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结束，寒假正式开始。
对于叶方明来说，这是他经历的第二个寒假。
时间对他来说，度过的越来越快。
究其原因，大约是因为难过的日子度日如年，快乐的日子转瞬即逝。
今年的新年，他决定要和宁溪一起度过。
至于启，他现在也不知道这只猫到底去哪了。
如果缺少了它，这个新年显得太不完整了，
很多时候，叶方明在思考，如果自己没有启，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他有点不敢去想象。
启在他的生命中承担了很多的角色。
耐心博学的老师，照顾生活的家人，不开心时的树洞，孤独时的挚友，工作上的最强后盾。
初见的时候，那只猫站在窗台前，端着架子，告诉他。
“我是来自平行世界的学霸系统，我要将你培养成……”
从头到尾，叶方明的成功离不开启的帮助。
他不得不说一句，他真的是靠学霸系统走上人生巅峰。
拥有了值得期待的事业，值得信赖的好友，值得眷恋的爱人，值得活下去的人生。
“谢谢你了。”他对着空荡荡的窗台说道。
他换上外套，决定出门买点新年用品。
宁溪还坐在沙发上，翻看着这个月最新的摄影杂志，只是眉头微微蹙着，不似以往明媚。
叶方明在她面前，微微屈膝，半蹲下来摸着她的脸颊问，“新的一年，不要苦着一张脸呐。”
宁溪摇摇头，“我只是在思考事情而已。”
“什么事情？”
她垂下眸，“我讲不清，我们出去买东西吧。”
两个人忙忙碌碌准备了许多东西，整个家里被布置的焕然一新。
叶方明看着屋子，觉得心里被撑得满满的。
“宁溪，我们来拍一张照片吧！”叶方明把她的摄影机拿了出来，“你答应过的，每年都要拍一张。”
宁溪拿着摄影机，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最终，她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
“抱歉，叶方明，我可能拍不了了。”
“为什么？”
她目光变得十分复杂，“以前的我认为，摄影的意义是将美好的时刻记录下来。
可现在，叶方明，我不觉得有什么美好的。”
叶方明脸上的笑容消失，他咬着嘴里的软肉，语气不可置信。
“你的意思是，和我在一起，不值得你开心？”
“是。”
他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答复。
“为什么？”
难道他做的还不够多吗？
他只是想让宁溪就在他的身边，两个人永远在一起。
他想看见宁溪的微笑，看见她温和如同春天的微笑。
“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自己。”
她过去站在这个社会的顶尖位置，高处不胜寒，目光所及全都是美景。
所以，她才能保持着良好的心态，去用自己手中的相机，去拍摄她心目中的美好时刻。
可反过来，当她失去这一切的时候，原本平静的假象瞬间被扯破，真正的面貌全然展现在她的面前。
外面的世界很可怕。
叶方明不断告诉她，他会永远保护她。
她试探着想要拿起相机，替叶方明拍下照片，可当那份沉甸甸的重量握在掌心的时候，她却犹豫了。
她一直不断告诉众人，她不屑于金钱名利，这是艺术家的孤高。
她只追求纯粹的情感，不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可现在，真正打动她的那句话，却是叶方明口中的那句话：我保护你。
这不应该，不正确。
她为自己的软弱，再一次感到痛恨。
既然叶方明对她抱有真挚的情感，她却一直在逃避，甚至成为了自己最看不起的人。
但这些，叶方明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开口去说。
有些事情，脱口而出后就失去了原本的份量，反而让人觉得自己是在钻牛角尖。
“叶方明，我很讨厌我自己，我怕你认识到真正的我后，会讨厌我。
“你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永远喜欢你的。”
“别哄我了，如果有一天我成为了一个混蛋任性跟宁菲一样的女人，你会一如既往的喜欢我吗？
如果有一天，我变得愈加软弱，甚至……和你的母亲一样，你也会淡然处之吗？”
宁溪最后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她了解叶方明的过去，所以一直不愿意将这句话说出来，她知道他很讨厌他的父母。
可现在，有些话是不得不说了。
“……”叶方明沉默了。
答案显而易见。
“我很看不起我自己。”
“那宁溪，我也有话想对你说，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我？”叶方明的声音颤抖。
“我喜欢一如既往，不断前进，拥有一份热忱的你。”
她不要求叶方明拥有和她一样高标准的道德。
她只要求，他只对自己有一份热忱纯粹的感情。
“我骗了你。”叶方明低下头，“我可能不如你想象的完美。”
宁溪笑了笑，眼泪从眼角落下一颗，“你看，我也不完美。”
没有人是完美的，但她愿意用更加高尚的标准去要求自己，去不断修正、钉补。
有些话，第一次没有开口，便失去了永远开口的机会。
叶方明沉默着，用力的抱紧了怀中的宁溪。
或许，他不该再继续欺骗她了。
…………
……
这一天，叶方明一大早就去了实验室。
只留了宁溪一个人在家里。
他忽然给宁溪打了电话，“你能帮我去书房找一下我记录的数据表吗？”
“那个东西很重要，拜托你快点。”
宁溪一边拿着手机，一边在书房翻找了起来。
她很少进书房翻东西，因为叶方明喜欢把各种实验数据和草稿纸放在书房，每一件都非常重要。
她害怕自己不小心弄乱，给他带来困扰。
可这一次，她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叶方明口中那份数据资料。
很奇怪。
叶方明可不是丢三落四的性格。
她捶了捶酸痛的腰部，目光忽然落在了一份牛皮纸袋子上。
袋子被随意的放在书架上，上面写了一个小小的宁。
是叶方明为自己准备的礼物吗？
她知道他的性格，不会在文件夹上写乱七八糟的东西。
伸出手，她刚想打开，就又收回了手。
如果是礼物的话，还是不要提前打开了。
保持神秘，保持惊喜。
她拉开书桌的抽屉，抽屉里摆满了凌乱的物件。
宁溪皱皱眉，没想到叶方明这么不注意，把这么多东西乱放，堆在一起。
有相册，草稿纸，小发夹，吃剩的零食袋子，用过的中性笔芯，好几个U盘。
宁溪把垃圾捡出来，打算过会儿扔掉。
她整理那一堆乱七八糟的草稿纸，目光触及上面的字迹，动作忽然慢了下来。
这个字迹，好像是她的？
有了这个想法后，她再看向抽屉中的其他东西，愈发觉得熟悉。
番茄味的薯片，好像是她前段时间吃过的，这一点她很确信。
因为叶方明讨厌茄科所有的蔬菜，连含有茄科蔬菜口味的零食都不能接受。
小发卡就更不用说了，叶方明一个男生，根本不会用到这种东西。
款式和她以前神秘失踪的发卡一模一样。
叶方明闲的没事干，收集这些东西做什么？
她坐下来，拿出那一本相册。
翻开第一页，她脸上的表情就僵住了。
全都是她的照片，角度不一，光线不一，背景大多都是在她的家中。
她不可置信的合上相册，颤抖着手，拿起刚刚在书架上看见的资料，视死如归般拆开……
叶方明打了个喷嚏，甘莱立刻将外套披在他的肩膀上，“感冒了吗？”
他摇摇头，开玩笑说道，“可能是有人在想我吧。”
是不是开玩笑，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
对不起了，宁溪。
通过上一次的对话，他再也无法做到冷静自若的继续伪装了。
宁溪啊宁溪，你眼中的我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呢？
想要见到她惊讶的，委屈的，落泪的，愤怒的神情，全都由自己挑动。
又恐惧对方因此离开。
叶方明觉得自己忽然软弱了很多。
从某些方面来说，他还真是继承了父母的一些性格。
宁溪强迫自己的大脑冷静下来，仔细将所有事情串联在一起，得出的结论使她如坠冰窟，周身被寒意笼罩，透彻肌肤，深入骨髓。
她感到无法呼吸，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绳子扼住咽喉越是挣扎，那份窒息感就愈发强烈。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所有经过。
叶方明就如同一张无法挣脱的网，缓慢地从四肢往上收紧，网住他的胸口、喉咙、眼睛，占据她的心灵，使她无处可逃。
“宁溪，我回来了。”叶方明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
手中还提着一个塑料袋，里头装了许多烤栗子。
闻起来香喷喷的
“你怎么表情不太开心？”
宁溪目光复杂，盯着他的眼睛，“叶方明，你能不能别装了。”
经历过一开始的痛苦和挣扎，她的大脑也逐渐清醒起来。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叶方明故意的。
凭借叶方明的能力，他不可能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全放在书房显眼的位置，更不会突然打电话让她去找资料。
唯一可能性，只有他是故意的。
“你到底想试探什么？”
叶方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坐在她的身旁，剥了一颗栗子，塞进她的手中。
“快点吃，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你能不能别再逃避了。”
“宁溪，你在生气吗？”叶方明放下栗子。
他终于不再伪装了，露出了自己完完本本的真实性格，那个阴郁狡诈偏执的叶方明。
不再是众人眼中的阳光开朗学霸。
他沉默片刻，终于忍不住轻嗤一声，眸中带着说不出的冷意。
“所以呢？”
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恶劣，仿佛自己的所作所为全是理所应当似的。
“我就是装，怎么样？”
“难道说宁溪你真的生气了？”
宁溪没有纠结他的态度，反而是执着的问道，“为什么要骗我？”
“因为……”如果不骗你的话，一定会被讨厌的。
“当然是因为宁溪被骗的时候，表情真的很可爱啊！
我真的超级超级喜欢你，喜欢你喜欢的都要死掉了。”
“如果你非要说是我的错的话倒不如说全都是宁溪你的错，就因为你实在是太招我喜欢了，我才忍不住想要做出这么多出格的举动。
宁溪就是影响我大脑判断的毒药！”
所以，原谅他的自私和心机吧。
“叶方明，，你冷静点，我需要思考空间。”
宁溪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脑袋。
话音未落，湿热的触觉已经贴她纤细的后颈。
叶方明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后，他故意托着她的腰，将她紧紧禁锢在怀中，实验室消毒水的气味随着动作浸入她的鼻腔。
“宁溪，我就是一个人渣，没想到吧～”
“让我想想，我都做过什么？”
叶方明一点点把自己过去做的所有事情，一件不落，全部告诉了她。
他看着宁溪不可置信的捂住嘴巴，眼中的希冀在顷刻间粉碎。
然后丰富复杂的情绪被她揉成一团，在一起成为了泪水，一颗颗砸在了他的手背：“你给我走开……走开。”
“不要，我得留在你的身边，好好保护你才行。”
叶方明不愿意，努力的抱紧她，开始撒娇。
不知道过了多久，宁溪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了。
她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用力的回抱了一下叶方明，轻轻地在他的脸颊留下一个吻。
“宁溪，你终于想通了吗？”
叶方明的眼睛亮起，像是两个漂亮的黑曜石一般。
“不，我要离开了。”
叶方明愣住了，双唇微微颤抖，表情不可置信，“你要去哪？”
“我不会告诉你的，叶方明……”
“不可能，宁溪你也见识到了，外面的世界充满了你最讨厌的名利斗争不公腐败，没有人是幸福的…
所以留在我的身边，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所以呢？叶方明，我今天算是真正的看透你了。”
“我知道我是个坏蛋。”叶方明爽快承认。
“你不仅坏，你还是个懦弱无能胆小的人。”
宁溪站了起来。
“仅仅是因为我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不公，充满了不平等，你就想要将我困在你的身旁。
美其名曰能够保护我。
而实际上，你只是想让你自己成为我世界的唯一而已。
你多么的自私啊，满脑子想的都是让我留在你的身边。
你多么的懦弱啊，明明知道这个世界充满了不公与不平等，你却坐视不理，反而成为了和其他人别无二般的模样。
叶方明，我很看不起，我也看不起我自己。
所以，我会离开，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去理解这个世界，用我自己的力量做出不一样的改变。
而不是像你。”
她说完这些话，直接甩门离去，留在叶方明一个人呆呆的坐在沙发上，连挽留的手都来不及伸出。
刚刚散完心的启，从窗户里钻进房间，就看见跟要死不活的叶方明。
“不是，这又咋了？”
一天天的，能不能让它省省心。
好不容易消化了博士给它的冲击力，叶方明这边又出事了。
叶方明看见了启，心中的委屈忽然爆发了。
他抱着这只猫猫家人，声音压抑着痛苦，“启，宁溪离开我了。”
“……到底怎么回事？”
叶方明只好实话实说，低着头，一副蔫了的小白菜模样。
听完了全过程的启：“……”
大哥，你是真活该。
不是，博士你怎么当年没告诉我，你年轻时是这副鬼样子的？
“而且，我以为她就是嘴上说说，没想到她真的走了…… 她连外套都没有穿。
会不会太冷了？”
“……”
它都无语了。
它只是一个人工智能而已，没必要这么折磨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