，远远丢过来。
“阿则，去找方叔叔，把这个交给他。”
将纸团展平，看着上面的内容，饶是见多识广如秦修则，也不由得大大为震惊。
这套针对疫疹的防治措施，方方面面，周全详备，只怕是京市的专家，也要群策群力，集众人之慧，历时几天才能完成。
可小媳妇儿，从怀疑，到确定，再到拿出这样一份方案，也就不到半天的功夫吧？
这是一个从没出过大山的小姑娘，能有的见识和水准？
男人的眼底墨色深了深。
不动声色地将纸收好，秦修则说道：“我现在就去。”
走出去几步，他又回过身，不放心地叮嘱，“芷儿，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和爹妈，还有小云，在家等你。”
“我知道。”岳云芷道。
她从不觉得自己有多高尚多伟大，这一世，唯一的心愿就是守着阿则和家人，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所以。
她是自私的。
在能力之内，她愿意承担一个医者的责任；可如果要她舍弃自己成全别人，抱歉，她做不到。
——
镇政府。
秦修则过来的时候，刚好遇到李荣业，顺便把他带到了方本明的办公室。
“修则？难得你会过来，有事？”
看到他，方本明还小小惊讶了一下。
别人不知道，他这个父母官可是清楚得很，这小子最近动作频繁，该忙得脚不沾地才对，怎么有功夫到他这儿闲逛？
“丫头让你来的？”
思来想去，好像也就这个理由了。
“嗯。”
秦修则从兜里掏出小媳妇儿写的纸，递过去，语出惊人，“仁医堂出现了一例疫疹。”
啪！
上次因为小尖山出现毒贩，就掉过一次的水杯，终于是扛不住生命不能承受之痛，掉到地上，“啪”的一声脆响，四分五裂，面目全非。
“修则啊，”方本明捂着胸口，慢腾腾坐下，声音发虚：“我这心脏不太好，你们夫妻俩，能不能别有事没事就来吓唬我，我这一把年纪，遭不住啊。”
“方镇长。”秦修则也是无奈，“我媳妇儿现在就和染疫的病人在一起。”
论害怕，他尤胜于他。
“镇长，云芷说这次的疫疹症状凶狠，最好能尽快封锁仁医堂，追查和病患接触过的人。”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暂时封锁滕镇，禁止出入，才可以将扩散的风险性降到最低。
可是，想了想这么做可能引发的舆论后果，秦修则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只是。
他万万没想到，仅仅是封锁仁医堂和追查密切接触者，依然在镇政府内部引起强烈的反对。
“这是胡闹！只出现一例病例，就大张旗鼓的封锁追查，这是生怕不引起恐慌吗？”
“不错！不过就是个被吹捧出来的小丫头片子，还真拿自己当神医了？不知所谓！”
激进的人拍着桌子叫嚣，保守些的，虽然没拍桌子，但也不赞同。
“镇长，老李说得不错，现在就出现了那么一家子，万一不准确，咱们这么大动静，可是要犯错误的啊。”
“是啊镇长，咱们才因为抓捕那伙毒贩的事情被市里表彰了，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滕镇的政绩受到影响，咱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不如，先压着，等一段时间再看看？好歹，也把这个年过完了不是。”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每说一句，方本明的脸色就黑上一分。
砰！
带着怒气的一掌落在桌子上，惊得上面的茶杯都哆嗦着洒了半杯水出来。
偌大的会议室，顿时鸦雀无声。
“压着？过年？还想着要政绩？”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疫疹！”
方本明怒火中烧，笔记本，笔，水杯……手边凡是能扔的，都被他接二连三地扔了出去。
“老百姓的生死安危，在你们眼里还不如一个虚无缥缈的表彰是吧？”
“嘴上天天喊着人民，喊着服务，到了这个时候，为了自己那顶乌纱帽，老百姓的命都可以不顾了？”
“一群混蛋！”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垂着头，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胸口做鸵鸟。
脸上，像是被人抽了几巴掌，火辣辣得疼。
知道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方本明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吩咐道：“李荣业，你派人去封锁仁医堂。至于追查和那一家子接触过的人……”
他幽幽看了跟个木头似的倚在墙角的男人，没好气地丢过去一个白眼，“秦修则，你负责！”光冷眼看戏，也不知道帮他说句话，不懂得尊老爱幼的臭小子。
比起岳丫头，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行。”
大事当前，秦修则也懒得和他计较，答应得十分爽快。
正好。
小媳妇儿忙着，他也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不然，怕是要发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