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橙冉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就那么呆呆望着齐晟。
半晌，她清澈的双眸中竟是流下了一颗泪珠。
苏橙冉扶住一旁的瑞云，稳住身形，缓缓下跪大拜，哽咽道：“罪妾参见陛下，参见太后娘娘！愿陛下，娘娘万福金安！”
她唯独没拜江灵雪。
江灵雪虽然很不爽，但也知道此时不是她发火的时候。
齐晟听到苏橙冉那话，已是心软了，他轻轻叹道：“冉冉，起来吧。”
苏橙冉眼含热泪，她慢慢起身，还是说不出话来。
齐晟以前说过苏橙冉见到自己不用行礼，他要她永远明媚如初，在他面前不用折骨，可那么骄傲的女子如今却在他面前自称“罪妾”，齐晟心上涌现一丝愧疚之意。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他不再是那个一无是处的可怜皇子，那个明媚炽热的女子也不见了踪影，学会了后宫中那些尔虞我诈之术。
如果……如果不是苏橙冉害了他和雪儿的孩子，他想他是愿意一直宠着她的。
太后也有些意外曾经恃宠而骄的苏橙冉如今这么乖巧，但她还是记着刚刚江灵雪的话，开口问道：“苏更衣，哀家且问你，你昨夜去了何处？”
苏橙冉垂眸答道：“罪妾在冷宫甚是凄苦，只能与苏太妃为伴，太后娘娘也知道，苏太妃虽然疯了，但毕竟是罪妾的姑姑，罪妾幼时颇受她疼爱，如今无依无靠，心下便只想和家人常住，因此昨夜也一直与苏太妃在一起。”
她一举一动都很是得体，说出来的话也无半点差错，合情合理。
太后面色缓和下来，微微颔首，苏橙冉再怎么说也是丞相之女，岂会真的像江灵雪说的那样做出败坏门风之举。
她也是在后宫的勾心斗角中走过来的女人，此时已经大抵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太后心中不免有些瞧不起江灵雪，果然是乡野之人，使的手段也上不了台面。
江灵雪眼瞧着太后像是要轻轻揭过此事，语带欣喜之意：“还好姐姐好福气，去了苏太妃处，没被刺客伤到。”
她看着在为苏橙冉高兴，却独独加重了“刺客”二字。
苏橙冉双目圆睁，先是不解道：“刺客？什么刺客？”
而后顿了顿，畏缩着：“罪妾当不起宸妃娘娘一声‘姐姐’”
江灵雪还想再说，却被齐晟拉住。
齐晟被江灵雪那番话提醒了，今日是苏橙冉运气好才躲过一劫，如果她昨夜住在寝殿中，会发生什么？
一想到那种可能，齐晟心口就微微作痛，有些不适。
而且苏橙冉一口一个“罪妾”让他觉得刺耳。
齐晟叹道：“你既然知错了，便回去吧，冷宫终究不是个能住人的地方，日后不要再对雪儿做出那等下作之事了。”
齐晟转身要走，不想再留在此处回忆起那些陈年往事，而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你犯的毕竟是大错，自然不可再当贵妃，便降为昭仪吧。”
苏橙冉听到这话，泪水涌了出来，她想要谢恩，却只能咬着帕子，不让自己在齐晟面前失态。
齐晟见她这样，更加怜悯，看来此番到冷宫是真的苦了她，只是当个昭仪，都开心成这样。
“罢了，日后你要谨言慎行，不可再做害人之事，明白吗？”
苏橙冉狠狠地点点头。
齐晟不再看她，出门坐上轿辇离开了。
江灵雪不明白为什么齐晟突然间放过了苏橙冉，这可是在她的寝宫死了个人，难道不该追究下去吗？
太后见齐晟远去，冷冷昵了一眼江灵雪：“宸妃，哀家有些话要同你说，来哀家宫里一趟吧。”
江灵雪害苏橙冉可以，但不能拿皇上的名声做戏，这是顶顶下作的手段。
太后觉得是自己这些年太惯着她了，让她忘了自己的本分，此番还是得敲打一下。
江灵雪不甘地低下头：“是，太后娘娘。”
……
待他们通通离去，苏橙冉才收起眼泪，心中轻笑，泪水可真是美人最好的武器。
以往的苏橙冉骄傲十足，从来不在齐晟面前示弱，久而久之，齐晟也忘了她是需要娇宠心疼的女孩子。
她只要稍微示弱一点，齐晟便会心疼了。
这就是青梅竹马的好处啊。
可算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苏橙冉松了口气，她昨夜都没怎么睡好，只感觉到处都有老鼠“吱吱”的声音，让她心烦不已。
苏橙冉转身回头，只见瑞云已是满脸泪水：“小主……陛下心里果然还是有小主的！”
苏橙冉为她擦去泪水，这才哪到哪儿啊，她不仅要齐晟心里有她，还要只能有她。
江灵雪此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估摸着回去还得和齐晟吵一架。
她还是太天真了，真以为一个齐晟作为帝王能给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后宫可不仅仅只是一群女人，这些女人与前朝的朝臣世家息息相关，即使齐晟是独裁的君王，也要承受巨大的压力才能独宠一人。
说来也有趣，这些江山社稷似乎在气运之子的爱情面前一点也不重要。
苏橙冉打个哈欠：“瑞云，去把东西收拾收拾，咱们回宫。”
要赶在江灵雪吃醋撒娇前就走，让齐晟没有后悔的机会。
瑞云十分听话，立刻去寝殿把该带的衣服都打包好了，日落前就随着苏橙冉走了。
被齐晟安排来接应的宫人都以为要晚上才能见到人，没想到她们这么快。
虽说是从贵妃降到了九嫔，但好得也是九嫔之首，而且齐晟也没让她搬家，还是住回了长乐宫。
长乐宫自她离去，空了两年，但这两年里都有人清扫，苏橙冉住回来并没有耗费多大功夫。
“小主，长乐宫一直如此，可见陛下有心，一直等着小主呢。”
苏橙冉睡过的男人那么多，素来知道一件事，男人的爱可靠不住，还是得看她自己。
……
是夜，齐晟批完折子，卸去一身的戾气，来到合欢殿，将江灵雪拥进怀中。
似乎只有抱着她，他才能短暂远离那些错综复杂的朝堂之事。
做皇帝真的很累，他每每进入后宫，只想寻求片刻安宁。
但后宫的嫔妃也都和前朝的朝臣有所瓜葛，她们会明里暗里会家人索求，听得让他心烦。
只有江灵雪，每当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安安静静地听他说一些琐事，会温柔地宽慰他，明明她没读过书，也大多数时候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他觉得只有如此自己的心才能静下来。
江灵雪懂他爱他，不会从他这里奢求什么。
“雪儿，我喜欢你。”
从早上离开合欢殿到晚上回来，他都一直在想她。
对他来说，这已经是极为难得之事了。
江灵雪脸色并不是很好，但她还是依偎在齐晟怀中：“雪儿也喜欢陛下。”
她微微抬头，眸中流出悲伤之色：“可陛下为什么就这么放过了苏橙冉？”
江灵雪知道自己虽然有几分皮相，但比起苏橙冉还是相差甚远，她当初进宫第一次见到苏橙冉便惊为天人，比容貌她一定比不过苏橙冉。
但可惜苏橙冉空有一副皮囊，不如她在齐晟面前懂进退之道。
不过齐晟这些年的宠爱也让江灵雪有些失去了谨慎，她偶尔也觉得自己可以在齐晟面前放肆一下，因为齐晟真的爱她。
齐晟眉头微皱，这还是江灵雪第一次质问他。
“雪儿，她是丞相之女，两年冷宫已经够了，她如今也知错了，你便别再提此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