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端阳轻飘飘一指点出,看上去殊无半分力道。
然而先前吃过回亏的断水流大师兄却是不敢令其触及自己。
身子微侧,他滑行小半步,避让开来。
如蟒翻身,然后右臂顺势斜撩画弧,对着谢端阳当胸反向拍出。
看着是仓促而为,没什么精妙,但谢端阳却是暗自颔首,赞叹声。
“来得好!”
霓虹所谓空手道,源自琉球唐手。
而琉球的唐手,又是源自中土,借闽人三十六姓渡海而传至。
只是后来,又被霓虹武士改头换面,截取精华,最终演化为空手道。
其中明显看出很明显的白鹤、咏春等南拳的底子。
而断水流一脉,则是又汲取了太极拳、八卦掌的部分精义。
看似极之刚猛,号称速度之快,劲力之强,足以截断水流。
但其实到了高深境地,则是追求起“刚柔并济”来。
他这一手,就已经颇得“回身掌”、“转身掌”的几分精髓在,乃是他极少示人的杀招。
一掌打出,就连断水流大师兄自己也颇为得意。
感觉是自己练成后最为圆满的一次,若不是有着谢端阳给予的强大压力,自己还难以发挥得如此完美。
只可惜,依旧没有什么用处。
谢端阳不逼不让,食指屈起,对着断水流大师兄劳宫穴轻轻弹去。
他只觉掌心如被针刺,聚拢而起的劲道不自觉地就泄了出去,再难提起。
没想到自己千般小心,却仍是着了道。
断水流大师兄心中大骇,紧忙收手,想着撤招后退。
却见谢端阳对其笑笑,先他一步后掠而出。
只是一个呼吸时间,就已退至擂台边缘,背靠着只立柱,长身而立。
这下子,他当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全然想不通谢端阳为何没有乘胜追击,反而放弃大好优势。
心中琢磨着,断水流完好左手立于胸前,作为掩护,至于被弹中的右掌则是收于身后。
身子屈起,猫足谨慎向前。
倒有九成的心思,放在了守御而非进攻上。
谢端阳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对于断水流大师兄而言,觉得这是场事关胜负生死,以及自身流派名誉的决斗。
看得极重。
但对谢端阳而言,不过是场为了刺激票房,而进行的过家家式节目表演而已。
既然如此,为了让节目更好看,就不能太快结束,三拳两脚将断水流大师兄撂倒。
那样还有什么看头儿?!
要知道,将三场缩短为一场,本来时间就已经短上很少。
何况如果他们两人全力出手,放开打的话。
除去作为裁判的“奔雷手”,还有鬼王达、曹师傅等寥寥几人外,整个会场怕是根本看不清两人动作。
所以为了表演效果,谢端阳倒是很乐意给他发挥余地,如此方才越发能反衬出自己的实力来。
眼见对手慢慢逼近,他双手却是自然下垂,看上去说不出的漫不经心。
只是断水流大师兄却是不敢有丝毫大意。
左手要拿来护住要害,右掌也还没完全恢复。
是以他没有如方才出掌挥拳,而是试探性地一腿扫出。
虽然同样留了数成力道以策后变,但是劲力所致,长裤仍是霎时绷紧贴身。
谢端阳没有硬扛,脚尖点地,身子已然腾空掠起,拔地数尺,轻盈落在立柱截面之上。
场下观众眼光有限,看不出刚才那记转掌还有弹指的精妙之处,才是关键。
但是原地起跳蹦出小两米来,可是真正惊到了他们。
一时间,场下惊呼声、鼓掌声四起。
不知多少人,探出身,想要凑近看看。
而所有的摄像机镜头,亦是同时转过来,对准这擂台一角。
一招落空,断水流大师兄并不意外。
倘若如果轻易得手,才是不可思议。
他事先留了余力,招式没有用老。
正欲将腿收回,他就迎头看到了谢端阳居高而下,似笑非笑的笑容。
同时有道气机隔空将自己锁定,似乎随时都会扑击而下。
断水流大师兄在心中快速计算了下。
如果自己此时收招,劲力衔接运转,反而会造成破绽,给对方窥见利用。
既然如此……
他心下发狠,也不收腿了,反而再次加了三分力道,继续向前。
只听得清脆“咔嚓”一声。
小腿撞在立柱上。
上好木料打造,外面还裹以软垫的柱子,竟是生生断折开来。
场馆中喧闹声攀升至开始以前的巅峰,无数人从座位上坐起,甚至跑将过来。
而解说席上,亦是传来不可置信的嗓音。
只听得解说员咕咚咽下口口水,结结巴巴道。
“大……大师兄,居……居然,一脚踢断了柱子!!!
他的腿,真得是血肉做的吗?!”
没有理会自己引起了多少喧嚣,断水流大师兄一脚踢出后,就闪电般收腿,摆好架势。
气、息、体,三者合一。
等待着接下来雷霆一击。
立柱被自己踢断,那么上面的谢端阳纵然身手高明,也势必会受到影响。
重心有一瞬间的不稳。
而这,就是他趁势发起攻击的最佳时机。
只可惜。
事情没有如他所期待的那般进行。
仿佛是早已预料到他如此,在他小腿撞上立柱的刹那,谢端阳身子已然再次纵起。
踩踏着围绳,如履平地,向着临近的另一根立柱飞奔而去。
如此表演,自然再引得场下观众的欢呼鼓舞。
气氛被渲染到最高峰。
这下子,什么规定、要求统统被抛在脑后,无数人面带狂热地如潮涌来。
如果不是场馆经过特别设计,而放进来的观众也远没有达到饱和,怕是就要出现什么踩踏事故。
进展到这步,其实什么主持、评委、解说员,都已经无人关注理会。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擂台上的两人。
“这是,在玩我?!”
看着谢端阳潇洒站在立柱之上,挑衅性地对自己勾勾手指。
这回,哪怕断水流大师兄脑子算不上多么聪明,却也知道方才对方是故意为之了。
台下的那些什么欢呼声,在他听来,均为针对自己的嘲笑。
一下子,热血涌到脑袋当中。
他也顾不得上台前的示敌以弱、保留实力等策略。
仰天怒咆出声,断水流大师兄全身上下,关节响起来阵噼里啪啦,有如黄豆爆炸的声响。
竟似无形中拔高数公分,身体也像是膨胀了一圈。
额头、脸颊、脖颈、手臂、手背……
裸露出来的皮肤上青筋暴起,看上去说不出的吓人。
又是一声怒吼,断水流大师兄脚掌踏地,飞奔而出。
跺得地面一震一震,仿若打雷般。
因为速度过快,以至于现场观众眼中现出残影。
正欲眨眼,看得清楚些,他就已经再次悍然杀至谢端阳所在的立柱前。
这次,他也不去想右手气血筋肉还没完全恢复过来了。
攥掌成拳,对着立柱就是一记简简单单的直刺拳。
他已经不是完全在与谢端阳交手了,更加近似于发泄自身的愤怒。
空气被打出爆响。
紧接着又是记沉闷凝滞的撞击声,几乎连作一现。
粗如水桶的立柱,竟是被他生生从中打穿,拳头从后面露出。
“一介莽夫,连自己情绪都控制不住。”
看着他还欲出拳,跟这根立柱杠上了,谢端阳暗暗摇了摇头。
本来,有些强迫症的他还想引导着让其将四根立柱统统打断,凑个齐整。
不过现在看来,估计是有些难度了。
不过现场气氛,还有观众的反应,还算不错。
似乎也不需要再如此做了。
谢端阳一声长啸,抬腿迈出。
这次,却没有继续踩踏着围绳而走,诱导其追击自己了。
而是一脚踩在断水流大师兄的脑袋顶上。
断水流大师兄脑袋一沉,攒足全身力道,昂首梗着脖子,硬扛着不说。
同时还想抽回双手,捉住谢端阳脚腕,将其甩飞出去。
甚至干脆,将其挥舞起来,照着立柱同地面猛磕猛砸。
然而,他的算盘注定是要落空。
谢端阳脚掌发力,一下子就踏泻了他好容易鼓运起来的力量。
只听得断水流大师兄脖颈处似乎传来阵令人心悸的咯吱声,此处的青筋,更是涨至紫红色,几乎有蚯蚓粗细。
感知察觉他快要坚持不住,再继续下去,真要被自己活生生踩死后。
谢端阳这才将脚上力道收回,凌空翻个筋斗。
稳稳落地无声。
断水流大师兄身体一时没有适应过来,血液继续上涌。
忍不住呼嗬呼嗬,剧烈喘息,乃至咳嗽出来。
待他呼吸恢复平稳,谢端阳身子下蹲扎步,手臂前探伸掌,摆出来邀战姿势。
不过这次,断水流大师兄脑袋当中热血已经消退,恢复了冷静。
他没有继续前冲,反而退后数步,无比戒备地盯着谢端阳。
谢端阳见状,不禁失望摇摇头。
你不出手攻击,那可就没意思了啊。
也罢,既然他不出手,那么就由自己发起攻击便是。
正好,从比赛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断水流大师兄先攻。
自己虽然躲闪得巧妙,但落在不识货的人眼中,难免会以为是自己正面交手比不过对方。
所以才需要采用这种战略转进的手段。
心中想着,谢端阳右手并指成掌。
“长春指”养炼出的内力已经悉数运起,催运起残缺版的“铁掌功”来。
两门目前最高阶的武学结合,可以称得上是他现在最强力的攻击手段。
不过,谢端阳却不是拿来对付断水流大师兄。
而是先将两根围绳扯断,然后并掌成刀,以掌根边缘对着他刚才打穿的立柱斫去。
没有第二种可能,立柱被当中劈断,然后被其双臂环抱,执在手中。
掂掂立柱,谢端阳满意点点头。
作为武器,这木柱未免太短太粗,过于笨重了些。
但是份量还是很符合自己心意的。
更重要地。
是卖相足够,看上去就很摄人,有着足够的冲击力。
不用放开感知,谢端阳都能看到一阵阵闪光,还有快门按动的咔嚓声。
任他们拍完,甚至还配合着稍微调整,变换下姿势。
感觉足够后,谢端阳这才慢悠悠踱步向断水流大师兄走去。
也不用什么特别招数,就是简简单单一记下挥。
不过在速度与本身重量的加持下,看着还是十分骇人。
断水流大师兄心中一惊,急匆匆闪身避开。
只是他刚刚躲过,就见木柱在谢端阳手中画了个画弧,由竖变横,拦腰扫来。
得亏这柱子被他当中打穿后,就只剩八十公分左右。
相对其尺寸与重量而言,实在太短了些。
所以断水流大师兄躲闪起来,并不十分吃力,甚至还有余力开动脑筋。
他是无法理解,谢端阳为什么会选这玩意儿作为武器。
对自己而言,威胁性还不如对方的一拳一脚。
不过,虽然他不至于被木柱扫中,但想要趁机近身攻入谢端阳跟前,却也是万难做到。
木柱被挥舞了个水泄不通,根本找不到任何破绽。
双方就这样你攻我守,持续了约莫两分钟时间。
主持人同裁判的声音才终于姗姗来迟地响起。
“谢先生,我们这场擂台赛有规定,是空手比赛。
所以,您现在……”
他将话说得断断续续,格外斟慎小心,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谢端阳,被直接飞来一柱带走了自己性命。
“好说!”
听到他的话,感觉也已经留够素材。
谢端阳也没了继续遛狗玩的心思。
“咔嚓!”
反手一挥,将木柱插在擂台之上,谢端阳哈哈大笑,猱身而上。
速度比刚才何止快了一倍!
打得时间已经够长,也时候将对手解决掉,结束比赛了。
断水流大师兄好容易才适应了谢端阳的攻击节奏,哪想到他就突然变幻了风格。
一时反应不及,就已经被侵入到身前一臂距离的重要领域之中。
来不及多想,他只勉强抬得起手臂欲要挡上一挡。
但依旧没有任何作用。
谢端阳手臂化蟒,须臾间将其裹住,拖拽住自己身前。
然后手臂绷直,五指顺着拉下。
卸下其关节。
最后,又是一掌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