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凌晨。
南风馆后门刚一打开，宋辞就从客栈的屋檐下走过来，身上还带着一丝雾气。
暗三眼尖地看到了他，便没有急着走开，而是等他过来，然后告诉他。
“主君还未起。”
宋辞琢磨了一下。
单单说主君还未起，那便证明主子起了。
“殿下起了？”
暗三点点头，怕他一根筋不知道自己的意思，特意多说了两句。
“主子在陪主君，宋先生不如等过了午时再来。”
然而宋辞却没有离开的打算。
“我可以进去等。”
暗三皱眉打量他。
“宋先生可清楚这是什么地方？您下榻的客栈就在对面，不必执着在里面等着。”
虽说时下文人都风流，但好男风的还是少数，最起码的还没有传言说哪个真正的名士好男风。
像宋辞这样的，担得起一声名士。
宋辞一时间也犹豫了。
他是以画美人图从而声名鹊起的，不过他画的是女子，并非男子。
秦楼楚馆也曾去过，南风馆却一次也未曾踏入过。
倒不是他介意什么，而是他真的不好此道。
比起男子，他还是喜欢秦楼楚馆里娇滴滴的小娘子，当露水夫妻就足以。
思索再三，宋辞放弃进去等这一事。
“既如此，我回去等。”
说完干脆利落转身，半点也没有拖泥带水。
暗二走过来，碰了碰他的胳膊，被他轻轻推开。
“碰一下都不给了？”
“你碰的还少？”
暗三将他从上到下审视一遍，目光在某处停留的时间稍久了一些。
暗二摸了摸鼻尖。
“那什么，那不一样。”
“那你说，哪不一样？”
“这……”
看了看周围，虽然其他人的影子没见过，但是……
大家都是暗卫，谁不了解谁，这会指不定藏在哪个犄角旮旯呢！
他又不是主子，可没有被人听墙角的爱好。
然后暗三就被他一把搂住肩膀，耳边传来他刻意放轻的声音。
“行行行，是我不对，我不应该这么说，别气了好不好？”
暗三白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走。
“你的话，除了在主子跟前，其余时候说的都是废话，所以这些话，你还是留着送给自己听吧。”
“别别别，我错了还不行吗？三儿，别气了，气坏了身体我心疼。”
暗二追上去牵他的手。
他甩了甩，没甩开。
见状，暗二得意洋洋地对他挑眉。
“主子都是这般牵着主君的，俗话说得好，有其主必有其仆，所以三儿，你就别挣扎了，让我牵着你，别丢了。”
暗三觉得自己的性子是所有暗卫里面最好的，大家也觉得他性子温和。
可偏偏每次遇到这个臭不要脸的家伙，他都总忍不住被气得想揍人。
“那你闭嘴吧！”
见某人还想开口反驳，他直接上手捂住这人的嘴巴。
“主君让主子闭嘴的时候，主子可一个字都没有发出来，你呢？要是做不到主子这样，你就别要求那么多。”
暗三眨眨眼，表示自己知道了，让他拿开手。
结果他刚一拿开手，就看到某人无声地对他叽里呱啦一大堆。
扭开头，暗二直接无视他的长篇大论。
“赶紧办正事，我们不是来玩的，要是把事情搞砸了，你受罚的时候，我一定亲、自、动、手！”
瞬间，暗三皮肉一紧，笑容中多了几分牵强。
“那还是不必了吧！”
“闭上嘴。”
“好好好，闭嘴闭嘴！”
……
正午过后，宋辞再次来到南风馆，这次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了黎珩与玄笙。
没有过多的寒暄，黎珩就让他进入正题了。
作画的笔墨纸砚，都是宋辞自己带来的，不过在看到黎珩让人准备的那些之后，立刻将自己那堆“破烂”弃之脑后。
他站在桌案前面，对面就是坐在美人榻的二人。
美人榻是南风馆找人特制的，能够躺下两个人。
不过二人都没有躺下去，黎珩坐下看书，玄笙则躺在他的腿上休息。
本来宋辞的安排是去后院的，那里种了一大片的鲜花，好花配美人，无异于锦上添花。
然而玄笙一句“困了”，安排便成了这样。
对此宋辞自然是不满意的，可胳膊拧不过大腿，他还能和王爷据理力争不成？
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他还是个白身，一个名士的名头还不足以让他与皇权抗衡。
所以最终妥协的还是他，不过仁王殿下到底还是个仁善之人，允许他明日再来为他们作画一次。
如果每次都这样的话，这样的事情多来几次也不是不行。
按耐下幻想带来的激动，宋辞沉下心专心作画。
对面，黎珩一手看书，一手落在玄笙乌黑秀丽的发丝时，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他的头发。
偶尔还给书翻一下页，自在得就和屋子里没有第三人一样。
宋辞好几次欲言又止。
想叫他不要乱动了，可是想到他的身份，再想想自己的身份，最后还是没开口。
然后一边作画，一边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起来。
那位“主君”明显好说话多了，可偏偏自己来得不凑巧，人家困了。
而且看仁王的态度，那位仅仅说困了，就给其当人肉枕头。
这待遇，怕是皇帝也不见得有，可见其有多宠爱那位了，
所以明日自己来的时候，一定得摸准时间，不能再挑他困的时候来了。
到时候自己多费点口舌，磨一磨嘴皮子，说不定那位就愿意听自己的了呢？
带着满心幻想，终于在耗费了将近两个时辰之下，宋辞终于把画给做好了。
将笔搁在一旁笔架后，他满意至极地欣赏自己的画作。
画面里，男人眉目冷峻，一身玄色衣袍，显得冷漠又贵气。
可他落在青年发丝上的手，却又处处透着温柔，瞧着有些矛盾，却又并不违和。
而青年枕在他的腿上，只能看到大半的模样，却半点也没掩盖那副好颜色。
比起男人，青年的轮廓更加柔和，五官也更加精致一些。
眼下一颗小痣，为其昳丽的面容增添了几分清冷与破碎。
两个气场完全不一样的人，待在一起却有种浑然天成之感。
好像……
他们本该如此。
在他沉浸在自己的画作之时，不远处的男人依然投来了目光。
“画完了？”
闻言，宋辞这才回神，将画放下对着他拱手作揖。
“回殿下的话，已经画好了，请殿下过目。”
说着他双手将递过去。
黎珩并未接，而是将目光落在了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