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竹心深吸一口气，反倒彻底放开了。
她放松身体，面色自若地走到孔蒙导演面前，微微一鞠躬。
“导演，我表演完了。”
全场还是安静地吓人，没有人说话。
所有人都转头注视着面试椅上一脸严肃的孔蒙导演，默默等待他的反应。
孔导沉默了半晌，忽然脸上浮起笑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很难得，现在对表演有自己的思考，还敢于表达的女演员越来越少了。”
现场紧绷的气氛一下子松弛下来。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谢竹心也甜甜地笑了起来。
“一时冲动，说了点浅薄的个人见解。谢谢导演没怪我多嘴呀~”
孔蒙导演笑着和她聊了好一会儿，问了一些个人情况。
直到他示意谢竹心离开之前，还跟制片人老贾确认已经留下了她的联系方式，一副对她很感兴趣的样子。
谢竹心走出现场，脸上的笑容早已无影无踪。
助理沈姐悄悄跟了过来，却满脸兴奋。
“孔导演好像对你挺满意的哎~这个角色你是不是十拿九稳了？”
刚才她就躲在现场角落里看着试镜，全程大气都不敢出，手心的汗一直没有干过。
谢竹心笑了笑，没有回答，从沈姐手里接过了自己的包。
就在这时，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掏出手机，看着来电显示上的名字，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顾眉姐，你从安省勘景回来了？今天晚上想聚一聚聊聊天？没问题！”
……
结束了一天的剧组工作，孔蒙导演也在和自己的搭档吃饭聊天。
“老孔，我有个事情不明白。”
制片人老贾喝了一口酒，忽然想起了一个白天忘了问的问题。
“今天那个谢竹心，你之前不是一直看不上她吗？怎么试镜的时候那么给她脸？你真想用她演琴女？”
孔蒙笑了笑。
“你觉得她演不了？”
“这表演的事情我哪懂啊？片场之内都归你管，我就负责给你当大管家。”
老贾哈哈一笑。
“不过看她出场几个动作，虽然不是表演科班出身，但能感觉到还是有点东西的。可老孔你不是女演员一向喜欢用新人的吗？”
这话不错。
近些年孔蒙导演电影里的女演员，要么是合作了多年的老搭档，要么是完全没有表演经验的纯素人。
像谢竹心这样已经出道几年，有了些知名度，却没有电影表演经验的半新人，他还真没有用过。
更何况老贾知道，孔蒙导演其实一向不喜欢电视剧出身的演员，尤其是女演员。
至于侯一泽那点面子情，在他们这里也根本算不了什么。
所以老贾一直觉得，今天这场面试不过是走个过场，让谢竹心来大导演的剧组体验一把，然后客客气气地送她走人。
但白天一看孔蒙那专注看表演的样子，他就知道这位老搭档上了心了。
“其实这个女孩我也看不明白。”
孔蒙笑着摇摇头，随口说道。
“明明拍过好几部电视剧，有经验，功底也很扎实，照理说早就应该有自己的表演套路了。电视剧嘛，我们都懂的~
“可她演起戏来，演技还是像新人一样质朴。有一些小瑕疵，看不出有什么技巧，但整体看上去又很舒服。
“如果不知道她的经历，我会以为这是一位很有天赋的新人演员，是一块值得好好雕琢的璞玉。可现在，我也看不懂了……”
如果谢竹心在场听到孔蒙导演的发言，恐怕要直呼眼光太毒！
昨夜她刚刚失去了所有演技相关的系统卡牌，也来不及测试自己当前的表演状态，正是对自己演技最没自信的时候。
所以试镜时，她根本没有用任何表演技巧，纯粹靠感觉和基本功支撑下来的。
没想到，这居然成了导演眼中最可取的地方，让他直接推翻了之前对她的成见。
不过——
“顾眉姐，不管孔蒙导演最后会不会给我这个角色，我都不打算接下来。”
与此同时，谢竹心正对着顾眉认真说道。
顾眉为了自己的导演处女作，在外奔波了半个多月终于回京，叫了几个朋友在家小酌。
此刻正举着一杯红酒，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
“说实话，我有点好奇为什么。那怎么说也是孔蒙哎～如果他来找我演戏，我都不一定能抗拒得了这个诱惑。”
听了谢竹心这句话，顾眉笑着挑了挑眉道。
“而且我对你的电影选片没有任何限制。虽然你要演我的青春片女一号，但你也知道，你这个角色并不要求清纯形象。
“所以你方便告诉我，孔导那部戏，你到底是哪一点接受不了吗？”
顾眉的眼光也相当犀利。
一眼就看出了谢竹心在平静讲述下隐藏的抵触情绪。
“首先，我不喜欢我的搭档演员。连试镜时都手脚不干净，我没办法和这种人一起演戏，尤其还是亲密戏份！”
谢竹心皱起眉头，完全没掩饰自己的厌恶。
“而且演琴女的时候，我觉得很不舒服。
“为什么她去偷情报就非得色诱？为什么非要被当众强奸？为什么被侵犯完，还要苦苦哀求别人杀死自己？
“我分析不出具体的原因，可就是演得特别难受，所以根本没办法接下这个角色……”
谢竹心说着说着，莫名又有点心虚起来。
“顾眉姐，作为演员，我是不是太不敬业了？”
顾眉定定地凝视着她，露出了一个复杂的微笑。
“没有的事。你很棒，已经拥有一名优秀演员的审美素养了。”
顾眉一边说着，一边为谢竹心续了一杯酒。
然后就丢下这个话题，和大家聊起自己去安省为电影勘景期间的趣事来。
所有人说说笑笑，喝得很开心。
谢竹心也把一切烦心事抛到脑后，专心享受起这难得的欢聚时光。
到了散场的时候，她喝得半醉，正摇摇摆摆地起身，准备跟着大家一起离开。
冷不防被主人顾眉一把拉住。
“心心，你慢点走。我们俩单独聊聊？”
“好啊，顾眉姐。我们2个人很久没在一起单独喝酒了……”
谢竹心一脸醉笑，摇摇晃晃跟着顾眉回到房间。
正想去拿酒杯，却被她拦住了。
“谢竹心，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顾眉一改刚才聚会上的轻松状态，表情显得十分严肃。
“啊？我怎么了？”
谢竹心一头雾水。
顾眉靠近她，用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淡定地吐出了针一般尖锐的一句话。
“你真的看不到，自己的状态有多糟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