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所有既定的路线都因为他的出现改变了。
如果一定要说为什么，她真的很想问他——为什么总是可以面无表情做着世上最残忍的事说着最残忍的话？
他真的就没心吗？
后面的话白子画没能吼出来，因为花千骨一个用力直接把他扑倒了。两人沿着沙坡往下滚了几圈，花千骨闭着眼睛恨恨地吻着，乌黑长发落到他的脸侧，一通委屈气愤全用啃咬的方式还给了他。
明明都在一起了，他还敢提那些不堪回首的事，真想气死痛死她不成？！
被心魔乱了理智的白子画在感受到脸上的冰凉时怔了一瞬，暗红的眼睛慢慢变回清明，却在察觉到身上人的动作时骤然心热，没忍住一个翻身压了回去。
突然霸道的吻让花千骨有些无措，可渐渐的就沉沦在了他的体贴温柔下，黑暗中人的感官被无限放大，耳边全是彼此剧烈的心跳和喘息声。
白子画不是一个重欲的人，但此情此景实在太过暧昧，全然灰暗和寂静的环境很难不让人多想，更不用说身下躺着的是他深爱的女子。哪怕时隔数月他依然记得她的美好，深知和最爱的人紧密贴合，手足相缠是怎样一种极致销魂的滋味，真真能把一切都忘了。
那是他抵抗不了的诱惑。
热恋中的情侣在经历一番小别离后总忍不住相互依偎慰藉，渴望以最原始，最真实的方式触摸彼此，感受彼此。花千骨因离魂的事沉睡了三个月，白子画也一直陪她四处奔走寻魂，两人已许久没亲近过了，干柴乍一遇上烈火，猛烈程度可想而知。
眼看着越发的意乱情迷，花千骨攀在白子画背上的手忽然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微微的痛感让她不适睁眼，黑暗中一根闪着金红光芒的细长物体正晃来晃去地摇摆着，见她看来还高兴地转起了圈。
……
“啊——！”
一声羞囧至极的尖叫，毫无防备的白子画被猛的推开，腰带已解，雪白外衣散散丢在一边，衣襟敞着露出结实瓷白的胸膛，额上还隐现汗珠。
是比月夜裸背图还要让人鼻血狂喷的画面。
花千骨脸颊红红捂着胸口，囧的恨不能原地遁走，瞪一眼懵逼的白子画后一把系好里衣带子，捡起外衣边走边穿地进去了，颇有落荒而逃的意味。
调皮完的重华想要屁颠屁颠跟上去，却不防鞭尾被人用力扯着，一转头衣衫齐整的白子画正阴恻恻盯着他。
好事被搅，他相当不！高！兴！
——大胆！区区仙人也敢冒犯吾！
重华刚想一鞭子将人掀飞，面色难看至极的白子画胳膊猛一发力，“嗖”的一声，整根鞭子在空中三百六十度旋转几十圈后啪叽一声砸到沙坑里，流沙一动瞬间吞个没影。
重华：！！！姓白的，吾记住你了！！！
区区仙人妄图打神的主意，还这般不敬地对他，是可忍龙不可忍！
出去后他定要现出龙魂打他个三百遍！
太放肆了！
白子画才懒得管他抓不抓狂，和爱人的亲热被偷窥被打断，哪怕对方是条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烛龙，那也是男的！
要不是法力被禁，他该把他的魂揪出来，丢进勾栏玉里封印个成百上千年的，小骨带这么个恶搞的龙魂鞭在身边，简直煞风景。
或许该问问小骨想不想换把剑当武器……
方才的事似乎只是个插曲，白子画快步追上花千骨，对方也已平静了下来，除了修长玉颈上的红痕暂时消不了，头发衣服什么的都恢复了来时的模样。
老话说“情难自控”，诚不欺他。
花千骨自然注意到了身边人一开始投来的视线，方才平静的脸忍不住有些龟裂，所幸黑暗中看不太清，白子画只抬手打开火折子，保持着和她一样的速度往前行进着。
感觉越走越往下，头和屋顶间的距离也越来越小，白子画抬手护住花千骨的脑袋，腰背不得已弯下以便通过。
脚下的沙子越来越少，干燥的空气逐渐飘来一丝霉烂潮湿的味道，伴随一股无法形容的恶臭，火折子里的火苗开始小幅度晃动，光芒忽明忽暗。
两人对视一眼，敏锐察觉到风的存在，花千骨沾了石壁上一点绿色的团粉状植物放到鼻下，闻了又闻才辨出是什么。
“这里怎么会有沆瀣藻？”
只生于大型墓地和极端阴煞之地的沆瀣藻纵是在人冥两界也不常见，它本身有腐蚀之效，大片繁殖后味道堪比阳光下死了两月的腐尸，多闻上两口就能让人翻着白眼升天喽。
花千骨苦着脸啧了一声，赶忙拿出手帕擦手，一会儿再一闻，味道不明显但还是臭臭的。
……早知道就不上手了。
正郁闷着，手里忽然被放了个香包，绸缎质地，开口处系着一根浅金色流苏，上面绣着白鹤图样。精致又贵气。淡淡的竹木清香从里面飘出来，闻着格外心旷神怡。
花千骨手指一合惊奇地捏了捏，满脸疑惑。
“你什么时候戴香包了？”
记忆里的白子画是个无欲无求之人，浑身上下除了穿着发冠讲究些外，玉坠香包之类的配饰压根不常戴。她印象最深刻的那次，是刚看完《六界全书》透露了许多仙界秘事，被迫跟着桃翁战战兢兢走进长留大殿。那时的他高坐尊位，腰间难得束着金色宽腰带，整个人清冷中带点尊贵。
昨天还没有，他什么时候戴上的？
白子画看她呆呆愣愣的表情有些好笑，忍不住捏她的脸。
“之前你给我买的，走之前拿了一个，今天刚戴上。”
“我买的？”
花千骨想了想，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当时除了香包，还买了许多布匹、成衣、发饰以及鞋袜。出店后全塞他墟鼎了。
也怪他长时间不用，她都快忘了还有那些东西的存在了。
摸摸鼻子，花千骨在白子画颇有深意的注视下憋回快浮上脸的心虚。而后继续往前走。
“这屋子还没臭到熏死人的地步，我们继续走吧，应该快到了。”
这一世的小丫头脸皮厚了不少，心虚也能收回去的。
白子画嘴角微勾，抬步跟上。
花千骨还记着白子画咬她的事，黑暗中悄悄摸脖子上的伤口，轻轻一碰便像针扎似的，实在不舒服。
先是离了魂，然后修为丢一半，再如今被吸血……遇到他之后，她好像就很衰。
白子画没注意身边人悄悄瞄他的幽怨目光，他正凝神听周围的动静。
“小骨，等一下。”
花千骨被拉停，看了眼他，静静等下文。
白子画将人拉入怀中，右手翻转拔出横霜剑，冷剑举至眼前时剑身上一闪而逝一道黑影，身形似人，速度奇快。
花千骨呼吸一窒，眼睛都瞪大了些。
修为下降后她的警觉性已经低成这样了吗？居然连有东西跟着他们都没发觉！这要是有人想下黑手，她不分分钟见阎王？
花小骨自闭了。
白子画感觉到她的颓丧，捏了捏掌中的手，无声传递一种心安。
心中一暖，花千骨笑着回握紧了他。
两人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继续往前走，期间重华紧赶慢赶总算追了上来，一顿银蛇狂舞，呼呼带风，鞭尾好几次擦着白子画的睫毛甩过。
花千骨看得心惊，生怕那张惊为天人的脸被毛孩子搞没了，长眉一蹙将龙拉回来，三下五除二卷好缠在腰间。每每重华想挣脱，便又被大掌无情镇压，最后只得丧气盘着。
白衣仙人前进的空隙淡淡投来一眼，如看死物一样，目光隐含几分挑衅。
！！！好个假面的仙！
重华裹着一腔怒火愤愤探头，下一秒……
“啪——”
花千骨收回有些打疼的手，舌尖顶着腮帮子幽幽警告：
“之前的事还没跟你算账，若再不听话，回头把你丢蛮荒南边的沼泽里……”
烛龙之魂，龙骨之身，何其高贵的存在啊，偏偏是个骄傲至极又洁癖成病的上古神。加上在归墟的那些日子，他们少说也共处数百年了，什么法子能治他，她还不知道？
想打她家子画的主意，跟她商量了吗？
此话一出，重华躁动的身子一僵，瞬间学乖了。
啊啊啊啊，可恶！好神不跟仙斗，他忍！
*
两人又走了小半会儿，前方忽然传来点点微光，有轻微的风吹过面颊，凉意阵阵，舒适中带点寒凉。
黑暗中突见光明，莫过如是了吧？
两人对视一眼，脚下速度加快，很快就到了光芒的近前。前所未有的景象袭入眼帘，花千骨嘴唇微张，直接愣了。
从高处俯瞰底下，世界一片雪白，漫山遍野全是高低不一的雪峰和冰川，远处的天白茫茫一片，雪白的云和寒风混杂在一起，降落人间的过程中瞬间化为漫天飘雪。极远处的雪峰顶缭绕着淡淡白雾，终年不化，万年不移，像一位沉睡的卫兵全身心守护脚下的大地，眼前的家国。
吹上来的风又急又冷，白衣红裙不多会儿便翻飞着缠作了一块儿，白子画皱眉将人拉近几步，心下警惕。
之前还是沙漠，这会儿却突然成了冰雪极寒之地。东海洋西沙漠北极地南沼泽中森林，他们方才至多走了两个时辰，这点时间怎可能直接跨越两个极地？
实在不正常。
花千骨被风吹的睫毛挂了小雪花，眨啊又眨总算掉了下来，抬头一看白子画只是头发有些乱，脸上半点霜雪不曾挂上。
这是露风石站久了，不怕风吹雪打？
不愧是老神仙。
白子画看着面前壮阔浩瀚的千仞雪景，心里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慌，他拂开怀中人脸上的碎发，温声道：
“前面已经没路了，回去吧。”
至于之前说的活物，如今看来就是暗中跟着他们的那个东西。虽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但并无威胁和攻击的意思，掀不起大风浪。
花千骨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应下。
宝物没找到，但雪景很美很震撼，也不算白跑呢，嘻嘻。
刚走没几步，白子画忽然脚下一动，旋身飞至洞口侧边。同一时间，地面巨颤，一个白色巨物忽然从洞中扑出，砰一声落到地上，直把地面砸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坑。
始作俑者怒吼着起身，花千骨探头看去，瞬间惊了。
“雪人？！'
这不是当初斗阑干骑的那种雪人吗？
面前这只体型是他们的一倍大一些，应是幼年期。可是……雪人从不无故攻击人类，面前这只打哪来的?眼珠子那么红，莫非发狂了？
花千骨惊讶的空档，那雪人已经怒吼着又扑了过来，两只胳膊往地上一砸，瞬间跟地震似的。白子画带着人左躲右闪，却只守不攻。
雪人是群居动物，悬崖下又是大片雪川，一旦对上一只便很容易引来一群。蛮荒封阻了外来者的法力，他一个人倒能应付，但不能拿小骨冒险。若大规模鏖战，吃亏的只会是他们。
来路就在身后，但有些地方估摸早被这只雪人挤塌了，回不得。
花千骨知他不好拔剑，于是抬手递过重华鞭。
“捆起来，丢下去吧。”她指了指悬崖下。
白子画却没第一时间接过来。
重华鞭与他有所“积怨”，真到了手上焉知不会反过来抽他？公报私仇这种事那心高气傲的烛龙应是做得出的。
眼角余光看眼身后的悬崖，他一边躲避雪人发了狂一样的攻击。一边低声问她。
“小骨，你信我吗？”
花千骨一怔。
信不信他？这还用问？！
“自然是信的。”若是不信，她早不管他了。谁会没事儿选一个杀过自己的人做伴侣？找虐吗？
花千骨颇为无语。
得到肯定的答案，白子画点点头，神神秘秘来了句“那便好”后一把抱紧怀中人，袖袍一挥纵身跃下。
失重感伴随着凛冽的风雪铺天盖地而来。
花千骨被这一吓，心骤然跳到嗓子眼。
“啊啊啊————”
为啥不提前说一声啊？！！她没法力没装备，这么摔下去真的不会残吗？要不要这么刺激？！
百米高空上，一白一红两道身影如断尾的蝶一样飞速坠下，发丝缠绕，脸颊相贴，画面莫名震撼，且又透着难以名状的凄美。无涯雪峰和漫天风雪瞬间化作背景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