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又来了！”
牛利达打着哈欠到农机站，就看到蹲在门口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昨天被他赶走的沈棠父亲。
沈广亮起身，沈棠也站了起来。
见到真人，沈棠才理解了癞子口中的又矮又丑。他竟比对方足足高出半个身子，至于长相……不提也罢。
“我们今天是来农机站换新的汽缸垫。”沈棠的语气尚且平静。他没打算在牛利达的地盘上起冲突。
牛利达仰头看了眼他，一双豆豆眼都瞪圆了。
“你是谁？是男是女？”
沈棠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你因为我难为红旗大队，原来竟不认识我。”
牛利达反应了一会儿，伸手颤抖的指向沈棠：“你，你是沈棠？”
即便家人灌输再多的“你不丑”的话，在面对别人时牛利达的也有相对正常的审美。
沈棠的好看，毋庸置疑。
长相无从下手，牛利达瞅准了沈棠异于男性的齐肩长发。
“哪个正常男人跟你一样，头发比女人的还长。马兰兰居然因为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娘炮拒绝了我们家的提亲。”
沈棠并未因他拙劣的辱骂而动怒。
“不男不女的娘炮？你是在骂我，还是在骂你娘？”
“你什么意思，我骂的就是你，关我妈什么事！”牛利达能感受到他这句话里有别的意思，但并不能理解。
沈棠无意跟他多解释，他云淡风轻的态度反而更加激怒了牛利达：“你笑什么？”
“笑可笑之人。”
“你……”牛利达卯足了劲儿凑上前，也没有胆量攻击一个体型比他颀长，身材更加有力的人。
“闹什么呢？”
农机站主任王涛一走近，就看到表外甥在跟沈家父子争执。
红旗大队屡次荣获公社先进集体，沈广亮这个大队长王涛自然认识。至于沈棠，那张脸就足够让人过目不忘。
春播的时候，他们父子出现在这里，肯定是红旗大队的农机出了问题。而牛利达说亲对象看上了沈棠的事情他也在饭桌上听妻子说过了。以牛利达的性子，保准是借题发挥了。
“沈队长怎么来了，先进去，慢慢说。”
他装作不知，带着笑将沈广亮带了进去。
沈广亮也不跟他打官腔，直白说了今天来的目的。
“我们大队拖拉机的汽缸垫坏了，来换个新的。”他拿出擦拭干净的汽缸垫给王涛看。
王涛扫了眼。裂开的这样严重，肯定是不能用了。
“是谁给你修的？”牛利达插嘴问。
沈广亮本不愿理他，可王涛也是一副想知道的样子，只能指了指沈棠。
王涛惊讶。
沈棠不是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怎么会修农机。
牛利达也不信。
“就凭他？”
牛利达跟着父亲在农机站长大，又当了两年学徒才有了现在的技术，沈棠他又是从何处拜师学艺。
沈棠无需跟他们解释这些。
“不知道农机站有没有汽缸垫？”
“你那么牛，有本事自己搞个新的汽缸垫去。”
话是牛利达说的，但王涛保持沉默俨然是认同的态度。
农机是重要生产工具，要是人人都像沈棠一样自己动手修理，那要农机站干嘛？到时候出了问题，还不是得农机站给擦屁股。
王涛觉得沈棠太放肆，需要给长点记性才是。
沈棠反问牛利达：“我为何会自己动手，牛技术员不清楚。”
牛利达狡辩：“你做的事情，跟我有啥关系。又不是我逼着你干的。”
“我昨天来找你，你分明闲着却因为相亲不成的事迁怒我们大队，我低三下四的请求，你就一句话，让我儿子干去。怎么今天又不承认了？”
沈光亮被两人的行径气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你因为一点私情，不顾整个红旗大队的生产任务，你这样的自私，剥削的行为，是一个公社干部应该有的思想觉悟吗？”
王涛笑了下：“沈队长这话就严重了。”
“王站长难道认为耽误大队生产任务就不严重？”沈棠拿着裂了的汽缸垫放在王涛的办公桌上，“关乎百姓温饱的春播，就连县长都亲自下田指导，王站长以为这不重要。”
王涛注视眼前的年轻人。
沈棠的表情始终平静。
“相信王站长也知道我的诨名，我就是个小混混，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王涛沉着脸，沈棠却丝毫不受他的压迫，甚至还勾着唇笑了下。
许久。
王涛垂眸。
“牛技术员，去给沈队长拿一个新的汽缸垫来。”
牛利达赌气：“没有了。”
“那也无妨。”沈棠伸手去拿桌上的汽缸垫，“左右今天也耽搁了，我正好去县城的农机站看看。不过是书记开个证明的事情，我也不怕麻烦。”
王涛压住汽缸垫，厉声命令牛利达：“还不快去找。”
牛利达不敢朝他发火，只能冲着沈棠重重“哼”了声，出了办公室。
“沈队长，”王涛语气讥嘲，“你这个儿子可不简单呢。”
沈广亮憨厚一笑。
“出门在外还是强势些好，要像我一样事事忍让，处处妥协，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儿。”
在沈广亮这儿碰了个软钉子，王涛脸色彻底拉了下去，紧抿着唇，动作粗鲁的扯起桌上的报纸。
牛利达磨蹭了十几分钟才拿着一个汽缸垫进来。
王涛憋着的火经过这段时间的发酵几乎要汹涌而出，再看牛利达拖拖拉拉，哪里还控制的住。
“叫你找个汽缸垫，你回了趟家吗？这点事情都做不好，还能指望你有什么大的出息！”
牛利达被吼的莫名其妙。
哪里还敢再多话，急忙将汽缸垫塞给了沈广亮，然后不知所措的立在一旁。
王涛看他畏手畏脚的样子越发觉得成事不足。
“还杵着干嘛？今天都没活儿？”
“有，有。”
牛利达一溜烟跑了。
沈棠确定了型号一致，将其递还给沈广亮收好。
“王主任您忙，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走好。”
出了办公室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一阵清脆的摔击声。
沈广亮摇头。
王主任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不稳重，连个水杯都端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