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瞳孔地震，肉眼可见的瑟缩，却不是恐惧，他的恐惧被赵瑄聿那话过后的哑然取而代之。
想着回头，可险些从马上摔下去，还得是赵瑄聿眼疾手快，不然这会儿，他早已脸着地破了相了。
“你说的什么话?”
嗯?赵瑄聿是恋爱脑?
还是这是他的眸中计谋?
赵景明如今兵临城下，距那个位置一步之遥，心情好，自是乐于答应赵瑄聿的要求。
“好，他的命，我可以放过，但事成之后，你的命，我可要收下了?”
宋玉想着回头看看赵瑄聿又在打什么主意，可赵瑄聿单手扣住他的脖颈，硬生生掰着他的下颌转了回去。
而后，男子将下颌磕在宋玉肩膀头，热息喷洒在宋玉耳廓处，痒痒的，感觉那股痒意蔓延直心坎儿了。
但宋玉却只缩了缩脖子，没躲开，脑子里还在想着赵瑄聿方才那话。
赵瑄聿贴在宋玉颈项的手指骨节分明，将宋玉钳制住轻而易举，顺着胸膛往下，又牢牢勒在了宋玉盈盈一握的腰身上。
“我知道这些时日你跟着我受苦了，肚子都饿瘪了。”
宋玉心绪烦闷，嘴硬道：“我本来就胖，正好清减一下身子。”
胖这个字眼与宋玉完全不沾边，顶多算臀上有些肉，丰腴圆润了些，这会儿赵瑄聿贴着宋玉的臀部，都能感觉到那处的柔软。
“没有，你一点也不胖，我喜欢看你吃东西。”吃什么都香喷喷的，可食量又小，样样都像是一只缱绻的小猫一样。
赵瑄聿又怎会听不出宋玉是在说谎，让人遭受了无妄之灾，宋玉倒还未对他多加责备，也极少抱怨这无妄之灾，更是没在落难时扔下他。
他知宋玉性子弱，总是爱哭，但宋玉是个极好的人。
再想想往日自己那忽冷忽热的性子，难免相形见绌。
赵景明看了看日头，城门终是大开了，那也代表着赵祯降了，
赵景明兴致大好，冲赵瑄聿笑得挑衅又奸恶，气势恢宏的发号施令：“进城！”
赵瑄聿也夹着马腹，同赵景明入了城。
薄唇轻蹭了一下宋玉的耳尖，饶有几分耳鬓厮磨的狎昵。
“等下听我的，我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别乱跑。”
宋玉懵懵懂懂：“会有……危险吗?”
赵瑄聿也仍是拿不稳局势：“不清楚。”
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被逼到绝境，与其被扣上谋反的名号，倒不如放手一搏。”
成则生，败则死，很寻常的事儿。
宋玉听赵瑄聿那话，只觉惴惴不安，等会儿想来，极有可能会是一场腥风血雨，尸横遍野，他想想都觉得发怵。
不过想想也是，赵祯被赵瑄聿逼迫到这般境地，受尽委屈与谩骂，被人千夫所指，就算是真反了，也在情理之中。
赵景明的兵一路踏过皇城，直入北门。
不远处，赵祯带了一小队人马鹄立着，与赵景明如此庞大的军队相比，俨然失了气势。
宋玉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是对手。
又转身同赵瑄聿窃窃私语：“这还有打的必要吗?我瞧着他也没想放手一搏？”
赵祯面色沉稳的矗立于人前，穿着一身玄青色衣袍负手而立，却并未看赵景明一眼，而是望向了赵瑄聿：“你对我就没什么想说的？”
他的好哥哥，让他一夕之间，成了谋权篡位的乱臣贼子，可这皇位，确实是赵瑄聿给他的。
他被骗了。
赵瑄聿面若冰霜般冷寒：“你想听我说什么？迫不得已？实属无奈？还是本意如此？”
赵祯眼底有漠然，也掺杂着愠怒，随之无奈嗤笑。
因赵瑄聿，他将成为千古罪人。
无所谓了。
赵祯喟叹后又笑意酸涩，感慨这就是他的哥哥，对他当真是好啊。
无言以对。
赵瑄聿：“没什么好说的，恨我吧！”
宋玉都觉得此刻的赵祯好落寞，好可怜。
赵瑄聿本该是他在这世间最为亲近之人，和他二人总想着置对方于死地。
赵祯满眸怨恨，眼角染着猩红：“我确实该恨你，从小到大，都恨你入骨，我想要的东西，你都要跟我抢，喜欢的东西，喜欢的人。”
随后，赵祯释然一笑，却也并非真的放下，而是无奈：“皇兄，论玩弄心计，我不如你，这个皇位，你当之无愧。”
“我俩争了这么多年，倒是便宜了旁人。”
赵景明笑意艰险：“二位叙完旧了吧？放心，我会让二位团聚的。”
在地底下。
赵景明抬手，欲指挥他的人占领皇宫。
赵祯哂笑出声：“为何是让我兄弟二人团聚?”
“赵景明，你不会真以为，你能当上皇帝吧?”
“算了，既如此，就如皇兄你的愿吧。”
赵祯打了句意味不明的哑迷，还同赵瑄聿诡谲一笑。
城楼旁倏然出现一排排弓箭手，狭窄的皇门道路逼仄，一时死伤无数。
赵景明的人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急忙应对却施展不开队形，只能由着士兵厮杀。
一时，宋玉被那些倒地得横尸遍野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
赵瑄聿：“等下往赵祯那儿跑。”
“那你呢?”
宋玉呆呆的，又惊又怕，被赵瑄聿护着，赵瑄聿也杀了不少人。
从马上摔下来，也有赵瑄聿垫背。
赵景明没曾想赵祯的人也不少，既如此他也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给了副将一个眼神，示意将赵瑄聿解决掉。
赵瑄聿不是武将，但硬生生有一股势不可挡的气势。
赵瑄聿：“走。”
宋玉被赵瑄聿推着往赵祯那儿跑，也顾不得多想。
他留在赵瑄聿身旁也是拖累，只能撒腿疾奔，好在有赵祯和赵祯的弓箭手掩护，宋玉也踉跄着撞到了赵祯怀中。
副将的刀抵在赵瑄聿脖子上，而赵瑄聿也剑指赵景明命脉。
赵景明阴恻恻一笑：“看来这皇位，你是篡定，你是一门心思要做了?”
赵祯神态自若：“挟持皇帝，到底是谁有谋反之心?”
赵景明轻蔑置之：“没关系，本王不惧骂名，毕竟也不会有人知道。”
“皇兄，还不说点什么吗？如今本王，马上就要成为天下之主了，你这位置，也该让出来了吧?”
赵瑄聿临危不惧，竟无半分忌惮之心：“让出来了，你有资格坐上去吗?”
赵祯艰涩苦笑：“皇兄啊皇兄，到头来，你竟还得靠我。”
乱战一触即发，宋玉见赵祯身后冲出来不少的禁军与羽林卫。
赵瑄聿被多人围攻，宋玉见他身受重伤，衣襟染成红血，汩汩不止，想要叫人，又怕让赵瑄聿分心。
宋玉失声啜泣，他看着赵瑄聿遍体鳞伤，无助笼罩了他，急哭了，又无能为力。
“赵祯，你救他，你快找人救他?”
赵祯心中不是滋味，不是他不想救，而是赵瑄聿周围全是赵景明的人，即便有弓箭手掩护，可那群人杀赵瑄聿之心太重了。
他将宋玉的头掰过，不忍让宋玉见如此惨重血腥场面：“他们会救的，会救的，别哭，赵瑄聿会没事的。”
宋玉只知这场战役太过残暴，他被赵祯捂住眼睛和耳朵，可仍是能听见那些人哀鸿遍野的惨叫，血腥充斥的鼻息，不绝于耳的虐杀把他吓晕了。
再醒来时，是在一处陌生的寝宫。
赵祯在他床前，见人苏醒了，猛地清明神：“你——”
“赵瑄聿呢?他死了吗?”
赵祯为之一愣，肉眼可见的失落颓靡。
回应宋玉的是一一。
【11：没死呢，那时候还有着一口气，要不然怎么说是主角呢，这就叫主角光环。】
一听赵瑄聿没死，宋玉明显舒缓了一口气，憔悴的面容上展现出了浅浅盈笑。
赵祯：“你很在意他。”
怨气冲天，阴气也重。
“你明明是我的人，为什么要在意他?”
赵祯倒没太过强势，而是肉眼可见的弱小，让人忍不住想要抚慰。
赵祯泪眼朦朦的模样，似这世间所有人都将他弃之如敝履，宋玉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他如今就躺在昭阳殿内，我想要杀了他，轻而易举。”
宋玉一时急了，想劝赵祯别冲动。
赵祯：“可好奇怪，明明我从小到大都想杀了他，可当真到了他能死在我面前时，我竟觉得有点……下不了手。”
宋玉又想着夸赞安慰，赵祯又忙道：“可你方才担心他，我想，还是杀了他算了。”
宋玉：“……”
这跌宕起伏的心理活动。
赵祯玩儿他呢！
“你与赵瑄聿从小到大关系如何?”
赵祯想了不到片刻：“不好。”
“那你们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算不上。”
赵祯：“争风吃醋倒是常有的。”
赵祯盯着宋玉那张巴掌大小却雕刻精致的面团儿脸，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甚是喜爱。
“皇宫之中，多的是尔虞我诈，我们的母妃死得早，我与他自然就不受宠，要想活命，就得寻求庇护，我跟他并不隶属同一阵营，关系自是差的。”
宋玉也算一知半解了：“到头来，还是为了那一个位置。”
“天下应当没人不想当皇帝吧?”赵祯反问。
“谁说的，我就不想当，虽我时常同赵瑄聿说笑，说让我当太子，让他传位于我，但我就不想当皇帝。”
此言一出，赵祯面色霎时一言难尽起来，拧眉难以置信：“你……当太子?”
宋玉未理会赵祯那晦涩的神情，接着道出自己的见解：“其实我觉得，赵瑄聿也并不是很想当。”
“他整日光批奏折都要批好些个时辰，还要处理朝臣的拉帮结派、变态催婚，各种芝麻大点的事儿皆要麻烦赵瑄聿。”
“卓恒还三天两头当着赵瑄聿的面儿把赵瑄聿骂得狗血淋头的，他这皇帝当得，我都替他憋屈。”
“其实你同他，起初并非是想要坐上那个位置，而是想保住自己的性命。”
“或许，你曾经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得势后，就再无一人敢欺负你和赵瑄聿了?”
宋玉也不知自己稀里糊涂说了些什么，可见赵祯沉思失神，自个儿倒还诧异了。
赵祯：“我不是想争，我只是想同赵瑄聿争，为了那一口气。”
-
宋玉听闻赵瑄聿一直未醒，就偷偷摸摸避过赵祯的人去了昭阳殿探望赵瑄聿。
隔着老远，宋玉都能闻见赵瑄聿身上的血腥味儿了。
男子静静的平躺在床榻上，面色发白，唇无血色，可见气色有多虚弱。
【宋玉：他到底什么时候能醒啊?】
【11：不知道哇，反正不会死就对了，他有男主光环。】
历经腥风血雨，宋玉都觉得宫内清静了吧不少，也不知怎的，就在赵瑄聿榻前酣睡过去了。
只等醒来时，自己竟在床榻上，而赫然入眼的，是赵瑄聿瞪着两眼珠的那张脸。
给宋玉吓一哆嗦。
“你什么时候醒的?”
才醒，说话也含糊不清的，软糯腻人，又多少带点沙哑。
赵瑄聿：“不久。”
宋玉也侧了侧身子，与赵瑄聿面对面：“正好，又入夜了，能接着睡。”
赵瑄聿虚弱到得奄奄一息，说话都费劲儿：“你睡吧，我盯着你。”
“盯着我?”宋玉眼底显现茫然，乌溜溜的眼珠子还湿漉漉的。
“为何要盯着我?”
赵瑄聿竭尽全力用手覆上宋玉的脸，当真是一手就能将宋玉的脸笼住。
男子的手有些发凉，失血过多确实是会体寒，宋玉也给赵瑄聿掖了掖被角，又挪近了些。
赵瑄聿：“怕我一闭眼，赵祯就将你带走了，我追不上。”
竟真有丝丝缕缕的畏惧从赵瑄聿眼里溢出来。
宋玉莞尔轻笑，梨涡浅陷，荡漾着春水的明眸熠熠生辉：“你不应当怕他摸黑把你脖子抹了吗?”
“不怕。”死不过是分别的其中之一，单论死亡，好似也没那么可怕了。
“赵瑄聿，大坏蛋！”
‘赵瑄聿’三字，竟真让宋玉念出了缱绻又暧昧绵长的口吻。
不似骂，更似娇嗔。
宋玉傲娇的瘪瘪嘴，眉眼轻勾：“你欠我的可太多了，得还我，我还要在你身上报复回来呢。”
赵瑄聿随之扯笑勾唇：“好，报复我吧，我甘之如饴。”
“赵瑄聿，问你一件事儿啊，你会杀了赵景明吗?”
“会。”
“那赵祯呢?他虽然派杀手一路追杀你，可最后到底也算救了你，你也会……杀了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