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办公室内。
只有他们三个人。
巫予清坐在椅子上，给两人倒了一杯茶水，抬起下巴。
“解释一下吧，大科学家。”
叶方明尴尬的挠挠脸，“老师，我要说我是被宗久成强拉过来的行吗？”
“哦，那宗副局长给我解释一下呗？”
宗久成吞了一口口水。
即使年纪轻轻坐到了现在的位置，在巫予清面前，他还是有点胆寒的。
谁让巫予清在他高中时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现在害得他见了巫予清，照样心虚。
“咳咳，我只是突然想来学校转转。”
“不跟我说实话，我就把校长请过来。”
宗久成立刻蔫了，“老师，我就是想实地考察一下学校的情况。”
“我要是像平常一样先下达通知，在去学校调查，那你们这群老师早就提前做好准备了。
我今天偷偷潜入学校，就是为了打你们一个措手不及。”
巫予清双手环胸，“你的想法很好校长要是知道了，恐怕要哭出来了。”
叶方明立刻转到他的身后，贴心的替他揉肩膀，“老师，你就告诉我们吧，国庆怎么放假？”
巫予清眼睛也不抬，“那当然是正常放假……嗯，你现在长大了，也懂孝顺老师了。”
“那当然，巫老师可是第一个对我那么好的老师，我心里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家人。”
“又开始唬人了，这张甜嘴。”巫予清无奈一笑，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他们两个人看，“先说好，可不是我主动把手机给你们看的，是你们偷偷拿了我的手机看。”
宗久成明白了他的意思，“当然。”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对着老师群夸夸夸一阵拍照。
收集到了足够的证据，他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你们是不会按照规定放假的。”
巫予清悠闲的伸了个懒腰，揉了揉叶方明的脑袋，“那不废话，你们也是从这个学校毕业的。”
“国庆七天假期，你们只放三天也就算了，怎么这三天里，每个班级还要跑到学校外面的自习室上课呢？”宗久成反问道，“现在正是严厉打击补课的时候。”
他们当年可没有这么惨，连唯一仅剩的三天假期都没有，还要被拉去强制补课。
“高中生嘛，不内卷没分数，没有分数就考不上好大学。”
“人生可不只是一个好大学。”宗久成的表情冷峻，“法律规定，禁止在法定节假日强制学生补课，你们这已经犯法了，我不会坐视不理的。”
“至于其他的，我都会挨个找学校算账的。”
既然决定走上这条路，那他就要好好的整治一番乱象。
宗久成冷哼一声，将手机还给巫予清，转身就离开了办公室。
叶方明刚要跟上，就被巫予清拉住了。
“老师？”
巫予清给他拿了一个椅子，“坐吧，咱俩好久没见了，想和你聊聊天。”
他看着面前的叶方明，分外感慨，“自从毕业后，我就一直没有见过你了，现在你的变化真大。”
从原本阴暗孤僻的少年成长成了一个享誉全球的大科学家。
看得他有些难过了。
自己一直没有完成的梦想，总算有人能替他完成了。
看见巫予清的表情，叶方明有些疑惑，“你怎么了，老师。”
巫予清摇摇头，“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离开京华大学，来到这里当一个普通的教师吗？”
“你说你搞不下去研究了。”
“是啊，现在的你，应该能明白我当时的心情吧？”巫予清无奈一笑，“有些人，劳其一生都无法做出成功，而有些人仿佛是上天的宠儿，一次努力就能到达常人无法企及的的地步。”
“搞科研，需要天赋，耐心，毅力，而天赋……是大部分人最不愿意承认、最可悲的东西。”
“我刚开始自认为聪明，毅然决然投入了研究基础物理，可整整十年一无所获，取得的成果还不如隔壁小组，一时之间心灰意冷，我就离开了大学。”
“可我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真像当初的我，我能看得出来，你知道你自己很聪明，甚至有点聪明的自负，虽然你平常很少表现出来，但这逃不过一位教师的眼睛。
所以那个时候，我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让你走上科研这条路，如果是物理方向就更好了。”
看着他认真的目光，叶方明能感受到，巫予清这是把自己曾经的期许，寄托在了他身上。
“老师，我其实也很想对你说一句话。”
“什么？”
“虽然你平常总说自己不是个好老师，但我觉得，你一直是我心里最好的人类老师。”
巫予清拍了拍他的脑袋，“直接说我是老师就行了，干嘛非得加上一句人类？”
叶方明嘿嘿一笑。
当然是因为，他还有一位猫咪老师的关系。
巫予清挥了挥手，开始赶人，“行了行了，赶紧去追宗久成吧，别让他跑远了。”
“好。”
叶方明笑了笑，告别离开。
离开办公室，他给宗久成打了电话，问他在哪。
没想到，电话不仅没接通，不远处的楼梯口传来一声责骂。
“好啊你，你这个不听话的学生，上课时间乱跑也就算了，竟然还堂而皇之的在教学楼里打电话？”
“你当学校是你家吗？”
“你给把你家长叫到办公室来！”
叶方明赶紧快步走到声源处，就看见了一个秃头主任拉着宗久成不放，怒气冲冲的责骂。
宗久成表情十分无语。
他这副态度，主任看了更生气。
“现在就给你家长打电话！”
“老师，你就放过我这一次吧。”
“就你这态度，你还想让我放过你？”主任愤怒，“态度不端正，我一定要见见你的家长。”
叶方明扶额。
要是宗久成真把家长喊过来，那全完了。
宗久成拿到了想要的证据，实在是不想继续和这主任纠缠了，直接取下口罩，露出自己的真实长相。
主任的表情僵住了，结结巴巴的开口，“宗……宗……宗局长？！”
宗久成挑眉，“你想见我家长？”
主任喘着粗气，尴尬的解释，“这，这哪有的事，市长日理万机，我……”
“行了，别解释了，我今天来学校，是为了突击检查，既然你在这，那就由你带我参观吧。”宗久成挥挥手，“叶方明，你也过来。”
主任听见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差点腿一软栽倒在地，“叶方明？！”
今天他出门该看看黄历的，否则怎么碰上了这两位大人物？
叶方明提醒，“你声音太大了，我今天不想暴露身份。”
主任立刻捂上嘴巴。
叶方明和宗久成对视一眼，挑挑眉。
“我们要检查什么？”
“作业，课程任务，考试。”
“那我们去各科主任的办公室吧？”主任提议，“这边走。”
宗久成瞥了他一眼，“我也是从这所学校毕业的，你真当我不知道你们想搞什么花花肠子吗？”
“那您是……？”
“直接随机从正在上课的班级里，抓几个学生，翻他们书包就行了。”
“啊？”
主任傻眼了。
可现在说什么也拦不住宗久成了，他是铁了心要抓他们，他们只能祈求学生们能识趣儿点了。
不然，他们都要被领导臭骂一顿。
宗久成转了一圈，看见一个班正在上政治课，学生们听得昏昏欲睡。
他直接走到前门，用力的敲了敲门。
政治老师抬起头，表情疑惑，“你们是？”
宗久成领着教导主任走进教室，环视一周，向台下的学生们说道。
“同学们，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阳城教育局的副局长，专程来学校突击检查。
靠窗戴眼镜的那个同学，正中间座位的女生靠门最后一排的男生，还有你们班的各科课代表全部站起来，把你们上周各科的作业分类摆在桌子上，我要挨个检查。”
底下的学生瞬间开始窃窃私语，转头交流，是不是瞟向宗久成他们。
“你记忆力好，麻烦你了。”他看向叶方明。
叶方明点点头，下去走了一圈，稍微翻了翻就大概明白了情况。
当他翻到最后一个人的作业是，情不自禁的笑了一下。
“我有一些问题想你们，希望你们如实回答。”宗久成问道，“你们每天晚自习几点下课？早上几点必须到教室里？”
“晚自习十一点下课，早上六点到学校。”
“真的吗？”宗久成诧异，“我记得我当初可是十点钟就能下课，现在怎么还越学越晚了呢？”
“现在这个情况，那学生必然是越来越卷，没办法的事情。”主任适度解释。
“晚自习11点钟下课，算上回家的通勤时间，学生至少12点才能回家洗洗漱漱，吃点夜宵，看会儿错题，就又是一两点钟了。
早上六点钟就要到学校，至少五点钟要起床，这中间学生能睡几个小时？”
宗久成表情严肃，盯着主任，“你告诉我，不到五个小时的睡眠时间，怎么保证学生的身体健康？”
“他们还年轻，身体熬得住。”
“年轻时身体就垮了，老了是怎么也补不回来的。”他冷声说道，“算了，直接把你们校长喊过来吧。”
“宗副局，我有话要说。”叶方明突然出声了。
“我刚刚检查了一下他的作业，以及平常的计划本，我发现各科老师布置的隐形作业很多啊。”
“哦？是吗？”
“而且，还有更有意思的是，这几位同学的数学作业，怎么都各自不一样呢？有人是做练习册，有人练习册和卷子都有。”
这样的操作，宗久成直接翻了个白眼。
“还故意给我整这一出？你们数学老师倒是挺会教，提前告诉过你们有检查的时候要隐瞒是不是？”
没过一会儿，他们的校长就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神色慌张。
“宗副局，您有什么吩咐？”
“一个处在发育期的青少年，必须要保证八小时的睡眠时间，尤其是学生，学生是最耗费精力，容易得神经衰弱的群体。
从今天开始，晚自习放学时间调整到九点，早上八点钟上课，取消早自习，残留十五分钟的早读。”
“这这这……哪成啊？！！”校长惊讶的差点说不清话，“哪一所重点高中这么悠闲？还睡八个小时，这是不可能的。”
“不保证充足的睡眠时间，怎么让学生拥有充足的精力学习？”
“可您这是实现不通的，这样一算，其他重点高中就比我们每天多学了至少四个小时。”校长疯狂解释，“而且他们都是高二高三的学生，更是要打起精神来复习还要冲刺高考呢”
“得了吧，我也没见哪个高中生，考前突击复习几个月就能考上京华大学的。”
“这些事儿你们就不用质疑我了，至于你校长……”宗久成贴近他的耳畔，低声说道，“你要是敢不听我的话，就别怪我把你从这个位置上薅下去了。”
他微微一笑，充满了威胁意味。
校长张大嘴巴，又合上了，实在是无话可说，只能低下头答应了这件事。
“很好，既然你们都答应了，那也不能光嘴上说说，实际也得做出点举动。
未来这段时间，我会不定期巡逻各个学校，检查你们是否认真贯彻落实，如果让我发现你们有人背着我做不该做的事情……”
他可不会手软的。
离开了学校，两个人坐在回家的车上。
宗久成有些犯困了，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你这么一言堂真的好吗？”叶方明问道。
他忽然被吵醒，不耐烦的打了个哈欠，“有什么关系？”
“你不应该小心谨慎点吗？万一有人拿你这些事来作秀，搞你怎么办？”
“放心，没人搞得动我。”
宗久成的眼底滑过一丝自信。
“我这次来找你，其实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你。”叶方明问道。
“什么事？”
“你问尉迟借那么多钱干什么，你现在可是公务员，乱花钱有可能被处分的。”
真是愁死叶方明了，宗久成有些时候真不让人省心。
可偏偏他当初还答应了宗父，要好好监督宗久成，不能让他走上歪路。
“哦，你说那个啊，我差点忘了。”宗久成恍然大悟，“我其实压根就没打算还给他。”
“啊？”
这人也太理直气壮了吧。
“警卫员小哥，直接把我们送去教育局，我带你们去我办公室。”
三个人转向又去了办公室。
宗久成从他锁着的抽屉里翻出一大沓文件，扔给叶方明看。
叶方明仔仔细细翻看了一遍，表情愈发震惊。
“这些都是你用尉迟的钱做的吗？”
“嗯哼。”
宗久成抱着自己最心爱的枕头，坐在椅子上犯困。
“原来你一直在投资教育事业。”叶方明的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敬佩。
“既然要改变目前的教育结构，我就要从各方发力，只可惜我不能直接投资，所以只好以尉迟的名义做这些事情。
你可以看看我的笔记本，里头都是有关于未来调整教育结构的规划，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可以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