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技术的进步，还有观众喜好的变化……”
谢端阳正色看向徐老怪。
“这也是我与何导过来的原因了，要说香江导演之中，最懂武侠的几人中，必然有阁下一席之地。
《金刀情侠》、《蝶变》、《新蜀山剑侠》。
对了，我在亚视里面听说他们今年原来准备重拍《金刀情侠》……”
所谓《金刀情侠》，其实即是古龙的“边城浪子”系列中的《九月鹰飞》，亦算是《多情剑客无情剑》的后传。
基本可以视作徐老怪的导演处女作，他当初还在佳视时的作品。
也是因为这剧，算是从此崭露头角。
这剧的特殊之处，在于它本身虽然是电视剧，但作为香江新浪潮代表之一的徐老怪，却是往其中引入了许多的好莱坞电影技法。
从人物角色的造型，到摄影构图、灯光的运用、蒙太奇的剪接、电影特效、演员教调，乃至服装、美术指导等诸多方面，都高度讲究。
很有电影的质感，令人耳目一新。
至于紧随其后推出的《蝶变》，更算是冷门武侠片中的佳作。
只不过嘛。
当时的徐老怪，年轻气盛，该很有股子曲高和寡的艺术家调调。
《金刀情侠》有古龙原着小说的框架约束，再加当时刚出道，处理得还好。
将电影的悬疑、恐怖、奇情等诸多元素，与武侠类型有机融合于一起，效果甚是奇特可观。
但到了《蝶变》之中，则是越发变得惊悚诡谲起来。
所以《蝶变》，始终是属于冷门小众的那类，注定不可能如黄飞鸿、方世玉、笑傲江湖系列这般老少咸宜，成为大势。
也正是因为意识到这，后来的徐老怪才明显放弃了新浪潮的那套，拥抱商业化，减弱艺术表达。
只不过个人特质实在过于浓厚，所以总是时不时流露出来。
平衡得好，就是叫好叫座的经典。
如果不行，就像是《青蛇》、《刀》一样。
而谢端阳特意提到《金刀情侠》这部剧，其实也有打算。
他与程晓东这对好友搭档，就是在为《金刀情侠》后期制作的时候结识。
他的那些武侠神怪片得以大获成功，程晓东的武指也是不容忽视。
其实在谢端阳心中，某种程度上对其的看重，还在徐老怪之上。
毕竟这家伙资历深，又有成绩，话语权大，想法又跳脱。
与其合作，注定不是那么好打交道的。
其实《金刀情侠》这剧，幕后的故事又岂止是徐老怪、程晓东这对搭档。
同名主题曲“金刀情侠”，是由张志云作曲。
而据传，这其实是顾佳辉的化名。
他是签在tVb的，自是不方便以真名实姓给竞争对手的佳视作曲，是以才会化名。
这种情况，其实还是挺常见的。
譬如新艺城滑稽时代中的“吴尚飞”，王京的“不是女人”、“不是野人”。
至于刘振伟的“技安”，更是几乎可以说是众所周知。
而亚视原本计划拍的《九月鹰飞》中，也放了个不大不小的彩蛋。
由在《金刀情侠》当中出演过的魏秋华继续，只不过由原本的崔玉真，上位成为女主丁灵琳。
至于为何推迟，就是因为面前的谢端阳了。
一来下半年中，不适合连续推出两部同类型的古装武侠剧，否则观众有一定的审美疲劳。
再加上女主的魏秋华，监制王欣慰，也都抽调来拍《寻秦记》了，自然更无分身之术去拍《九月鹰飞》。
香江的影视圈子，终究不大。
就这样，借助部七八年前的电视剧，他与徐老怪两人间也算是扯上了份联系，陌生感大减。
听到谢端阳将自己捧得这般高，徐老怪不由自得地摸向山羊胡。
同时也有些郁闷。
不提《金刀情侠》，他在《蝶变》、《新蜀山剑侠》上花的心思。
决然要比《打工皇帝》这种剧情稀碎的搞笑剧多出许多，但结果却是恰恰相反。
《新蜀山剑侠》票房上的惨败，知道的人很多。
使得徐老怪差不多过去二十年后，才有心气重拍蜀山故事。
至于质量与评价么……
总之不能说大获成功就是了。
见谢端阳如此欣赏这几部作品，徐老怪好感度再次提升。
不过，究竟合作与否，那还是另外一回事。
何况自打因为利益同话语权关系离开新艺城，自己搞起电影工作室后，徐老怪也逐渐向着名合格的商人转变。
大家艺术审美一致，也终究比不过钞票来的诱惑力大。
就在这种氛围中，双方再次谈到了《新龙门客栈》的事情。
你来我往试探交锋数次，借着徐克夹筷吃菜的间隙，谢端阳与何藩视线交错，彼此交汇下眼神。
徐老怪对翻拍《龙门客栈》确实有想法，不过这些年武侠片市场受众，喜剧片与新式动作片大行其道。
他也好久没拍过正儿八经的武侠片，何况《新蜀山剑侠》给他造成的内伤与影响犹在。
兴趣有，但并不大。
而且比起与谢端阳的乾坤影业合作，提供特效、武术指导方面的支持服务。
徐老怪其实更中意从他手中买下《新龙门客栈》的翻拍权捂在手中，等市道重新转热后再开拍。
另外，他言语间忍不住打听下靓坤与案子的情况，以及谢端阳又是怎么可以代表乾坤影业……
归根结底，还是何藩这个风月片大导，以及谢端阳这个影视圈新人的份量不够重。
但是。
有一点徐老怪却是想得岔了，翻拍《龙门客栈》，只不过是谢端阳所打的幌子。
其真实目的，依旧还是《千人斩》而已。
大概琢磨出徐老怪的心思后，谢端阳就自转换话题。
不再提《新龙门客栈》的事情，而是顺着其话头儿，大谈特谈起特效来。
有着后世的记忆，手头又有何藩这个顶级的摄影师兼及格线以上的导演。
徐老怪这边，谢端阳真正需要的，其实也就是特效，与程晓东的武术指导而已。
甚至，还可以将程晓东去掉。
现在的他，还是个经验不多没什么成绩的小人物，与徐老怪不同。
只会感谢谢端阳给自己提供机会，而不是反过来。
特效差不多算是徐老怪的G点了，只可惜，这年头的香江电影圈，对这块看重的没有几人。
很多还停留在以往那种过时的，手工制作模型道具，或者什么手放激光的层次上。
他想与人谈论，都找不到合适的对象。
见谢端阳对这些似乎很感兴趣，又有所研究的地步，他立时精神大振，眉飞色舞地说将起来。
说到兴起处，甚至肢体都配合着动作起来。
“其实不瞒你们说，我最近正琢磨着专门成立家特技公司，为香江的影视作品提供特效服务。
这可是块空白市场……”
谢端阳为其竖起根大拇指，连声称赞起来。
“之后的商业电影，特效的作用只会越来越重。
这点，看看荷里活就自清楚……”
与很多人想象中好莱坞电影大杀四方的情况不同。
所谓的黄金时代后，到了六七十年代，阿美利加的电影业其实萎缩了很长段时间，规模亦是大大缩小。
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电视机的普及。
可以足不出户，就在家中看到影像节目。
某种程度上，是《大白鲨》、《星球大战》拯救了好莱坞的电影。
大银幕上，可以看到小荧幕电视剧中无法呈现的效果，才将观众重新拉回到电影院中。
至于后面的事情与发展历程，也就很简单了。
徐老怪能够看出这点，从眼界上已经要胜出香江那些同行许多。
不过嘛，对他这个特技公司的发展前景，谢端阳可不是十分看好。
特效制作，大有可为。
但是这个公司如何，就很值得商榷了。
原因很简单，香江电影的圈子与市场，还是太小。
本土也就一县之地，人口一市之数。
靠吸取了内地转移过去的人才，外加各种时运关系才莫名繁盛起来。
将市场铺陈到新罗、霓虹、南洋诸地。
但底蕴终究不行，严重仰赖外埠市场。
而香江那些电影公司与电影人，不客气地说句，眼皮子浅操守不行的占据大多数。
等到因为卖片花坑得湾湾投资商对其彻底厌恶，索性引进好莱坞大片。
而这时候的好莱坞，也完成了整合，借着阿美利加如日中天的声势国力，开始在国际上彻底攻城掠地。
失去了这个可以保底的大市场，香江电影迅速没落下去，并且从此一蹶不振。
大势如此，就注定了徐老怪的这家电影工作室发展前途不会好。
港片兴盛的黄金时期还可以支持运作，借着提供特技服务的收益继续投入产出。
但等到港片本身没落下去后，自然就养不起来。
除非他能够再多撑数年，等到内地电影市场也发展起来，搭上这股顺风车，从此彻底腾飞。
只是，养家特技公司，若干员工，花费可是不小。
没有谢端阳这样来自未来的眼光，也确实没有多少人会看着亏损，而不是选择结业。
何况，商业经营，也不单单只是靠眼光决定的。
其它各方面的因素，简直不要太多。
这些东西，他自然不会多说给徐老怪，只是顺着他的话，表示自己对着很感兴趣，问问能否在这生意里面参与一手。
徐克万没想到，谢端阳居然会有此提议，一时沉吟起来。
他开始用心研究特效方面，还是起源自当初拍摄《蝶变》时，需要用到大量蝴蝶。
奈何附近蝴蝶数目有限，再加上悬赏采买蝴蝶也是不小花费。
最后经人提醒，制作剪纸蝴蝶，再用鼓风机吹起，混杂在真蝴蝶之中，真假难辨，效果出奇的好。
但也是过去这么些年，到了今天，自觉资本与技术底蕴积累足够，他才决定正式成立家这公司。
香江电影圈内，普遍的认识还是在“这是老外鬼佬玩的东西，我们玩不转”。
难得，谢端阳与其初见，居然有此豪气。
特技的市场未明，多一个人愿意加入分担风险，对于徐老怪而言，当然是大好事一桩。
不过还是那句话，人数多了，话语权与利益纠葛处理起来也是很麻烦。
徐老怪就是因为这才从新艺城离开的，对这感受再深刻不过。
想要钱，但又不想其他人插手进来干预。
这种既要又要还想要的心态，可以说是人类的共性了。
更重要的，他对谢端阳身家财力究竟是否足够，还秉承着怀疑态度。
对普通人而言，当红小说作家挣得确实够多了。
但是电影拍摄制作，还有特效研究，可都是十分烧钱的。
多了不说，最起码也得有几百万才经得起挥霍吧。
不过这些，不好当面说出来就是。
“难得谢先生你对这也感兴趣。”
徐老怪摸摸鼻子，半真半假说道。
“不过大家都知道，在电影工作室里面，我只负责导演，其它融资方面的事……”
正所谓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少不了个支持他的女人。
徐老怪本身属性，还是艺术比重较大，在商业运营上的能力，比不过他已经谈了八年的女朋友施南笙。
如果没有对方，其电影上的成绩至少要打了七折。
他一时觉得不好决定答复，就觉得先拿这个理由暂时拖上一拖。
火候差不多了。
谢端阳佯装不知，而是从随身包中取出几页纸推将给他。
经过这段时间的铺垫，差不多也到了摊开来说的地步。
有些不明所以，徐老怪拿起《千人斩》的剧情梗概大纲，快速浏览起来，然后沉浸在故事里面。
“咦，这是？”
他抬眼看看谢端阳，眼神古怪。
这片子的画风，怎么说呢。
就与自己心中正自琢磨着的《倩女幽魂》十分类似。
神怪片、女鬼、官府、修道豪侠……
虽然电影要到明年才上映，今年年底才拍摄制作，但徐老怪已经有了这个计划。
甚至，就连他准备搞的特技公司，也有部分原因是为了给《倩女幽魂》项目提供特效支持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