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术士望着眼前的女孩，神经紧绷起来。
几人在精神层面的交锋早已展开，夜陌雅并没有主动进攻，但他们面对她的精神屏障之时却如同面对邪魔那样的浩瀚。
当然，比起邪魔，眼前的女孩显得温和许多。
“帝国输了。”
终极术士领袖的意念扫过战场，很平淡的说出了这句话。
“那你们打算投降吗？”
听到夜陌雅的声音，他沉默了一下，最终摘下自己的面具，露出那副遍布伤痕，狰狞无比的面容。
“这么多年了……我们驻守在北境，将邪魔死死挡在帝国之外。
寒风凛冽、与世隔绝……与那些温迪戈并肩作战，将一波一波的邪魔浪潮抵御在文明的边境之外。
过去，还有很多精锐的战士前往北方要塞，与我们一同作战。”
他说着说着，语气变得有些低落，看了一眼圣骏堡的方向。
“先皇……那是一位极具才华的君王，他确实让帝国向前大大迈步。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帝国好像慢慢忘了我们的初心。
乌萨斯不论是骏鹰统治，还是战熊统治，最初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所有人能安全、幸福的生活在一片供我们栖息的领土。
乌萨斯在温迪戈族群到来之前，付出了巨大、惨痛的代价才守住自己的家园。
我们与邪魔相争数百年，击退过无数强敌……
几十代人的努力啊……我们直到几十年前才在这片大地上真正站稳了脚跟。
然后什么都变了。
战争，乌萨斯开始主动向外扩张，他们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为自己收敛财富……
那我们呢？那邪魔呢？
大叛乱之后，再也没有军队来支援北境的战争。”
他突然向夜陌雅抛出一个问题:“我在北境战斗了一百一十五年，你认为我在为了什么而战？”
“为了荣誉？我听到最多的就是为了荣耀、荣誉什么的而战。”
“荣誉……其实你所言不虚，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有时甚至比权利、金钱还吸引人。
我也是如此。
当年的乌萨斯啊……和今天比起来是真的差远啦。
大家都吃不饱，天天和各种东西打仗，支撑大家的基本上都是那一口气。
我们可是乌萨斯人，怎么可能被这些困难打倒？
我呢，从小就擅长法术，当时在我们那里当护卫队的术士队长。
后来，我十七岁那年，乌萨斯要组织特殊部队，剿灭邪魔和入侵我们的敌人。
我对我母亲说，我要参军，保卫我们的家园。
我母亲没回答我，过了整整一天，才对我说:
‘儿啊，娘知道你有本事，如今咱们乌萨斯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了，娘舍不得你，也怕你死在外面……
可是，唉……你去吧，去吧！你这孩子打小就不安生，当了兵，可别像以前那么皮啦……’
我当时满脑子都沉浸在我要参加特殊部队的兴奋中，直到第二天要出发的时候，我看着她通红的眼眶，才突然有一种感觉。
我和她要分别了。
之后……我打了十年仗，身边的同僚换了一批又一批，十年之后，我突然发现和我一起入伍的兄弟们已经只剩下我一个了。
所幸，战争终于结束了。
当时皇帝听说有一位在特殊部队服役了十年的术士，就召见了我。
那是一位……与众不同的人啊……他即悲悯众生，又有着钢铁的意志忍受痛苦，努力让乌萨斯在这片大地上挣扎求生……
他对我说，他想组建一个术士队伍，用来对抗邪魔，想让我当领袖，给我提供所有的便利。
我同意了，这十年我几乎踏遍了乌萨斯整个边境线，也看到了邪魔的恐怖。
在我召集战友的同时，我也回了一次家。
十年了……我终于又见到了我母亲，她当时正在农田里施肥。我看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妈。
她回过头来，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老？
头发也白了，脸上遍布皱纹，衣服像是我刚打完仗那样脏……
她以前那双动人心魄的，透亮的眼睛也变得浑浊了……
她高兴的笑了起来，扔下手里的家伙什，飞奔过来，紧紧的抱着我，大喊大叫起来。
过了一会，又摸着我的脸，看到我的伤疤，哭了几声……
我用法术帮她把田里的事情做完，拉着她回家休息……
一进家，我看着眼前和十年前几乎一样，不，比十年前更破旧的屋子，我气愤极了，我以为我每年寄回家的军饷被谁吞了，一拍桌子就要去找他们要个说法。
我母亲抓住我的胳膊，告诉了我来龙去脉。
这十年来，村子里很多人都去参军了，留下不少人都是些老弱病残。
而去参军的人……基本都没有活下来。
我母亲心疼孩子们小小年纪就没了家里人，又或者是老人们没了孩子，就把我寄回来的钱拿去抚养这些没了生活能力的人。
我生气极了，你把钱都拿出去了，自己过成这幅样子，图什么？
她楞楞的，低下头，说我这些年不在家，她也没啥心情吃喝，而且看着孩子们围着她的样子，就好像我以前缠着他要好吃的一样……
她还说，教士说做好事会有好报。她自己是用不上什么福报、好报了，可是我在外面打仗，那么危险，万一有个什么神看着她做好事多，也愿意出手保护一下我呢？
我说，我现在立了大功了，你去皇城吧，那面安全，没有什么野兽，而且环境也好。
她问我，儿啊，你会一起回去吗？
我告诉她，我要去打邪魔了，打那些妖怪。
她沉默了许久，像是整个人失去了什么一样……她说，她还是想待在家里。
我也拗不过她，最后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留了下来，又去联系了镇子里的官僚，告诫他们要对我母亲好些。
之后……我组织起一支三百人的队伍，还特别傻气的起了个终极术士的名字。
然后我在北境驻守了一百一十五年，再也没有回去过。”
他那狰狞的面容不知何时流下两行泪水，但他的语气依旧平静。
“我有些时候也想过，为什么啊？跑去和邪魔死磕这么多年。
一开始，我想我是被那位皇帝所打动，也是为了荣誉而战。
后来，我想起我的母亲，想起被我救下的那些乌萨斯人。
荣誉或许虚无缥缈，但是我们扞卫了乌萨斯的安全却是毋庸置疑的。
千千万万的乌萨斯人因为我的战斗而幸存。我为此骄傲，我的母亲为我骄傲，那便够了。
我看过你的书，这是什么……为人民而战？我倒是很认同。
整合运动确实可以为乌萨斯人带来新生，为人民而战，没错，我也是为了乌萨斯人战斗了一辈子。”
夜陌雅有些疑惑，试探着问道:“那……咱们不打了？你们可以加入整合运动。
你们与那些王公贵族不同，你们并非剥削者，而是扞卫文明边界的战士。”
“不…我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