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湛湛的天空像空阔安静的大海一样,没有一丝云彩。空气湿润的,呼吸起来都格外清新爽快。
在阳光下,周围远山就像洗过一样,历历在目,青翠欲流,它看上去像离眼前挪近了许多,也陡峭了许多。路两旁的杨柳,已经把鹅毛般的飞絮漫天漫地的洒了下来。
这个时候,杏花镇旁边的土马路上,两拨人马正遥遥相望,周昊看着眼前这个名叫胡三力的人,才发现以前那些汉奸的形象并非是刻意描画的。
黑油油的头发略带灰色,剪的很短,梳的一丝不苟。面部表情与其说是带着一股恶意,倒不如说是一副流氓像,与其说是显示一种蛮横中又带有谦恭的习性,到不如说是这个人具有机敏,狡猾和无赖的气质。
一双灵活锋利的眼睛,随时挂在脸上的带着讥讽的笑意,轻巧的神情以及一副厚颜无耻的神情,一切的表现都把汉奸这个词诠释地淋漓尽致。
“这位伙计,倒像是我家老板失散多年的朋友,李老爹,我看你这里的人手也已经足够,倒不如放他一天的假,我会替老爹好酒好肉招待的。”胡三力笑着道。
“屁话!你胡三力不就是这杏花镇里面最大的老板吗?这会儿哪里又冒出了另外的老板了?”李老爹对胡三力的话丝毫不感冒,讥讽道:“噢~我倒是忘了,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认了个日本人当爹了?哈,既然这样,那咱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伙计们!咱们走!”
说罢扬起马鞭,就欲催动马队前行。
胡三力面色微变,当下冷声道:“老东西!别给你脸不要脸,现在整个杏花镇,都已经在日本人的手里,只要老子放出信号,有的是皇军来收拾你们。现在日本人要打过来了,整个华北都人心惶惶,你又在这里充哪门子好汉?”
李老爹闻言不由怒从心起,再不客气道:“日本人算是个什么东西?你小子要去当鬼子的干儿子,我也拦不住你,不过你要再挡着老子的路,就别怪我也不客气了!”说罢,从马鞍上拎起一把猎枪,就遥遥指向了胡三力。
身后的商队一见李老爹的动作,不由纷纷都掏出了一只只五花八门的武器,有猎枪,有汉阳造,连珠步枪,元年式步枪,甚至还有几杆三八枪....
胡三力一看这架势,气得怒目圆瞪,这要是真交火了,自己万一有个好歹,那这么些年的辛苦不就都白费了?一想到这里,胡三力心里就打起了退堂鼓,笑着道:“哎呀,你看这个事,李掌柜的,咱们之间,用的着这样吗?既然你们这里人手紧张,那我们走就行了,来人啊,把路让开,让李掌柜的通过.......”
“胡桑,听说这里有可疑的人,不知道有没有收获?”就在这时,远远地传来一阵喊声。
随着喊声而来的,就是一群穿着土黄色衣服的鬼子宪兵,看样子,有二十来人。
“哎呦!黑崎长官,您来的正好,我这正想跟你汇报呢,这里有个人很可疑啊!”胡三力一听到示鬼子的人马来了,立马变了一个脸,重新回到了马路的中间,指着周昊就喊道。
“呦西!呦西!胡桑,回去的,大大的赏!”黑崎一川同样也是骑着一匹马,这会儿已经快到了胡三力的旁边。
周昊原本打算跟着商队就这么蒙混过去,这李老爹也是个古道热肠的血性汉子,原本是土匪出身,一看周昊的样子,应该就是躲着日本人,这武江县他也不是头一回去了,那个猎人游戏自然是知道。这下,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再加上他们的目的地也是武江县城,算算时间,应该离三十天也差不了几天了,就索性一路赖着这商队不走了,而这一路走来,应该不会被发现才对,没料到没走了几天,就被这胡三力拦了下来。
不过看起来李老爹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不过就算再怎么说,这事情是因自己而起,压不能连累了人家才对。刚想自己走出去揽下,这几个人,周昊应付起来倒还是很轻松的,不料李老爹早已经是怒发冲冠:
“臭不要脸的东西,儿郎们给老子把这几个狗汉奸和小鬼子都干了!怕他个鸟!打!”
打字刚一出口,李老爹的枪就扣下了扳机,一枪不偏不倚刚好打在了那黑崎一川的脸上,顿时被猎枪那强大的火药嘣了个满脸开花,落下马来!
“哎呀!老家伙你还真开枪啊!”胡三力一下呆住了,愣了一秒钟后,立刻喊道:“杀人了,这帮子土匪杀人了,皇军兄弟们,你们要给黑崎长官报仇啊!”
只是他的嘴里虽然叫喊着,人却立马调转了马头,往路旁边的树林跑去。
枪声响起的时候,周昊就知道今天的事情不能善了了。
“八嘎!这些支那土匪,全部死啦死啦的!杀鸡给给!”剩余的鬼子中有一个鬼子曹长,一见到对面在这么近的距离开枪打死了自己的长官,当下脸就绿了。
“为天皇效忠!”余下的二十来个鬼子一边吼着,一边给自己的枪上了刺刀,放了一排枪后,就冲了上来。
这马路上无遮无拦的,两排枪声过后,双方都倒下了几道身影,紧接着就像两片刀锋,狠狠冲撞在了一起!
商队这边的伙计们,马上又换了武器,大多举着大砍刀,长矛,还有的举着铁锹就冲了上去,而李老爹这会儿正冲在最前面,抡起一把大砍刀就朝着最近的鬼子砍了过去,一手藏头斩尾的刀法一下就劈下了对面鬼子的一只手臂,溅了一身的血,鬼子则惨叫一声,滚倒在地上哀嚎不已。
周昊见场面一下变成了混战,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一把铁锹就冲了上去....
一刻钟后,就在这条战火没有波及到的马路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鬼子尸体,在周昊加入战团后,鬼子几乎就被他像砍瓜切菜一般,铁锹的边缘都被砍地翻卷了起来。倒是那几个胡三力带来的汉奸,像泥鳅一般滑溜,东躲西藏,抓到最后,还是把周昊累了个满身泥巴汗水。
“爷,你不能把我杀了啊,杀了我,你们可走不出这杏花镇地界啊!”胡三力此刻被五花大绑扔在了马路上,脸上一付悔恨莫及的神态。
“李老爹,我看这小子说的也有道理,不如就带着他上路好了,也正让他长长记性。”一旁一个年龄稍大的老伙计说道。
“行!吊在马车后面,拖着走!不给你点苦头吃吃,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李老爹冷哼一声,接着对周昊道:“周小兄弟,我看你的行踪也暴露了,不如就此别过,这里离武江县其实还有一条小路可走,倒不如你走小路,倒是能够避过这些小鬼子。”
“那老爹你岂不是会被鬼子找麻烦?”周昊担忧地道。
“怕什么?我就说那些鬼子全是你一个人杀的,再让这个狗汉奸出来作证,不就结了?”李老爹一脸不在乎地说道:“刚才杀的真解气!”
周昊一头黑线,这李老爹还真是个洒脱的人......
........
武江县城这几天可以说是剑拔弩张,鬼子的巡逻士兵增加了一倍,到处是牵着狼狗金丝犬的鬼子兵,尤其是柳烟坊一带的筒子巷,周围都被安排上了重重的防线。
高桥小藤治躲在筒子巷对面一家酒肆的二楼,客房的窗口正好对着筒子巷出口,虽然身在城里,但是高桥小藤治的心却不在这里。柳烟坊的周围全布满了他的暗哨,加上其他人,别说是一个人,就连一直蚊子都别想飞进去。
桌子上放着最新的情报,猎物单枪匹马杀了杏花镇的保安队长和宪兵队.......
这情况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猎物和猎人的身份怎么反了过来?
一个月的期限快到了,高桥小藤治思虑再三,找到了同样心急如焚的田村富义,直截了当地道:“田村君,咱们这样下去,是不是没有赌下去的必要了,那个支那人如此行事,杀了花谷正手下的一队宪兵,现在被那疯子漫山漫野地找,看来这五万大洋,我们是要拱手送上了啊!”
田村富义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道:“嗖嘎!那还能怎么样?那黑崎是花谷君的好朋友,而且精通地质,也算是咱们组织的一员精英。花谷君可是老在我们面前吹嘘,现在说被杀就被杀了,你说花谷君能不发疯?只是这回的猎物狡猾无比,而且心狠手辣,要是万一被逃回了柳烟坊,那咱们大日本帝国的脸可就丢大了!这种事,是绝对不可以发生的!”
“也只能如此了!”高桥小藤治长长叹了口气,突然眼中一亮,道:“田村君,要不然咱们留下所有的人手围住柳烟坊,就你和我出城区找花谷君,这样可好?白白在这里浪费时间,实在是无聊透顶!”
田村富义略一沉吟,枯萎的脸上渐渐浮现出兴奋的红晕,点头道:“呦西!就这么办!”
........
杏花镇往南十里处的一条山间小路上,有一个偏僻而破旧的小酒馆,这样的酒馆只能靠着每年几次的庙会时的香客养活,平时实在是很难有生意上门。所以当这个难得悠闲的午后,一个一脸风尘之色的汉子来到这酒馆中时,老板兼伙计的干巴老头屁颠屁颠地上前端茶送水,殷勤招待。
“老板,有没有上好的烧酒?”来的人正是周昊,辞别李老爹一行人后,就抱着一路游山玩水的心情往武江镇赶去。只是走的时候疏忽大意,倒是忘了多带点馒头,这时候已经是饥肠辘辘,没想到这会儿竟然闻到了一股子浓郁的酒香,这才顺着酒香摸了过来,竟然找到了这么一个烧酒坊。
“有!有!小哥还有什么需要?”老板连连点头道。
“红烧肉有吗?”周昊下意识地问道。
老板一愣,这年头,哪还吃的起肉,不由有些尴尬道:“小哥你真是说笑了,红烧肉是没有,馒头倒也还有,要不俺给你煮几个鸡蛋吧?”
周昊的肚子这会儿又咕噜咕噜叫了起来,鸡蛋也算肉吧?周昊心里这么想着,就忙点头应允道。
老板忙回身去张罗了,待送上了烧酒馒头鸡蛋,周昊立马抓过酒壶就灌了几大口,顾不得抹去嘴角的残酒,就剥起一个鸡蛋,囫囵塞进了嘴里。
老板看着那道胡吃海喝的身影,出了会神,然后回到后边的厨房,炉膛内的柴火尚未熄灭,老板从角落里面掏出了两块黑乎乎的东西,扔进火中。立刻有一股浓烟从火中涌出,顺着烟囱升向了半空。老头望着炉膛内的火苗,眼中泛起阵阵精光,仿佛看向了一排排的大洋在向自己招手。不过他的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儿的不明白,这火里面的两块东西究竟是什么?竟然能够冒出这么大的烟?
就在黑烟冒出时,周昊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心里头正疑惑时,路边稍远处的树林里面忽然一群雀鸟冲天而起,久久不敢落下。
娘的!周昊略一踌躇,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只是惊讶过后,他的神色反而镇定下来,慢慢悠悠又倒了一杯酒,剥出一枚鸡蛋,慢慢吃喝着。
“老板!”周昊冲着里屋喊了一声。
正在考虑着拿到钱以后该怎么怎么生活的老板被这么一声吼吓了一跳,浑身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来到前边慌乱了半饷,终于结结巴巴地道:“小.....小哥......大爷,还.......还有什么需要....?”
周昊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煞白的干瘦老头,心里却丝毫生不了气,淡定地说道:“把你这里最烈的酒,都给我拿上来吧!”
“行.....好.....”老板慌忙走到里面抱了一坛酒出来,低眉垂眼看了周昊一眼却见他根本没有一丝满意的迹象,连忙又走到里屋,把剩下的酒全抱了出来。
周昊在怀里摸了半饷,才摸出了两块大洋,一股脑儿都扔给了老板,淡淡说道:“赶紧走吧,过会儿,这里就会变成战场了。”
老板嘴巴嗫嚅着似乎还想说什么,不料却被周昊淡淡的眼光一扫,慌忙转身进屋,胡乱收拾些物事,“咣当”一声打开了后门,匆忙离去。
彼此起伏的犬吠声,杂乱的脚步声顺着马路越来越近,一群土黄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围了上来,把小酒馆围地水泄不通,看着还在喝着酒的周昊,一帮鬼子的眼中也不由闪过一丝佩服之色,能在上百人,十几条猎犬的围追堵截之下,轻轻松松吊着他们爬山越岭,他们都不知道这个时候,谁才是猎人,谁才是猎物了。
鬼子看着周昊有恃无恐的模样,心里头也是发虚,气氛登时变的有些诡异,周昊的平静和鬼子的默然中透着的紧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呦西!总算是找到你了!”这时,匆匆赶到的花谷正,眼中闪过如利剑般恶毒,似乎只想把周昊当凶刺穿,恨意弥漫的声音带有利齿锉骨的尖利,“卑贱的支那人!敢杀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勇士,我会让你慢慢地死,一点一点地死去!”
说话虽然是一字一顿,但是花谷正的动作可是丝毫不慢,右手处的军刀已然出鞘,冲着周昊就扑了过来。
只是他的脚步刚刚踏上酒肆门口,突然就见到一片白花花的大幕迎面罩来,虽然他早有戒备,但还是被闹了个手忙脚罗,匆忙中挥刀想破开那银色大幕,不料入手处空空荡荡毫不受力,整个人的身子还向前一个趔趄,被那银色的大幕扑了个结结实实,跟着鼻子中就闻到了极为浓烈的酒香,全身立马感到水淋淋,湿漉漉,却是被周昊的一坛烈酒浇了个正着。
花谷正一愣,这种侮辱让他目赤欲裂,正想挥刀,却见一条火龙从周昊嘴里直扑而来,直扑向了花谷正的胸膛,随即一股幽兰色的火焰立刻从胸前蔓延开来,花谷正只觉得浑身一热,立刻变成了一个火人,当即慌了神,军刀被胡乱地一抛,整个人就在地上惨嚎着乱滚起来。
“八嘎!快灭火!”花谷正被越来越烈的火焰卷住了全身,刚刚张口喊了一声,就觉得胸前的火焰直往嘴巴里面扑,舌头瞬间就被烫伤,只得愈发疯狂地在地上打起滚来。
这时反应过来的一众鬼子才慌忙脱下衣服扑打起在地上乱滚的花谷正。
“好!果然是好酒!就这么一坛酒,就让咱们皇军中的刀术大师一败涂地,果然是一个出色的猎物!不对,应该是最出色的猎物!”这时,之间一身白色西装的安培晴子悠悠然走了过来,道:“不对,不应该再称你为猎物了,应该叫你的大名,周昊,周先生。”
“既然来都来了,怎么还不动手?只怕其他两个人,也快来了吧?”周昊默然看了安培晴子一眼,拎起一坛烈酒就开始鲸吞海饮,平静的声音中看不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周先生,真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安培晴子笑笑道,同时打量着这个破旧的小酒肆,只见小酒馆里面简陋地能一眼看到底,但是其中却又2透着一股子陷阱的味道。皱了皱眉,才道:“把这个人,给我逼出来!”
立刻,你个鬼子带着几只狼狗就跑了出来,只是刚刚冲进小酒肆,立马又退了出来,安培晴子正想呵斥,却听几个鬼子结结巴巴道:“报告,里面,全是酒!”
安培晴子这时这才注意到,周昊手里正把玩着一部精巧的打火机,神态悠闲的道:“晴子小姐,我们有句古话,叫做一夜夫妻,百日恩。这都还每到一百天呢,你又何必这么着急要我的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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