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舆论战
“什么，李贼和建虏联手，要挖十二陵？”
这个消息，非常让人难以置信，也让人非常震惊！
挖人祖坟的事情，是人神共愤，一般只有蛮夷和不要脸面的人才能做得出来。
比如北宋帝陵，北宋末年由金国扶持起来的伪齐就大规模盗挖过宋陵；女真所建金国占领中原后也毁过宋陵。但是之后的明朱元璋却是修缮南北两宋的帝陵，满清入住中原要收买人心也加以修缮宋陵和明陵。
由此可见，挖祖坟之事，在汉人的世界观中，是绝对不会被人认可的事情。
如今知道李自成的大顺军和建虏大军要这么干，顿时京师上下人人愤怒！
真的是缺德事干掉了，生孩子没屁眼不知道么
文官写文怒骂，武将纷纷请战。
崇祯皇帝当然也要表现出他的愤怒，立刻派出更多的夜不收刺探昌平地区的敌情，一边整军备战。
京师的各类工匠，日益赶工，加紧军械护甲的制备；京营将士，训练更为刻苦，杀气震天。
不过有一些人在震怒之后，却又连忙上奏，指出这是流贼和建虏的奸计，为的就是引朝廷官军出京师而歼灭之，纷纷劝皇帝忍一时之气，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早晚把挖皇陵的那些贼军和建虏都凌迟了！
不过崇祯皇帝却把这些奏章都打了回去，并宣告京师上下：都要被挖祖坟了，就是死也要阻止他们，这是子孙后代的责任！只有数典忘祖之辈，才会不管不顾祖宗尸骨，让祖宗在地下不得安息！
皇帝的态度很坚决，又是大义之下，这些人就没法劝，一个个就非常担心，感觉京师可能要不保了！
他们却不知道，崇祯皇帝还真不是愣头青，而是衡量过双方的实力对比，觉得未必不能一战，才会坚决趁着哀兵之势而战。
别人可能会认为，敌人有十二万人马，又是非常精锐的军队，朝廷官军是怎么都不可能打赢的。
但是，在崇祯皇帝的眼里，根本就不是1+1=2这种简单算法，而是1+1<2这种。
李自成的军队和建虏的军队绝对不会没有任何缝隙，不会真的是精诚合作。至少崇祯皇帝从斥候战中就了解到，不管是李自成这边的军队，还是建虏那边的军队，都乐意对方和朝廷官军打而消耗实力。
还有一个原因，所谓师出有名。如今即将发生的昌平之战，建虏那边且不说，李自成的军队，绝大部分都是汉人，那他们就一定是汉人的世界观，对于挖人祖坟的这种事情，肯定是知道自己不对，这种认识，定然也会影响他们的士气；就如朝廷官军这边听说过这个事情之后，因为愤怒而纷纷请战，这同样是影响士气的一种表现。
战场上，最重要的是什么
不是装备精良与否，而是士气！
高昂的士气，能发挥出十二分的战力；而低落的士气，则能影响战力的发挥。
当然，崇祯皇帝也不是什么事都不做，就要领兵出战，他首先便开打舆论战。不只是京师这边，还有昌平地区，同样如此。
这不，昌平附近的一处丘陵，一场斥候战刚刚结束，明军夜不收正在休整，而被活捉的大顺军探马，不管受伤与否，都被绑在一块，而后几个夜不收正在给他们说话。声音有些大，明显是带了愤怒的情绪。
“你们他娘的是汉人不是，连这种挖人祖坟的事情也干得出来？”
“亏当今皇上还下旨说念你们造反是被逼的，所以可以赦免你们。们就这样回报当今皇上的？”
“真定之战，我们都上奏要斩杀了你们那些贼寇，是皇上仁慈，赦免了他们，放他们出城和家人团聚。你们自己摸摸良心看，这样的好皇帝，你们是畜生么，挖祖坟的事情都干得出来，天打雷劈！”
“那些建虏是蛮夷，入关来杀了我们多少汉人，你们倒好，和他们混在一起，好好的汉人不当，要去当蛮夷，你没爹娘祖宗的么？”
“那李自成认蛮夷当祖宗，你们也是么？他做得出挖人祖坟的事情，你们也跟着干？以后别人挖你们的祖坟，开心么？”
“……”
大顺军的这些探马，明显被骂得抬不起头来。这事情，他们就是理亏！
毕竟当今皇帝怎么样，以前他们没什么认识，因为就离得太远。
然后，是他们的殿下告诉他们，皇帝是好的，就是奸臣当道，所以他们才会造反；
到了这一年，皇帝领兵出征，对皇帝的事情，他们就了解多了。
不但在代州之战时皇帝所表现出来的义气，非常赢得他们的认同；更是到了后来，皇帝竟然释放了三万俘虏，特别里面是有很多家小营的。大顺军中上上下下，多少将士都承了皇帝这份情！
还有，皇帝还让他们都带话，只要遇到皇帝领军，不要抵抗，就不会杀他们，会赦免他们，甚至让他们选择从军还是回家。
皇帝甚至还亲自带着粮草去太原赈灾！大顺军中的大部分人，可都是经历过饥荒的，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而如今，太原的饥荒是他们殿下造成的，人家皇帝却是可以不管曲阜孔家而去救灾，可见皇帝把普通老百姓看得非常重！
还有，人家皇帝为了不想让手下将士因为攻打固关死伤太多，甚至以皇帝之尊，和过天星单挑来决定胜负！
这样的皇帝，是不是好皇帝，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
挖这样皇帝的祖坟，又有多少人会无动于衷？
于是，就有大顺军的探马想要投降，或者不想干了，很少有态度依旧的。
夜不收们见他们如此，便都和缓了语气，态度好了一些给他们说话。
“要是你们有点良心的，就回去告诉你们的兄弟们，这种事情千万不要做！”
“皇上定然会领兵杀贼，告诉你们的亲朋好友，莫要抵抗，那就还是个人，皇帝的旨意可是说过的，不要抵抗就不会死！”
“……”
类似这样的斥候战之后，夜不收占据优势，痛斥一番之后会放了这些大顺军的探马回去。
而如果夜不收不占优势，反而被大顺军探马俘虏的，也毫不畏惧，依旧喝斥痛骂，往往也骂得大顺军的探马抬不起头来。当然，也有极个别的探马，恼羞成怒便直接杀人。但是，更多的，是大顺军探马最终放了夜不收。
至于和建虏的探马交战后，也会有类似的事情。如果发现对方不是建州女真的，特别是汉人鞑子的，就会和大顺军这边一样的喝骂他们数典忘祖；如果是真鞑子的，就会告诉他们，皇帝已经派军去抄他们老巢，等着老窝没了吧！
总之，斥候战伴随着人心战。
这些情况，自然而然地便也会传到上层。
大顺军主将刘宗敏，副将是李过和高一功，收到消息之后很是郁闷。
刘宗敏就拍案怒喝道：“他娘的，搞这些嘴皮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就领兵出来战他一场！”
李过也是一脸火大的样子，道：“我得把探马和其他营都隔开，要不然再这样下去，军心就肯定会乱了！”
高一功倒没有说话，一直在沉默。
刘宗敏一见，不由得喝道：“老高，你可是殿下的小舅子，你的态度呢？”
高一功听了，挠挠头问刘宗敏道：“当初皇帝要是把真定的三万人都杀了，我姐还会是娘娘，我还是殿下的小舅子么？”
刘宗敏听了一愣，随后回过神来喝道：“那不是没杀么！”
“所以不管如何，我们是不是都欠了当今皇帝一份情？”高一功听了，当即便回答道，“你，还有你，可都是有亲朋在里面的，皇帝可压根没去区分，没说挑出来杀了。”
刘宗敏和李过听了，不由得互相看看，脸色有点难看。
说真的，比如刘宗敏，跟随李自成打天下，连两个老婆都能杀了，在争霸天下这么大的目标面前，其他其实都不重要。
但是，这事儿不能摆明面上说。要不然，他虽然得李自成欢心，那也是无情无义之人，会跟他的人就会少。
人可以冷漠，但是绝对不能绝情。
李过这边，看着高一功说道：“那要不你回去劝劝殿下，收回这个旨意，我们大家都不用为难？”
听到这话，高一功就不说话了。要是能劝，他们就不会来了。
而且李自成为什么派他们三个过来，就是怕来的人会动摇，所以不是沾亲就是带故，他们三人绝对是李自成的心腹了。
刘宗敏当即对高一功说道：“八大王不也刨了人家祖坟，能有什么事情？我们只管听殿下的，其他事情，不要多想！”
那还能怎么样，高一功也没话可说了。
随后，他们下令，在军中严禁喧哗，禁止私下说事。探马单独一个营房，没有军令，不得外出。
这个军令一下，表面上确实没见到人说事了，但是所谓悠悠之口，岂是这样能堵住人心的？
而在建虏这边，多尔衮也收到了消息，非常重视，立刻追问道：“明军那边真在说，已经派兵去辽东了？”
辽东是大清根基，这入关争霸还没个眉目，要是辽东出了问题，那大清的问题就大了！
不过在多尔衮看来，明国皇帝不大可能派兵去辽东的。
毕竟他领着大军就在京师附近，按理来说，他从别处调兵来勤王京师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还派出军队去打辽东！
但是，他自己也知道，此时的大清，在辽东的兵力其实是非常空虚的。如果明国皇帝真的派兵去辽东，那辽东大部分地方就会比较危险。
要是以前，他还是不会认为明军敢去辽东，毕竟明军已经被大清军队教训得只敢躲在城里的。
但是如今却又不一样，明国皇帝领军两次在野战中打赢了大清军队，多少给明军壮胆了！
听到消息的多尔衮，多少有点担心了。
不止是他，包括其他建虏，其实也都是。想法和多尔衮差不多，就担心如今的明军可能会去攻打辽东。
他们其实也是人，也担心在辽东的妻儿老少。
多尔衮看到军心士气似乎有点不对，想想放出的风声已经有足够的时间，便联系刘宗敏这边，又一次放出风声说，准备在三天之后开挖十二陵。
如此一来，明国皇帝必然在这三天内要派兵出来，否则就等着把埋在土里的历代明国皇帝的尸骨抛尸野外。
崇祯皇帝收到消息之后，便决定不再等待，当即开了大朝议，京师所有官员，皆上金銮殿议事。
上一次这么大的阵势，那是宰杀了一大群皇亲勋贵，文武高官，午门楼前的广场上，有人至今还能闻到血腥味。
如今，又一次这么大的阵势，文武百官倒也没有怕，因为他们知道，皇帝的屠刀，这一次是面对城外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万岁之后，崇祯皇帝看着跪拜在地的文武百官，并没有让“平身”，而是扫视他们，严厉地大声喝道：“李贼和建虏要在两天之后开挖十二陵，朕绝不能忍，定于明日一早领兵亲征，太子何在？”
朱慈就在他边上站着，带着一脸怒气，当即出列应道：“儿臣在！”
崇祯皇帝看着他，大声喝道：“朕领兵出征，你为监国，守好京师，不得有误！”
“儿臣遵旨！”朱慈大声回奏，其实心中有些不甘。
他其实是想跟随他父皇出征的，但是他又是太子，肯定不允许这么做。
崇祯皇帝又大声喝道：“范景文何在？”
“微臣在！”跪在最前面的大明首辅当即出声回奏道。
崇祯皇帝看着他，冷声喝道：“朕给卿一天时间，统筹五城兵马司并京师大小官员，分段负责京师城防，可用各府家丁，各坊民壮，守好京师！”
范景文听了一愣，怎么皇帝用东拼西凑出来的人守城，那京营呢，该不会是全部随驾出征吧？
不过他也是有带兵经验的，凭借京师乃天下第一坚城，只要有钱粮，守城还是问题不大，毕竟又不是几倍的敌军要攻打京师。
叛军要挖皇帝祖坟，这个是绝对不能忍的。皇帝既然已经有了决定，所带兵马自然是越多越好。
于是，他便连忙大声回奏道：“微臣遵旨！”
随后，崇祯皇帝又一个个点名过去，刑部、兵部、吏部、礼部、工部、户部，还有都察院，甚至包括厂卫，全都都分配了任务，总结起来一句话说，就是同仇敌忾，众志成城，守好京师。
崇祯皇帝在分配完之后，严厉地说道：“朕凯旋回京之时，如有玩忽职守者，散布谣言动摇军心、民心者，必严惩不贷！”
而后，他又点名武将，把京师的精锐之军，主要就是整编之后的京营都点名，令各军战备，明日一早出战。
京师的京营，虽然派出了唐通去了河套平原，又派出了孔有德和耿仲明所部三千人马，但是还有骑军一万四千骑，步军五万八千，合计马步军七万两千。
大朝议开完，崇祯皇帝便在武英殿召开作战之前的军议。
御座之上，崇祯皇帝表情严肃，盯着底下的一众武将，冷声说道：“如今查明昌平之敌，李贼大军骑军两万，步军五万；建虏大军骑军两万，步军三万，合计马步军十二万。”
朝廷官军七万两千，对阵叛军联军十二万，兵力相差很多，快到一倍了。并且，建虏确实是精锐，李贼大军也都是精锐，这一战，肯定是一场非常凶险的战事。
有关这一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但是，怕么？没有人怕！至少武英殿内的这些武将，就没有一个表露出害怕的，反而更多的是汹汹战意。
竟然敢挖皇帝祖坟这种龌龊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身为臣子，特别还是武将，那是非常屈辱！如果不是武将无能，还能被敌军做出这等龌龊的事情来？
崇祯皇帝把他们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满意，便又大声说道：“贼寇绝对想不到朕会把京师所有精锐拉出，亲自领军和兵力优势的他们决战，此乃出其不意！”
周遇吉等人听了，心中都是赞同。
皇帝这么做，就等于是破釜沉舟一战了。如果此战战败的话，皇帝可能被杀不说，京师也必然难保。毕竟没有了皇帝带出去的这支军队，孤城之下，时间长了必破。
下这么大的赌注，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一般而言，面对这样的局面，皇帝可能派出一支军队，虚晃一枪，一旦遇到优势敌人进攻，就马上逃回京师，这样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也就可以了。
至少从实际出发，这才是最佳的应对措施。
李贼和建虏那边，其实也是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因此打得注意，就是要吃掉这一支派出去的军队而已。
此时，崇祯皇帝还有话没说完，继续给手下总结己方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