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歌手要签唱片公司一样，此时的香江，演员大多也要将合约签在电影公司当中。
要拍电影，自是要首先优先自家公司，而不会去给竞争对手的项目里出演。
房事龙是嘉禾头牌明星，他一般情况下就不会去拍其它公司的电影，最多是自己在嘉禾下开家子公司展开合作。
但是，影视圈终究不算很大，很多彼此都认识有交情，再加上有能量的经纪人在中间牵线搭桥。
以及演员本身想法，也不是说完全一成不变，只说寻常情况下。
莱斯利与梅艳芳菲，歌手约现在都在华星。
但电影方面，梅艳芳菲认了何贯昌也契爷，电影合同自然签在了嘉禾。
而莱斯利现在，则算是属于新艺城旗下演员，不拘《英雄本色》，亦或者《倩女幽魂》，都是新艺城出品。
新艺城虽然八零年才刚成立，但声势迅猛，成绩厉害，对嘉禾已经造成不少威胁。
何况，双方之间本就有些嫌隙旧怨。
当初，莱斯利也是将电影方面业务签在嘉禾，但后来合约将期满时，邵氏出了大价钱将其挖走。
不过邵氏经营不利，落后时代，八四年结业，然后他才又签的新艺城。
从嘉禾角度看，莱斯利多少有些叛徒的感觉。
他们要拍《胭脂扣》，自然不愿优先莱斯利做男主。
当然，香江是个资本社会，娱乐圈内尤其追名逐利。
莱斯利这两年红得发紫，有与谭永麟争夺歌坛天王的趋势，如果他愿过来拍片，嘉禾大概率也会欢迎。
不过新艺城方面愿不愿意放人，就不难猜了。
不是不能谈，就看开出价码如何了，但注定是个漫长的过程。
何况谢端阳如果没记错，《英雄本色》应该就是今年上映，再加上发专以及其它项目，莱斯利也不一定能空出足够时间拍新电影。
最早最早，也要等到明年了。
有这么长时间转圜，结果可能就与原来世界线大不相同。
他现在，就是多提出些信息，让李碧桦认真考虑，不要轻易答应。
效果嘛，似乎也很显着。
李碧桦特意索要了张名片，明白说是遇到这方面的事后，可能需要他参考给些建议。
自然，许枫那里也没有落下。
彼此交换完联系方式后，大家都较为满意。
而这时，谢端阳也觉得时候已到。
《霸王别姬》同《胭脂扣》都比较符合许枫的口味，但不在他挑选项目的范畴中，所以他也没争取说演个十二少什么的。
但也不是说，李碧桦那里就没有他感兴趣的了。
譬如说，青蛇。
从有这故事起，无论戏曲，亦或者小说。
大家都习惯拿白蛇做主角，但李碧桦却将视角放在了青蛇上这个二帮花旦上，实在别开机杼，令人耳目一新……
白素贞，修行千年，一开始就十分像人。
而道行浅显的小青，则是动物的原始兽性大于人性，唯有经历过红尘人间的历练，方才逐渐成熟。
有种心灵上的成长历程，也就是所谓的人物弧光。
当然，谢端阳对这故事感兴趣，只有一点。
法海。
《青蛇》这片子，当初上映之时票房成绩并不算好，尚不足千万，虽然依旧比《霸王别姬》高些就是。
但在三四十年后，互联网高度发展后，却是焕发出原本没有的生命力。
法海亦被称作最为豪横的法海，杀伐果断，战意点满，一言不合就大威天龙。
“哼,雕虫小技,竟敢班门弄斧！”
“我一看就看出你不是人！”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般若诸佛，般若巴嘛空！”
“蛇妖，我要你助我修行！”
俱都成为网络名梗，流行一时。
这种影响力能延续数十年的，就很有吸引力。
如果能够抽取到法海的几分神通法力，岂不是打穿港综。
哪个厉鬼当得起一记大威天龙？！
当然，这还是要看《青蛇》的票房与口碑的。
虽然这片子当年票房普通，但既然几十年后还能再次流行火爆，说明底子上佳，有着吸引观众的点，只是生不逢时而已。
如果耐心打磨修改，未必不能成功。
不过，与《霸王别姬》与《胭脂扣》已经结册刊印情况不同。
《青蛇》只是刚在东方日报上写完没有多久，还未正式实体出版。
而且因为是吃特效的神鬼玄幻片，电影公司对此感兴趣程度远不如近现代背景的两者。
“青蛇啊？”
见谢端阳如此咨询，李碧桦心情极佳，觉得是他平时就有看自己专栏的习惯。
能有个出名作家的忠实读者，感觉也甚是不错。
而听到他有意亲身上阵出演，李碧桦不由上下打量起来，与自己心目中的法海作比。
演技不知如何，但颜值肯定足够，谢端阳哪怕放在男演员中也是属于顶尖那一撮儿。
气质，也不见阴柔，因为习武的缘故，很有股阳刚之气。
这就不多见。
要知道，张彻打造出的那个武侠片热潮早已没落十数年之久。
再加上被tVb的剧占据部分男演员。
现在的香江影视圈内，男明星不缺，但出色小生却处于种青黄不接的地步。
武术功底的武师不少，但是长相嘛。
现在混得开的，好些反而是其貌不扬，甚至可以说带着些奇形怪状的，演起喜剧等天然具有笑点。
如谢端阳这般资质的，其实拢共也没几个。
不过，虽然外在条件很适合，李碧桦却也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他毕竟是个新人，没什么名气，背靠的也不是什么厉害公司。
不似许枫，有着自家的电影公司，而且在圈内同许多艺人、导演等都有不菲交情。
虽然《青蛇》小说同电影改动颇多，原着中法海的戏份远不如电影中多。
要论男一号的话，还是要数许仙。
谢端阳也不失望，本来这片子也要过好几年才开拍，时间不着急。
而李碧桦也许诺，无论是谁表露出对《青蛇》的意思，都会通知他声，并且推荐他出演法海。
但这，就已经足够。
至于说实力问题，等到《金瓶梅之官人我要》上映结束后，一切就都不再是问题。
届时，自己的筹码又自不同。
“看样子，还是要尽快送靓坤哥上路啊。”
谢端阳在心中默默念着。
“阿阳，这次多谢了，我回湾湾后一定为你搞定《龙门客栈》的事情。
不过……”
这回来的目的基本达到，而且还有意外收获，今天最满意的就要数许枫了，临走时兴奋向他保证。
只是临了临了，又迟疑了下。
“难道还有什么反复？”
谢端阳心中猜测，但表情全不显露，让她有话直言。
其实与许枫私心有关，她想问问谢端阳，如果《龙门客栈》真要翻拍，能否让原导演胡金铨也参与进来。
时代在变，这位大导演近年来不甚如意。
从八三年的《大轮回》、《天下第一》后，已有两三年没有正式拍过电影。
毕竟正是因为对方慧眼识珠，才让许枫一鸣惊人，成为足以与郑佩佩等一争短长的大明星。
她还是想回报下对方，甚至，她的汤臣影业届时也愿意小投资一份。
“胡导的水平我自然是十分佩服尊敬的。”
谢端阳半是客套半是真心说道，他用手抚摸下巴，也是觉得有些难以选择。
胡金铨有千般好，但问题也不少。
不说风格有些落后，今后的武侠片倾向于徐老怪那种凌厉剪辑，再加上特效制作。
脾气大，耗时长更是出了名的。
《侠女》是拍了一年多，还是两年多来着，几乎要将当时的联邦电影公司账面资金给榨开。
说好听点儿是慢工出细活，精益求精。
不好听的话，那就不说了……
真让他执导的话，怕是也要闹出点儿事。
最起码，谢端阳就知道后来视其为偶像的徐老怪请其出山，双方合作拍摄《笑傲江湖》。
结果弄得一地鸡毛，最后胡金铨被架空，双方翻脸。
连带着胡金铨的结义兄弟李翰祥，也亲自出面痛斥徐老怪，可以说彼此都闹得很难看了。
不过，请胡金铨出马，自也有其好处。
《龙门客栈》本就是他的作品，他对明朝历史风物研究极深。
由其操刀，自然是轻车熟路，省却许多功夫与花费。
并且对争取《龙门客栈》翻拍本就有极大好处，更不必说对方的人脉关系了。
虽然这圈子里逐利为本，过了当红期，没有好处，人情也是很淡薄，比官场上的人走茶凉也相差无几。
但有无人脉，差别还是很大的。
尤其谢端阳，最缺的不是资金，正是这份资历与人脉。
如果许枫能够转告对方，约束下其在这个项目当中权力与作风的话，他原则上是会倾向于此的。
导演肯定是不可能，想来对方也不愿执导两次同一个故事，作为制片人之一倒是不错。
“我只能说试试……”
许枫微叹口气，没有敢说打包票。
很多人年纪大之后，会变得慈眉善目，收起当年火气。
然而胡金铨却是姜桂之性，到老愈辣，怕是没那么好说话。
不过，看在金钱与项目上，应该也还是会收敛几分罢。
怀揣着这期望，许枫急忙忙远去。
《杀夫》的票房果然不甚理想，一周都未坚持到，短短院线六日游。
她留在香江这边也无甚意思，尽早同李碧桦签了合同。
然后回返湾湾为下部电影做准备，再问询《龙门客栈》的事才是正理。
至于谢端阳，同样也要忙，赶赴下场约会。
虽然最后狮子楼那场打戏还要过上几日，但是动作的编排练习，却是已经开始。
————
酒楼。
“抱歉，何导，我来得晚了。”
谢端阳加快脚步，远远对着何藩打招呼兼道歉，同时视线落在他旁边那个戴着棒球帽的中年男人身上。
“没什么，是我们来得早了，正商量着点些什么。”
何藩与他的关系已经很亲近，笑眯眯将菜单推过来，顺便拍拍旁边男人肩膀。
“大眼哥，你一定听说过的。”
谢端阳点点头，常年不离脑袋的棒球帽，再加上黑色外套，牛仔裤，休闲鞋。
装束与后世几乎没什么变化。
哪怕他对袁合平不是很熟，也很容易将其认出来。
而两人旁边，还坐着徐衿江，不过就要拘谨许多，明明身材高大，但却像是学生一样坐得笔直。
“你就是阿阳，果然人才出众！
听何导说，你也练过武？”
袁合平移开手指间夹着的烟，眯眼看将过来。
本来，他最初听到时还以为在开玩笑。
什么时候，风月片也要请武指了。
不过耐不住何藩发动人脉，再加看在相对优厚的条件，才答应下来。
刚才见到身高几近一米九，在演员中可谓魁梧的徐衿江时，就已经很意外。
没想到，谢端阳更是让他想不到。
他本身武术水平其实一般，但作为知名武指，见惯了武师，眼光自然有所不同。
甫一见到谢端阳，就知道精气神与普通人不同。
非得是经年习武，打熬身体，还得是没怎么吃喝嫖赌抽，败坏身体的人才有。
气质全然不同。
香江武师虽多，但如此纯的功底，却也没有几个。
毕竟武师这行当，不是朝九晚五的固定上班拿工资，又带着危险性质。
钱来得快，从手头花出去时也快如流水。
有良好生活习惯的，几乎没有，都是吃着碗青春饭而已。
相比之下，徐衿江虽然身材高大，身材也算匀称，但明显没多少这方面功底。
“如果他去拍动作片，说不定就是李晓龙、房事龙之后的又一巨星！”
袁合平凭借自己多年来眼光，作出判断。
谢端阳也没想到，自他决定入行以来，对他前途如此看好的，居然是眼前这位刚才认识的袁八爷。
其它人，最多也只是因为他形象颜值，觉得他有希望在娱乐圈里混出个名号来。
具体成就如何，就没多少把握了。
毕竟这行当，影响因素过多。
长得好看，真未必就一定能大红大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