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我不如也
“聂老师，先吃饭吧？”
冬日的夜，总是黑的很快，一盘棋还没下完，外面的天就黑得透彻。
屋里的暖炉噼里啪啦的烧着，倒也不显寒冷。
看了一眼棋盘，聂大炮觉得一时半会下不完，索性就先吃为敬。
家里难得来一位客人，自然要好酒好菜招待着。
婴儿拳头大小的糯米狮子头，鲜香的腊肠，雪白的鱼汤，慢火煨出来的萝卜汤。
丰盛程度不比年夜饭差多少。
看着这一大桌子菜，聂大炮也有点坐不住。
太多了。
一番客套，晚饭正式开始。
林武峰把庄超英拉了过来陪客，虽然待会还要下棋，但实在架不住劝，聂大炮还是喝了一点。
不过。
喝酒不影响下棋。
很多老棋手就是酒蒙子。
比如日本终身棋圣藤泽秀行，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酒蒙子。
无酒不欢。
对局之前还要喝点酒。
他不仅好酒，还好赌、好色，他在外面生的孩子，有一些也带回了家里，他老婆一视同仁。
养着。
虽然这位老爷子有‘三好’，但他在中日围棋交流方面，确实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而老聂虽说没有三好之类的习惯。
但喝酒，少不了他。
平时吃饭不喝几杯，那都吃不下饭，他的酒量也非常好，那两瓶洋河酒，一半进了他的肚子。
一斤酒下肚，跟个没事人似的。
眼见老聂酒量如此之好，林武峰心里暗道。
坏了。
买少了。
只买了两瓶酒。
“林老哥，别费事了，待会我还要跟年年下棋，今天就到这里吧。”
一看林武峰要去再拿酒，老聂笑着道。
“下次，下次来燕京，我做东，咱们再好好喝一场。”
接着。
酒没在继续喝了。
几人虽然职业不尽相同，但喝了酒，什么话题都能聊得开，一番长谈，棋局再开始，已然是七点多了。
少顷，这盘棋也迎来了最后的官子阶段。
看着棋局，老聂暗自点了点目。
好险。
只赢了半目。
差一点就翻车了。
今天的这场对局，对他来说，那跟过山车没什么区别。
开局那会，他的想法是，‘年年’的天赋跟他差不多。
布局完成一半，想法变了。
这小子能跟他并肩。
中盘力战，想法又是一变。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平心而论，‘年年’的天赋要比他强那么一点点。
就一点点。
而现在？
他的念头又变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论天赋，他不如也。
如果‘年年’成长起来，他这个围棋第一人的头衔，只怕不保。
思绪间，他的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我输了。”
听到这话，他又有一点点惊讶。
这么快就看出胜负了吗？
官子阶段的算目，其实挺难得，棋型越复杂，越难计算。
尤其是差距不大的情况下。
“来，咱们复个盘。”
紧接着，老聂一边复盘，一边指点着李杰对局时犯下的错。
复盘结束，天色已经很晚了。
谢绝了挽留，老聂踏着夜色离开了小院。
他有住的地方。
林武峰和李杰送了他一截，来到路口，李杰先回去了，而林武峰则是骑着带他去招待所。
等他回家，发现宋莹正满脸惊讶的拿着一张蓝色的钞票。
走近些，他看到钞票的正脸。
蓝色的钞票上方印着一行字，日本银行券，纸币的左方印着一串数字。
1000。
“年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宋莹低头将日元放到李杰面前道：“这好像是聂老师留下来的，看着像钱，又不太像。”
“什么日本银行券，好像是1000块？”
“这好像是日本的钱。”
李杰指了指上面的币值：“应该是一千日元。”
“日元？”
宋莹惊讶道：“那肯定是你聂老师落下的，我得给他送过去，他住哪里来着？”
“妈，你等老爸回来再看吧。”
李杰估摸着，这个钱是老聂留下的饭钱。
按照现在的汇率，一美元大概240左右日元，1000日元，就是5美元左右，折算成Rmb。
那就是50块钱。
是的。
虽然官方美元汇率是1比2，但黑市汇率却是1比10。
这年头，日元、美元都很吃香。
随便就能换到。
果不其然。
不一会，林武峰回来看到那钱就说了。
那是老聂留下的饭钱。
他没有把钱送回去，而是记在了心上，跑回去还钱，不如下次见面，给他带点礼物。
礼尚往来嘛。
不过。
这个日元宋莹没准备花，也不准备兑。
她打算留下了。
毕竟，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亲眼见到外国的货币，很新奇。
一夜无话。
第二天，李杰一家人出发去招待所，准备送老聂去火车站，林武峰还提着一大堆东西。
结果。
老聂先溜了。
对方留了一句话。
下次京城见。
他溜走其实是不想带着一大堆东西。
虽然这年头的棋手不富裕，但那也要分人。
老聂是国内第一人，经常跟日本棋手进行交流，各种补贴、工资都不少。
那一千日元，实在是他身上没装太多Rmb。
所以。
他就留了日元。
反正外币在哪里都吃相。
他，老聂，不吃白食！
没办法。
林武峰只能把准备好的礼物重新拎了回去。
就当是提前备年货了。
至于那一千块钱的事，下次再还。
如今。
林武峰和宋莹两口子已经不再排斥孩子走围棋运动员的路。
他们只是顾虑多，不是瞎子。
儿子在围棋上的天赋，明显非常高。
老聂是什么人？
国内围棋第一人！
用他的话来说，十八岁之前，自家儿子必成国手！
什么是国手？
国内最顶尖的那一撮人。
另外。
老聂也说了，走围棋运动员的路，也不影响高考。
正常上学，正常高考，都行。
真进了国家集训队，中考、高考，那都是能加分的。
加的还不少！
如果是高水平运动员，保底加50分。
要是更厉害。
加个80分、一两百分都行。
再厉害？
清北都能特招。
不用高考。
毫无疑问，后面的这段话，彻底打消了林武峰和宋莹的顾虑。
如果真能清北特招，那学棋还有什么顾虑？
尽管学！
比赛？
尽管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