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龙公才道：“老夫老了，争不动什么天地共主之位，也从来无意争做这九天十地的正主，老夫年少轻狂之时，意在长生飞仙，所以才会在太古大秦崛起之时，选择与那位万古独夫站到一块。”
古夜顿了顿，道：“所以……龙公前辈后悔了？”
“不！老夫未曾有过一个悔字，相反，哪怕重来一遍，老夫还是会带领龙墟作出同样的选择。”
龙公摇了摇头。
这反倒是让古夜愈发不解。
据他所知，当世龙族之所以会远比太古年月没落，正是和太古末年那场亡秦之战有关。
龙公这时问道：“你可知……万古独夫为何会被称作万古独夫？”
古夜摇头，“这个问题，晚辈还真从未思索过。”
“万古独夫，表意为独行万古，根源却在于那人的野心之大，古今无人能出其右。”
龙公道：“古往今来，志向最高远者，无非便是承载一世天命，又或是白日飞升，成就长生仙道，但那位万古独夫不同，天地共主之位，与他而言，只是一个起点，他想要做的，是改天换地！”
“改天换地？”
古夜眉头皱起。
“那是真正的改天换地！”
“从太古大商时起，世上便有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天贼的存在。”
“许久之前，老夫便和你说过，太古三朝的灭亡皆和天贼有关。”
“天贼遣去了美人和奸臣，推动了太古大商和大周的灭亡。”
“太古大秦称尊之时，那位万古独夫早早察觉到了天贼的存在，吸收了前两代王朝的教训，对身边的美人和臣子严加防范，甚至于终生未曾立后。”
“且，他从来便不是一个被动的人，所以他选择对天贼主动出击。”
龙公道。
“主动出击？”
古夜心头一震。
“长生天尊前往天外，不仅仅是寻觅仙道彼岸而已，另一个更加重要的任务，是调查中央神朝灭亡的前因后果。”
“那位万古独夫认为，不止是大商和大周的灭亡和天贼有关，中央神朝的灭亡或许也和天贼有所关联。”
“而他派遣长生天尊前往天外，便是他主动出击，准备反制天贼的举措之一。”
龙公继续道。
“那长生天尊的调查结果如何？莫非中央神朝灭亡的真正幕后黑手，真是天贼？”
古夜追问下去。
按照他的了解，中央神朝的灭亡乃是为了抵御外道邪魔的入侵。
莫非外道邪魔和天贼之间亦有关联？
“老夫曾亲身前往中央神朝的古都，审问了那一座座洞天福地中幸存下来的外道邪魔，就审问的结果来看，那群外道邪魔似乎也并不知晓天贼的存在。”
龙公摇了摇头，“但，这并不足以划清天贼和外道邪魔的界限，两者之间是否真的存在关联，长生天尊是否真的从天外找到了答案，或许只有他自己和那位万古独夫才知晓。”
听到这个答案，古夜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前辈所言，派遣长生天尊前往天外，只是那位太古大秦之主的反制之一，莫非他还有其他的举措？”
“当然有！而另一个举措，正是老夫所讲的改天换地，也正是老夫当年愿意率领天下龙族与太古大秦并肩而战的原因。”
龙公颔首道：“而那位万古独夫用来改天换地的方法，便是颠覆现有的修行体系！”
“颠覆现有的修行体系？”
纵是古夜，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也不由地面色骤变。
传说，现有的修行体系，乃是自混沌初开诞生的第一批原始神魔，一步步演变而来，最终形成这一整套以众生愿力和天地灵力结合的香火修行体系。
自这套香火修行体系成型以来，后世生灵无不遵循此道于修行路上摸索，自人道领域，踏入神道领域，再踏入帝道领域，最终叩问仙关。
漫长的历史长河当中，或许有人曾想过修补这套香火修行体系的不足，但从未有人敢说出颠覆二字。
这一刻，古夜总算是明白了万古独夫四字的含量。
颠覆传承了万世乃至万万世的香火修行体系，无异于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盛大变革。
这是何等的气魄！
若那位万古独夫真有这般雄心壮志，一旦功成，谁敢说这算不上改天换地？
这时候。
古夜忽然想起了解离神族，“晚辈曾和解离神族有过接触，那时便有感此族的修行方式与俗世大有不同，后又得知此族源于长生天尊，莫非……”
“不错，解离神族正是万古独夫和长生天尊一次失败的尝试，目的正是为了寻找一种能够替代现有香火修行体系的新的修行体系。”
龙公郑重点头，“现有香火修行体系的弊端，你距离帝道领域也只差临门一脚，应该对此也有所察觉。”
“嗯。”
古夜颔首。
香火修行体系，可分为人道、神道、帝道三大领域层次，他修行多年，多少也感受到了这种修行体系存在着一些不足之处。
而这不足之处，正是香火二字。
早年初入修行路不久，古夜一直认为，现有的修行体系乃是众生愿力，也就是香火，和天地灵力相辅相成。
而不同于天地自然所生的灵力，香火乃是众生信仰所化，也就是说，比起天地灵力，香火之力更依赖于外界。
严重依赖外物，乃是修行者的大忌。
所以，那个时候的古夜理所应当地认为，修为越发高深之时，修行者对香火的依赖会逐渐减少。
可事实却恰恰相反。
随着古夜愈发接近帝道领域，他愈发感受到了香火的重要性，而天地灵力的侧重却在不断减轻。
单是成帝，便需要常人难以想象的海量信仰，若要成就至尊，需要的香火就更加可怕了。
整个阴界九地，也就只能供养出那么几位至尊。
这便是现有香火修行体系的局限性。
用龙公的话说，一位至尊上位，便一定有一位至尊下位。
“可这和天贼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那位太古大秦之主认为，现有的香火修行体系乃是天贼一手缔造而出的？”
古夜细思极恐。
香火修行体系的具体成型年月，已经不可考究，但大概率起源于蒙昧纪元前期。
若这香火修行体系真是天贼的造物，那岂不是说，蒙昧纪元前期至今的漫长岁月以来，世间一代代生灵，一代代修行者，都在天贼的掌控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