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光觉得自己现在转身离开是最明智的选择，但是脚下的步子却怎么也迈不开。
殿内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是他听得一清二楚。
无论怎么听，男声总觉出一种轻佻。
“白泽，送佛送到西啊，你已经做到这一步了，齐光眼看着就要与你说些知心话了，你现在突然不来了，那她……”
“殿下，齐光如何不必您来揣测！”
双脚像是不受控一般，等齐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她已经说完了话。
手里端着的点心氤氲着淡淡的桂花香味。
齐光嘴角一翘，突然笑了：她自己喜欢桂花，白泽也道自己喜欢，但是现如今看来……什么“喜欢”那都是假的！
白泽在齐光出现的那一刻眸子微暗，凰七也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他为难的去看白泽，企图白泽替他说句话。
但是白泽却对着他冷嗤一声，
“明明有很多路可以走，偏偏你我选了最难的一条！”
“而且，凰七……这个结果你我早就预料到了，现在……呵！”她自嘲的笑笑，
“想我也不知是猪肉蒙了心还是怎的，竟也做到这个地步……”
她面上的讽刺全是冲她自己来的，凰七都明白。
但是反而是这样，凰七原本对着齐光的愧疚，对白泽也生出一点。
他们二人都知道，从一开始，白泽刻意接近齐光就是怀有私心的，而且这私心是他凰七给的。
凰七想接近齐光，但是二人的初见实在不怎么美好。
所以白泽被他硬生生拉来，刻意的接近齐光。
其实也没有坏心，只是齐光拒人千里之外，凰七察觉到她对凤凰神殿的排斥，几次向端吾表示离开。
凰七着急，但又找不到齐光心甘情愿留下的理由。
而白泽因此受他所托。
后边的事情进展得很顺利，顺利到连凰七都觉得自己也可以试试与齐光“谈谈”。
但是这个时候白泽提出向齐光坦白。
凰七惊诧，但是转瞬就理解了白泽。
一开始就是抱着旁的心思，哪怕他们之间真的相处出感情来，那也是假的。
白泽生平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她内心从一开始的抗拒无奈到最后对齐光生出浓浓的愧疚。
只是凰七不答应。
暂时还不答应。
“现在向齐光坦白，那就前功尽弃了，白泽你再等等，等我再……”
“再？”白泽嗤笑了一声，是笑自己也是笑凰七，“这条路走一半就够了，你非要脑袋碰上去，碰个头破血流才肯罢休么？！”
“凰七，我说了只帮你一次！你瞧瞧现在的情况，我心虚！”
白泽说完，凰七还在徒劳挣扎，刚要开口时，齐光出现在他们面前。
声音淡淡，甚至也没有太气恼，但是凰七心里哐当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猛地就扯断了。
到嘴的话突然就成了笑话。
白泽没有看凰七，她与齐光对视一眼，齐光淡漠的撇开眼，
“白姑娘，今日的点心没做好，就不留你了！”
一句话划开天堑。
白泽嘴唇掀了掀，还是算了，她看着齐光，
“对不起……”
“虽然我知道这一句对不起很没意思，但是齐光，真的抱歉！”
白泽知道自己对齐光并非全无感情，但是一开始就怀着目的的接近就是原罪，她不觉得有什么可以辩驳的。
只是，以后看到齐光，她大概是抬不起头了！
白泽迈步就往外走，经过凰七身边时，还是顿了顿，
“既然有意，就换个方式……这一条路太难走了，明知结果，你我二人还……”伤害了她！
凰七眸色晦暗，没有开口。
白泽叹了口气，兀自先离开。
等白泽的脚步声消失，凰七仍然站在原地。
齐光没有开口，当着他的面将那一碟点心倒了。
之后是白泽饮过的茶盏，她细细的擦拭干净，重新放回去，只是这一次，她想：以后都不会再多拿出一个茶盏了。
桌案宽大，只有一个白瓷的碟子和一个孤独的茶盏。
凰七盯着那两件东西，“对不起。”
和白泽同样的三个字，但是凰七更没有底气。
齐光神色淡淡，
“七殿下这一句‘对不起’，齐光不敢！”
他二人并不熟悉，甚至陌生。
但是凰七对她道歉的时候，齐光竟觉得更加生气。
“殿下不必在我身上花功夫，风麟洲有的是仙姝，就是白姑娘，也堪配您！”
“齐光……”
凰七喊了一声，“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而且，白泽不可能！”
若说前一句齐光还没有生出什么反感，那么下一句就让她脑袋涨了涨，
“白泽不能，那我就能？！”
“有人神圣不可侵犯，有人就可自甘下贱么？”
“我竟没想到，风麟洲凤凰神殿的七殿下原也是这样将人不当成人的！”
齐光说完眼眶都红了，凰七身子一僵。
他懂了！
他犯了最不该犯的一个错误！
他忘了齐光的身世，忘了齐光的难堪，甚至忘了齐光这么千百年一直苦苦维护的自尊！
她寄人篱下，她不能在想笑的时候放声大笑，也不能在想哭的时候出声！
明明已经很是避开这些无意有意的伤害了，但是她最终还是避不过凰七与白泽的这重重一击。
不能天遂人愿，不能肆意妄为，她已经活得够小心了，但是……偏偏有两个人来招惹她，而且凰七语焉不详的话和极为失度的言行让她剥下最后一点自尊。
“七殿下，您请回！”
齐光不想与凰七辩驳什么，也不想以一副受害者的形象来争取什么。
“齐……”
“七殿下，麻烦你不要阻挡我回去，五殿下本心也不希望我留在这儿……于理不合！”
凰七的话被这一句击个粉粹，但是这并没有什么可辩驳的，谁都知道齐光被留下不是端吾的意思。
而且那日白泽在旁边时一直神思不属，好几次都有意无意的看向一个角落。
之前被齐光忽略了。
但是现在她明白了。
那分明就是白泽在看凰七。
想必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沆瀣一气，计划好消遣她这个蠢笨如猪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