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玥把挎在胳膊上的篮子放到地上，声音压得很低：“婶子，要不你跟我说说小芬姐的情况呗。”
她看得出来，姜婶是有倾诉的欲望，但里间那个人似乎不愿意被别人提起自己的过往，上次姜婶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吴玥最近忙着照顾老母鸡，也没想起来这事儿。
这会儿姜婶又说到这个话题，吴玥就想弄清楚怎么回事，别的事情吴玥是不敢夸下海口，但万一真的是抑郁症，那她还是有些心得的。
这个年代吃都吃不饱的时候，很少有人会重视这种心理疾病，吴玥平时在其他事情上圣母心倒不是很严重，但遇到有人跟她有差不多的经历和遭遇，就会忍不住想要去探究，甚至施以援手。
姜婶把吴玥轻轻地拉到一边，两个人在远离里间的位置站定：“这事儿说来话长，你来咱这里这么久，肯定听说了我家小芬的事情，她不是中邪，她是生病了，我带她去医院看病，医生看不出来，说好好的，但是我做妈的能不知道吗，我多好的闺女以前爱说爱笑的，可是自从去供销社工作以后就天天躲在屋子里不出门，那工作丢就丢了，大不了以后我养着她，但是她现在动不动就想死，可怜我家小芬还不到二十岁，为啥就不想活呢，我没办法就只能在家里守着她，一步都不敢离开。”
姜婶的表情十分压抑，看得吴玥也跟着难受，她很想哭，但是又怕里间的闺女听见，不得不咬着嘴唇，死命地把眼泪逼退回去，这种事情她以前经常跟别人说，说多了人家就是不信。
这年头，谁会相信身上不痛不痒的人是生病？
街坊邻居更多的是相信伍家的大闺女被脏东西缠住了，当然，也有人说姜小芬就是矫情。
怪不得平常很少有人进姜家的院子，这要不是姜婶娘家的哥哥还有点儿本事，在村子里当村长，大家伙儿看在村长的面子上也不好为难姜家，估计姜婶一家早就被孤立了。
根据姜婶的描述，吴玥也基本明白，伍芬大概率是有心理问题，就是不知道这心理疾病是怎么来的，凡事总得有个理由才对：“所以小芬姐是在供销社遇到了什么事情呢？”
姜婶用那双粗糙的手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把自家的鸡蛋一个个挨着放在吴玥的篮子里：“唉，说出来丢人，不说了，这太阳都升起来老高了，你赶紧卖鸡蛋去吧。”
经过这么多次重生，吴玥早就不再是个纠结敏感的人，姜婶不愿意说，她就不问，来日方长，等她把这波鸡蛋卖掉，再来问也不迟。
经过灵水滋养的鸡蛋个头都很大，平常十个鸡蛋能凑成一斤，吴玥的篮子里一百多个鸡蛋少说也有十一二斤，再加上篮子的重量，挎在胳膊上时间长了还挺重。
来到枯水镇的大街上，吴玥直奔供销社的侧门，把吴建国喊了出来：“叔，我自己家的鸡蛋，送给你几个，拿回去给婶子还有冬子吃，都是双黄蛋，特别有营养的。”
这年头，能吃到双黄蛋那是相当有福气的，吴建国这次完全没有犹豫，不仅收了吴玥送给他的三个鸡蛋，又掏钱买了一斤。
吴玥这样子做也有自己的想法，放眼整个枯水镇，经济条件有限，有钱人其实不多，也就过年这会儿能奢侈一把，买些鸡蛋猪肉回去打打牙祭，说到底还是供销社这些拿工资的人有家底，所以先从亲爹入手开个头。
吴建国这一笔生意成交，吴玥就在离供销社不远的地方放下篮子开始吆喝，不出她所料，很快就有人从供销社的家属院里出来，呼啦啦的把她的鸡蛋篮子给围住了。
“小姑娘，你这篮子里的鸡蛋能保证都是双黄蛋吗？”
“姨，你放心，如果拿回去发现不是双黄蛋，你再退给我。”
吴玥也不是瞎承诺，她已经验证过好几次了，用灵水和不用灵水养出来的鸡还真的是有区别，那鸡蛋个头都不一样，她跟姜婶的鸡现在每天都能喝到灵水，要不是双黄蛋才怪了。
当然，人多心眼子就多，吴玥也是防着这一点：“姨，你是供销社的吴建国叔叔介绍来的不，我跟你说，你买回去要是觉得鸡蛋好，再给介绍人过来，只要是你介绍的，我都可以免费再送你两个双黄蛋。”
人嘛，总是爱占便宜的，尤其是双黄蛋这种东西，市面上很难买到的，大家也是冲着这个名头来的，要不然干嘛放着供销社的便宜鸡蛋不要，非要来吴玥这个小摊子上买。
这要不是因为过年，大家伙儿想讨个好彩头，根本不会来花这个钱的。
过年用鸡蛋炒菜招待个亲戚啥的，一磕开都是双黄，想想就觉得有面儿。
因为有双黄蛋的旗号，一百多个鸡蛋一上午就被哄抢一空，吴玥摸了摸鼓囊囊的口袋，心满意足。
里面装的都是零钱，一分，两分，一毛，五毛的......零零散散地把口袋撑的是满满当当，想起来上辈子头一次挣五十块钱的场景，再对比一下现在，一时间吴玥感慨无限，造化弄人，她是死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为了生存奔波。
当然，口袋里这些对于急着去京都的吴玥而言其实都是小钱，她也志不在此，但这不是要赚路费嘛，路得一步一步走，钱得一毛一毛的攒。
这点钱对于吴玥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但是二黑回去看到吴玥摊在床上的钱，只觉得最近的日子过得是越来越舒坦：“自从你来我家住了一晚上，这好日子马上就来了，菲菲，你是叔的福星啊。”
吴玥莞尔一笑，二黑叔是说着玩的，她又不是小孩子，岂能把这种话当真：“叔，你可别这么说，都是你心好，要不是你收留我，我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儿待着呢，更别提挣钱的事情了，你这是好人有好报。”
没想到，吴玥这话刚说完，二黑的脸色马上就变得不好，继而重重地吐了一口浊气：“那这么说隔壁姜大哥一家也是好人呐，你说他们怎么就没遇到好报呢，好好的闺女让人给糟蹋了，唉......”
嗯？还有这种事情？
吴玥白天还跟姜婶询问她家闺女的问题，没想到二黑叔竟然知道内情，她提了一口气轻声开口，生怕隔壁里间那个人听到，尽管知道隔着好几道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二黑叔能跟我说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