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错人了吗……
在祝嘉替欧吟挡下分身的那次攻击后，安柏宏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但之前战斗时欧吟衣服口袋里的手机滑落了出来，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着“祝嘉”二字。总感觉不太对劲，安柏宏停下了手，翻出地图来看。
“定位定的是手机的位置吗……这道具也太奇怪了。”
但这样一来，就能确认国王实际上是祝嘉了吧。阴差阳错的，他居然真的成功了。
在那时，他几乎马上就要杀死欧吟了。这时候他才为自己捏了把汗，再晚几秒钟，自己也会被绝对的游戏规则带走。
伤得那么重，那人应该活不下去了。安柏宏这样想着抽了张牌出来，这是他最后一张可以瞬移的牌。赶紧找到小兔子才是最重要的，他捏着扑克牌启动能力，从二人面前消失。
分身也消失了，一切仿佛从未发生。
只有那个奄奄一息躺在地面上的身影，昭示着这里曾经历过一场恶战。
“祝嘉……！”
极长的割裂伤从她的脖颈一直蔓延到腹部，汩汩鲜血一刻不停地喷涌出来，地面上扩散了一片暗红血色。
她艰难地维持着呼吸，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试着抬手去抚上已经跪坐在地上的欧吟侧脸，却只是无力地勉强够到了他脖子上挂着的蓝色吊坠。
那一刻他的世界被迅速地掉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只能抓住面前人那只冰凉的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晕眩感冲击着大脑深处，还没有开口却感到哽咽，眼泪先一步掉了下来。
不要死啊。
不要就这样抛下我一个人。
在之前看到她作画时，欧吟就已经做好牺牲自己的准备了。在他的印象里祝嘉是理智得残酷的，比起自己苟延残喘的这条命，那胜利毫无疑问地更为珍贵。
这是在他的预感里，祝嘉一定会做的事情。
但当那张画纸被丢在一旁时，他的心脏几乎都快要停止运作。晴朗的天气里鲜血却如同雨滴落下，带着她迅速流失的生命洒在了混凝土地面。
也带走了一半的他。
欧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就即将这样永远地离开自己。明明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局促不安地牵着她的手，看她一向表情平淡的侧脸，对她说，祝嘉如果能多笑一笑，一定很好看的吧。
现在……她笑了吗？
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仍旧不愿放开那只逐渐无力的手。
“祝嘉……求你……不要走。”
——我要怎么活下去？
告诉我……再次变为独自一人之后，我还有什么必须要活着的理由？
那次笨拙的告白，好像还没有得到一个确定的回应。而口口声声说着要保护她，要变得强大，结果到最后，终究还是她为了自己耗尽生命。
不公平啊。
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结局呢。
“别哭啊……”
祝嘉的声音沙哑，失血过多导致说话的音量也细若蚊蝇。被握住的手指尖轻轻地弯曲，触碰到欧吟同样冰冷的皮肤。
这家伙……从来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病得很重却非要逞强，害得我们都天天担心。
——但是，这样的生活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啊。
最后的弥留之际，她想到的是这样的场景。而留下那句话后纵身一跃的父亲、将自己的心血与灵魂毫不留情地投入烈火的母亲，这些痛苦，好像都没有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眼前浮现的画面只是五个人共同做过的任务和每一天生活的点滴，是林诚一边嫌弃周奕在庇护所养宠物一边诚实地每天陪他遛狗，是元帆在战斗中运筹帷幄的指挥与布阵，还有——
他。
他青涩的感情与略带虚弱却坚定的目光，如今一颗颗地落在身上的泪珠，似乎都在这最后的时光里弥足珍贵。
这算是走马灯吗？
这算是……“爱”吗？
——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爱啊。
感情已经被抑制到几乎完全封闭，而以往如同机器的她在这样的时刻里终于明白，那时自己的冲动到底从何而来。
爱就是这样奇妙而不合常理的东西。她不理解，可这并不需要理解。
那个答案，还没有说出口呢。
那朵蓝色的风信子，还没有凋落。
她知道，自己步了父亲的后尘。那所谓无用的情感，让他离去，如今也要让自己离去。
但意外的，居然不后悔呢。
她慢慢地撑开眼皮，欧吟仍旧在她的面前，嘶哑着声音，似乎在喊着什么。她有点听不太清楚了。
“欧吟……。”
这次一定要说出来了。
呼吸变得困难起来，她只能用尽最后的力气，抓紧了他的手。
“我现在说这些……会不会有点晚了啊。”
“什么……”
欧吟怔了一下。他看到她笑了出来，把手贴在了自己的胸口，触碰到跳动的心脏。
“……我是说啊，我终于能明白了。我能理解了，这种感情……虽然，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她断断续续地、艰难地吐出文字。
“但是，如果我答复得太晚……你会不会怪我啊。”
说起来，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今天是七夕节呢。
想到这里，祝嘉又感到有些遗憾。如果能早一点明白的话就好了啊，在如今生命已油尽灯枯的时刻，就算说出了这句话，也只是空空留给他无尽的痛苦。
但必须要说。
不说的话，即使死去，我也会依旧不断地被后悔折磨着的。
“我要……回答你了哦。”
“欧吟。”
“我也真的……很爱你啊。”
跨越了快两个月的时间，终于可以表达出这句话了。曾几何时她还不能感受到这个字的重量，只能逃避这个问题和他炽烈的眼神。
懂得晚了。
但起码，是懂了啊。
她还是没能继续坚持，那只手缓慢地上移捏起那枚吊坠，下一秒却猝然地垂了下去。
要好好活下去。
这是她在即将闭上眼的最后一刻，脑中充斥的话语。
带着我的爱，像一贯的你一样，坚强地活下去吧。
鲜血流了一地，将欧吟的衣服和身体也染红。她彻彻底底地死去了，无论再怎么呼唤，再流多少泪水，也无法挽回已经逝去的生命。
她还是笑着的，微笑着永久地留在了上一秒。
她最后的那句话轻飘飘的，却仿佛加上了千斤的重量一般整个压在了他的灵魂上，令他窒息，也许也会令他在时日不多的余生中，一刻不停地闪回到这个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