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珩刚走到片场门口，怀里就扑进来一个人。
“黎老师，我来看你了。”
少年戴着口罩，声音有些发闷，却依旧听得出语气里的雀跃。
而且他们都心知肚明，到底是谁更想看对方。
黎珩垂眸，望了眼他脑袋上的鸭舌帽，抬起的手落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
“嗯，我很高兴。”
“你骗人。”
云铮抬起头，帽檐下的眼睛微微瞪着，像猫一样。
看似凶巴巴的，其实只是很娇气罢了。
黎珩对此不置可否。
“要不要去里面看看？”
“可以去看吗？”
少年跃跃欲试地往片场的方向瞄了瞄，最后还是把脑袋缩了回来，在他怀里轻轻蹭了蹭。
“要不然算了吧，我也不是那么想看的其实。”
闻言，男人捏了捏他的耳垂，似笑非笑地拆穿他。
“口是心非。”
云铮“哼哼”两声以示不满，却也没搭腔，只是抱着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了。
在此之前，少年的分寸感一直都把握得很好，鲜少会在人前做这种过分亲密的举动。
可今天大抵是白天经历了什么，此刻情绪外露得厉害。
男人的大手顺着他的背脊一下一下轻抚着，直到感觉到少年情绪渐渐恢复过来，双手才落在他腰窝上。
“心情有好点吗？”
“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啊？我都没有告诉你。”
说话间，少年抬起头，下巴抵在男人的微微凸起的锁骨上。
呼出的气息羽毛似的拂过男人的脖子，惹得对方喉结上下滚动了下。
黎珩拍拍少年的腰，眸色深沉地垂眼望着他，开口时声音沙哑低沉。
“先松手。”
“不！”
话音刚落，云铮就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正抵着他。
对方身上穿着好几层衣服，可那灼热的温度却仍旧把他烫到。
他抬着头，眼神有些懵，不知所措地看着男人。
“感觉到了吗？”
少年懵懵地点头，显然还处于茫然之中。
黎珩将他拉开一点，让夜风缓缓吹拂着身上的燥热。
“那就乖一点。”
“我不一直都乖吗？”
尽管脑袋发蒙，可很多时候，本能总是无法违背。
而这时候说出来的话，也更加证明了少年心中的真实想法就是如此。
不过……
黎珩薄唇微勾，低低沉沉的笑声在云铮耳边响起。
“嗯，很乖，所以先暂时更乖一点，可以吗？”
自从家里出事，云铮不得不逼着自己长大、懂事，尽可能地不让自己成为爷爷的负担。
父母留给他的记忆他已经记得不多，可哪怕他们还在的时候，也不曾有谁这么温柔地哄着他。
后来与爷爷相依为命，他们疲于奔命，鲜少父母在世时那般温情的时候。
也许爷爷对他是温柔的，只是那种温柔总是带着愧疚与心疼，久而久之，他不愿看到爷爷那般对他了。
云铮仰着头，可眼睛里的酸涩挡也挡不住，视线被模糊开来。
“怎么哭了呢？”
男人语气里带着些许无奈和怜惜，不算细腻的指腹轻轻为他擦拭着眼泪。
那一颗一颗的热泪弄湿了男人的手，滚烫的温度仿佛灼进了人的心里。
黎珩动作微顿，将少年的帽檐往下压，随后叹息着把人摁回自己怀里。
“别哭太久，哭太久……”
“一会眼睛该疼了。”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安慰自己，可云铮就是有被安慰到的感觉。
也许是夜色惑人，又或者是对方太过温柔，以至于他有种想要不顾一切的冲动。
他把脸埋在男人怀里，开口时带着浓浓的鼻音。
“我爷爷都看到了。”
男人沉默片刻，问他。
“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我在看你，他看出来了，他什么都明白，他问我怎么没把人带给他看，他还问我……”
云铮紧紧攥着他身上的衣袍，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和不安。
黎珩轻抚着他的脊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是深不见底的晦暗。
在昏暗的夜色下，无人能从其中窥见男人的情绪。
“问什么了？”
“问我怎么没把人带去给他看，他……”少年的声音突然带上了明显的哭腔，“他好像在交代后事一样，我做不到骗他说他看错了。”
他吸吸鼻子，抬起脸，茫然无措又委屈可怜地看着男人。
“我是不是很坏？一点也不乖？”
与别人有人悉心引导着成长不同，云铮很小就签约了公司。
公司给他请了老师，安排他上学，教了他很多事，可唯独没有见过他如何去面对感情问题。
所以从对黎珩动心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是自己摸索着、跌跌撞撞地往对方奔去。
没有教过他遇到这样的情况应该怎么办，他只是本能地向自己最在乎的人寻求安慰。
男人双手扶在他的腰侧，随后微微弯了弯腰，与他平视着。
“不坏，你很乖。”
云铮摇着头，眼泪簌簌往下流，任黎珩怎么擦都止不住。
叹息一声，黎珩和他额头贴着额头，轻声哄着。
“所以要我陪你去看看他老人家？”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道德绑架你，我只是，只是……”
云铮说不出推辞的话，却也做不到无所顾忌地应承下来。
“我只是不知道能找谁，大家都有家，都有信任的好朋友，可我没有。”
说话间，少年难过地垂下脑袋，不想让他看见自己那么可怜的时候。
在娱乐圈这个名利场，他没有交到好朋友，起码目前还没有。
也许等他红了，或者什么时候更糊了，他才知道自己有没有好朋友。
黎珩捏着他的下巴，强迫其迎上自己的视线。
“所以小朋友，要不要我陪你回去见见他老人家？”
“你是要骗他吗？”
“我从不骗人”，男人目光怜惜，“所以云铮，你要努力追上来。”
“我能等一阵子，却不会等一辈子。”
没有谁会为谁一直停留。
那一刻，云铮心中的信念前所未有地坚定起来。
“我一定会追上你的。”
“我相信你能做到。”
夜色下，身着古装长发披肩的高大男人，正拥着一头短发穿着现代装的少年。
明明像是两个时代的人，相拥时却有种本该如此的自然。
闻星泽站在不远处，双脚像被钉了钉子一样，久久迈不开步子。
心脏的闷痛越发明显。
他似乎知道自己怎么了，可是好像一切都……
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