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入眼帘的，是奈布亲手挖的巨大深坑。
在一开始被npc控得无法反制，焦虑烦躁的那段时间里，奈布有想过会这坑是后背上图案的大型猛兽的觉醒场地；
或者是之前在圣子npc洗脑仪式里听到的邪神。
连教会的动作太大引来陆地刺客的死刑犯埋尸地都猜测过。
但，都不是这些……
黑色的土地很湿润，很好挖。
土质疏松，意味着可以挖得极深。
深坑里到处都是残肢断臂。
东一块，西一块的肢体下，血液横流，沾满泥土。
密密麻麻的断手断脚被随意堆在这里发烂发臭。
根据横截面的腐败程度判断，最可怕的是，碎尸的死亡时间有就在这两天……
完整的躯体有，但很少。
几乎都是小小的，看上还没长大到孩童；用婴儿来形容更为贴切。
——就是这些婴儿的小手小脚，铺满了这深不见底的坑。
奈布不敢看最下面，骨头缝隙都凉透了。
密室里有通风口。
凉冰的风便吹着这股血腥气扑人满脸，带来难以言表的味道，醺得眼眶止不住流泪。
此情此景震撼到刻骨铭心。
奈布自我认知不是什么纯白的好人。
战场上曾见过坑杀敌军，也麻木地觉得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但是，这样美好平和的副本……是要用婴儿来祭祀吗？
为什么？
为什么要残忍地肢解害这么多的婴儿？
几乎都是刚刚出生的……它们难道不是所有人未来的希望吗？
好恶心。
怪物扒拉着披风，着急地想去遮住奈布的眼睛，“奈布，不要看。”
但跟被这样深的尸坑接触太近，怪物十分难受，连带着身上的不祥气息也更加深沉。
护住奈布后，灵体变得更加苍白透明，轻缓地安慰，“不要伤心……”
奈布面容平静过了头，眼中戾气翻涌，“……出来的那晚，你还做了什么？”
另一面拥有他不知道的能力，奈布大致清楚；喜欢恶作剧捉弄他，这么多年，他也习惯了他的坏脾气。
可是，他第一次被这样丧尽天良的场景恶心到失语……
——并不恐怖，也不好笑。这是纯纯畜牲。
“……”
成功吓懵了奈布，另一面却一点也不觉得有趣。
甚至有点烦躁。
“啊……所以我今天非要醒过来干嘛。”还贱兮兮的找罪受。
他明明知道这芝麻馅的家伙那丁点儿为数不多的良心会难受的……
“好了好了，是我的错，不该拿这个吓你好吧？”
另一面抓着头发，笨拙地安慰，“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好吧？
信号不好，只知道门这边有深渊能量在污染。还以为是一团长得奇形怪状我能压制住的深渊怪物，吓一吓你…谁让你最近胆大包天反过来奴役我来着……
我发誓，事先并不清楚都是些婴儿……”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奈布还是不理他，另一面只能去凶复读机，“喂，你让他别难过了，快点离开这里。”
尸体暴露在空气中会产生尸毒，人体被沾染上会腐败。
怪物运转能量帮奈布抵抗侵蚀污染。
闻言“哼”了一声，假装没听见。
“……服了。”
另一面磨牙，“你个傻子猫。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可是个香饽饽，等下被啃光了活该。”
怪物反应慢吞吞的，好半天才说，“我保护，奈布~”
骄傲的小尾巴。
奈布默不作声，蹲下身捻了些黑土，确定不是幻境后，喃喃，“真该死啊……”
毫无疑问，这是可能是教父掌管的有关钟楼副本最大的秘密。
但他的存活时间只剩下不到一半。
明早的晨祷结束，便是最后一天。
探索度勉强能刷够，不需要往往深处冒险；但是这些婴儿……
“来都来了。你别告诉我只会开一扇。”
他麻木地抬腿，往另外的密室迈步，朝地下室更深处走——
“拜托了，帮我一次。”
“……”
另一扇门后也是一个大坑。
但有一段时间了，土壤里露出一星半点的碎骨头，显得凌乱又潦草。
是的，就是那种匆忙的、扔垃圾一样随意的丢进腐臭的坑里。
没有一丝一毫对生命的敬畏。
哪怕是掩埋……
奈布脸白得可怕。
这一趟过来，尽管怪物帮他挡住了大部分伤害；他也被迫掉了很多san值，数据面板挂上尸毒的debuff。
脑子却十分活跃，捕捉到了疑点。
下一扇门，下下扇后……都是吗？
数量不对。
这些婴儿实在太多了。他知道自己挖得有多深。
村落都不够格，要至少是城市级别的诞生数量。
背后黑手只能是副本的掌权者。
抹杀新生儿……类似中世纪的猎巫运动？
不对。不可能。
钟楼这里是“最接近神的地方”，这么多灵感的集合之所。
而且白纸一样的孩子，最适合大人用各种各样的欲望去涂抹。
比起毁灭，婴儿更适合改造。
起码也是活着的用处，远远好过于直接粗暴的抹杀。
周围满是地狱模样的阴暗悲凉，令人不寒而栗。
太过压抑，奈布彻底走不动了。
他很清楚，再不管不顾走下去，自己绝对会被污染到理智清零，死亡登出。
现在的他做不了什么……他也必须回去了。
怪物吃力地摸摸他的头，“不哭~”
把这个消息带回去，带给那些推演者，会有办法吗？
奈布双眸无神，忽然觉得世界糟糕透了。
自己都被害得惨兮兮的笨蛋神明趴在他的头上手足无措地安慰，傻乎乎的惹人发笑。
“对不起啊，总算说你笨，其实我也不聪明。
从我第一次救人起被背叛差点死掉后，想了很久，一直都想不明白。
我做不了好人也不会去主动害人。只是答应过妈妈想好好活着而已……
人性向来都是这样的，为什么还要有期待？”
奈布以前去过修道院副本。
身份随的炮灰角色，任务记不清了，反正是个脏兮兮的流浪儿，都不敢想去做任务登出，死之前混到口饭就算赢。
那时，他才从吃人的末世副本里险而险之苟出来，应激到谁也不信。
赤贫的积分不够带在极寒法则的庄园，只能进副本赌他那点微薄的运气。
在快要绝望的时候，迟来的人性的善把他从暗堕里及时拉回来。
修女姐姐们都很温柔。
她们是npc，却比冷血麻木的推演者们更加鲜活美丽。
轻声细语帮他洗脸洗手，给他美味的面包和米汤，打着拍子唱歌给他听，发自内心地夸赞他。
“瞧瞧，长得多好看呀！神马上会多一个可爱的小信徒了。”
……
哪怕一个普普通通的修道院，在爱屋及乌的回忆滤镜里，永远都是闪闪发光的。
他得到的甜太少，因此永远记得那些婆娑树影间映下的独特，岁月静好。
奈布规划着，以后要去有修道院的副本世界，领取无时间限制的收集任务养老……
可这一次，他以修士的身份来到了世界观最圣洁光明的修道院，看到的钟楼夜晚不为人知的一面却如此不堪。
有什么在内心深处默默碎掉了。
毫无意外。
只剩疲惫的死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