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自九天坠落的微光,是古佛遗迹中金翅大鹏明王尸身所化的最后一点佛性。佛光触及星核的刹那,太初道尊被锁链禁锢的身影突然模糊,化作漫天光雨。光雨中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
“痴儿们,可曾看清何为真,何为妄?”
叹息声未落,星核突然皲裂。裂痕中涌出的不是噬星兽的滔天魔气,而是纯净如琉璃的星辉。星辉中,浮现出另一幅景象——哪里有什么被囚禁的太初道尊,锁链尽头禁锢的,竟是一枚不断跳动的、硕大无比的星辰心脏!而那心脏的每一次搏动,都让噬星兽发出痛苦与欢愉交织的嘶鸣。
“这是……噬星兽的本命星核?那师父……”清微道君愕然,量天尺的碎片在空中凝滞。
“师父从未被囚。”李青望着那枚星辰心脏,胸口的道种灼热到发烫,一段被尘封的传承记忆轰然解锁,“师父是将自己……炼成了锁!”
记忆如潮水涌来。当年,噬星兽肆虐星海,吞噬星辰,即将酿成灭世之劫。太初道尊寻遍三界,发现唯有噬星兽自身的本命星核,方能真正禁锢其无穷的吞噬之力。然星核与噬星兽同源一体,坚不可摧,外力难伤。于是,太初道尊做出了一个震惊万古的决定——兵解自身无上道体,以毕生修为、神魂为引,道心为炉,将自己活生生炼入星核之中,化为最核心的一道“心锁”!
所谓星辰锁链,是师父的道韵所化;所谓囚徒身影,是师父留在星核内的一缕执念幻影,用以迷惑噬星兽,也考验后来者。而历代道种传承者修行所积攒的道韵,并非加固锁链,而是在不断“温养”这枚被炼入“心锁”的星核,维持其活性,确保“锁”不会因岁月流逝而崩坏。噬星兽吞噬万星,却永远无法消化这枚被“道心”锁死的本命核心,反而被其源源不断抽取力量,陷入永恒的虚弱与禁锢之中。
“所以,我们修行的道,是在为师父的‘锁’添砖加瓦,也是在为这噬星兽……续命?”璇玑仙子脸色苍白,这个真相残酷得令人难以接受。
“非是续命,是维持封印的平衡。”星陨阁主星璇擦去嘴角血迹,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推演着最后一线生机,“锁与兽,已成共生之局。锁灭,兽脱困;兽亡,锁亦崩,被炼入星核的师父最后一点真灵也将彻底消散。噬星兽狂笑我们助它,是因为它也需要这‘锁’来维持星核不灭,它恨这锁,却又离不开这锁!”
“那这道种……”李青低头看向胸口。
“钥匙。”明幽道人一字一顿,眼中爆发出骇人精光,“师父炼己为锁,留下的道种,便是能在不损及‘锁’的前提下,将噬星兽灵智彻底抹除,将其化为纯粹星辰本源,反哺天地的——唯一钥匙!但此钥,需以执钥者的‘真心’与‘明悟’为引,方能转动!”
此刻,噬星兽也终于明白了这跨越万古的局中局。它的狂笑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咆哮与恐惧:“太初!!!你算计我!!!”它疯狂挣扎,想要挣脱星辰锁链,想要摧毁李青,却绝望地发现,自己越是催动力量,本命星核与那“心锁”的联系就越紧密,来自李青道种的那股“开锁”的吸力就越强。
“诸位前辈,助我!”李青不再犹豫,盘膝于虚空,心神彻底沉入道种之中。不再将其视为外物,而是视为自身道心的一部分,视为师父跨越时空传递而来的信念与责任。
清微道君率先而动,破碎的量天尺化作无数星光符箓,环绕李青,助其稳定心神,推演“开锁”契机。守拙老人将毕生炼制的所有固本培元、清心明神的丹药尽数化开,形成氤氲丹气将李青笼罩。璇玑仙子兵解后残留的星灵本源,与星璇阁主的星陨之力交融,化作璀璨星桥,一端连接李青道心,一端试图接引那星核中太初道尊残留的执念。
刘镇东、楚娃等人,则结阵护法,拼死抵挡噬星兽因恐惧而爆发出的最后疯狂反扑。星兽的身躯不断炸裂出可怕的能量风暴,每一击都足以湮灭星辰。
李青的道心,在众人加持下,沿着道种的联系,终于“触摸”到了星核深处,那枚以师为锁的“心”。没有想象中的宏伟力量,只有一片宁静的虚无,以及虚无中心,一点微弱却永恒不灭的温暖意念。
“师……父?”李青以心念轻唤。
“痴儿,你来了。”那点意念传来欣慰的波动,“莫悲,莫伤。为师舍身,非为永囚此獠,而为今日之局。锁已成型,钥在你手。然此钥所开,非是囚笼,而是新生。需以尔等‘真心’,化其暴虐星魄,以‘明悟’,导其浩瀚星力,重定周天星辰秩序。此举……有伤天和,亦逆轮回,噬星兽灵智泯灭之时,恐有‘星殒之劫’反噬执钥者,你……可愿承担?”
“弟子愿意!”李青没有丝毫犹豫,道心坚定如亘古星辰。
“善。”那点意念彻底消散,融入了李青的道心之中。这一刻,李青仿佛与这枚被炼化的星核,与其中浩瀚却暴乱的星辰之力,产生了一丝共鸣。
他福至心灵,以自身道心为引,以对师父的追念、对苍生的守护、对大道正途的坚持为“真心”,以看破虚实、明悟牺牲与传承真谛为“明悟”,缓缓“转动”了胸口的道种。
“咔嚓——”
一声轻微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碎裂声响起。不是锁链断裂,而是那枚星辰心脏内部,某种暴虐、混乱、充满吞噬欲望的灵智核心,出现了第一道裂痕。
“不——!!!”噬星兽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嚎叫,庞大的身躯骤然僵直,那双映照星辰生灭的巨眼中,神采迅速黯淡,最终化为一片空洞的、纯粹由星辰物质组成的黑暗。
成功了?众人还未来得及欣喜。
异变陡生!
噬星兽空洞的巨眼中,那黯淡下去的星辰物质深处,一点极其隐秘、阴冷、充满了无尽恶意的乌光骤然亮起!紧接着,已失去灵智、本该化为纯粹星辰本源的噬星兽尸骸,猛然爆开!并非能量爆炸,而是爆出无穷无尽的、漆黑如墨的“意念”!
这些意念,是噬星兽吞噬万千星辰、亿万生灵时,沾染的怨恨、恐惧、绝望、暴虐等一切负面情绪,经其本源孕育沉淀,早已化成了一种近乎不灭的“恶念集合体”!昔日有噬星兽灵智主导,这些恶念被压制束缚,如今灵智被抹除,束缚消失,这积累了万古的恐怖恶念,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爆发,扑向距离最近、联系最深的——李青!以及所有参与了“抹除灵智”过程的道种传承者!
“星殒之劫……原来是应在此处!”星璇阁主骇然色变。
漆黑的恶念洪流,瞬间将李青吞没,并沿着道种与星辉的联系,冲向清微、守拙、刘镇东等所有人。这不是力量攻击,而是最恶毒的心魔与业力反噬!一旦被侵蚀,道心蒙尘,神魂污染,比形神俱灭更加可怕!
李青眼前一黑,仿佛坠入了无边的怨恨深渊。而在他意识沉沦的最后一瞬,他恍惚看到,那爆散的噬星兽尸骸中心,纯粹星辰本源汇聚之处,一抹微弱却纯净灵动的星光,正如初生婴儿般,轻轻闪烁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