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来没有出去过？”
白虞试探的问。
年轻人突然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呃，我自己不想出去……”
“不过……”他突然叫了一声，“我远远的看到过外边的光……”
白虞心头一梗，她难以想象长这么大完全没有走出过监牢是什么样的感受。
“那你……为何一出生就在牢里？”白虞不相信一个刚出生不到三个月的小孩儿会犯法！
年轻人突然沉默了一下，半晌在白虞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开了口，
“不知道……大概真的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吧！”
说完还对着白虞笑了笑，露出一口白得发亮的牙齿。
白虞没有说话，往后挪了挪靠在墙上。
那年轻人大概是看到白虞表情淡淡，也识相地没有再开口，自顾自铺好了稻草，背着身子睡下。
监牢里有些阴冷，白虞紧了紧衣衫，脑后的墙上有一块不大的窗口，没一会儿监牢越来越暗，只有那一块窗口照进来，在地上显出一块亮处。
“呵……”两只胳膊慢慢的收紧，她贴着墙，寒意慢慢的窜到后背，她笑得比哭还难看。
……
“嘭……”
白虞猛地惊醒。
一个脚上拴着铁链的男人披头散发，身上被打的尽是鞭痕，还有几处还在渗着血。
她看着那个男人被拖拽着送到年轻人旁边的监牢，像扔破布似的丢下。
“黄哥，这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劳累您们又忙东忙西的！”
“你这小子……这人你没见过，说出来又不知道……”
那人说着，对年轻人也不算脾气太过，只是临了大概又觉得告诉他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努了努嘴，“也算是个贵公子，但是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将孙掌柜的独子给打死了！”
“孙掌柜自是不依，这不，塞了点银子将人给狠狠报复了一通……”
“行了，你睡你的觉，管这么多干什么？！”说完就走了。
年轻人知道了这些，走过去扒着监牢看了又看，“哎……你还活着吗？”
白虞目光也看过去。
那人遍体鳞伤，呼吸声清浅，年轻人喊了好几声也没得到一句回答，转头问白虞，“不会是打死了吧！”
白虞摇头。
年轻人蹲下身体又喊，“你身上还在流血，如果听得到的话就往我这边挪了挪，我好给你包扎一下伤口……”
“他杀了人，你也要这么做吗？”白虞问。
年轻人转头，眼睛圆圆的，在黑暗的监牢那一双眸子亮的惊人。
“他最后要判什么罪名这是县太爷决定的，我只是不忍心他这么可怜……”
“你……”白虞突然住嘴。
年轻人看她，“你是不是想说，‘你自己都可怜至极，却为何要去管别人’？”
白虞不说话，但是这年轻人基本将她要说的话都猜准了。
“我不觉得我可怜……”年轻人又笑，“这是真话……比起在光亮的地方生活了多年最后被扔到这儿的，我要比他们幸运，毕竟我从来没有出去过，所以我不知道外边的大千世界有多好，所以也不会有落差！”
“那你从来没有期待出去过吗？”
白虞承认自己有点多管闲事，但是有些话就是不过脑的往外蹦。
“想过……”年轻人轻快的笑笑，白虞看他颊边浮现两个酒窝，声音有点慢，
“这么多年怎会没有想过呢！尤其是进来的人都使尽浑身解数要出去……有人告诉我，外边的太阳很暖，花很香，就是连空气都是甜的……”
“但是……”他看着白虞，“婆婆告诉我，我不能出去……我只要在这儿待着就是好……”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相信婆婆……”
白虞怔然。
她刚要说什么的时候，地上躺着的人突然出声了，
“不……不是……我……不是……我，没……没有……”
随即便是小声地低泣，年轻人立刻小声问，“你还好吗？”
白虞看不出他的面容，但是他的声音细细软软，似乎还有少年特有的清冽，尤其那一双眸子，白虞总觉得这个年轻人该是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颊边的梨涡还会添上一丝傻气。
“给他喂这个……”
年轻人刚刚抬头，白虞就扔过去一粒药，他险险接住，然后问了不问就给那个已经有了一点意识，并且慢慢挪了挪的男人送到嘴边。
他胳膊卡着伸过去，尽力的更加贴近男人的唇，那颗药不大，好半天才艰难的被推进男人的嘴，成功后看着他咽下去，年轻人松了口气。
“你叫什么名字？”
白虞往外挪了挪，“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年轻人似是惊讶了一下，不过看着白虞不像是开玩笑，他抿了抿唇，
“额……我的名字有点难听，你不要笑话我啊！”
“不会！”
白虞与他对视。
年轻人吐出一口气，似是鼓起莫大的勇气，才嗫嚅着开口，“我叫……叫狗花！”
“噗……唔……”白虞迅速的捂住嘴。
“唔……”她憋得难受，年轻人顿时不依了，“你刚才答应我不笑的……”
白虞也觉得不好意思，但是实在是忍不住，她眉眼眯着。双手紧紧捂着嘴，但是一阵气音还是不可避免的泄露出来。
“对……噗……对不起！”
白虞完全不能松开手，“狗花”这个名字实在是太好笑了，她忍不住，肩膀一耸一耸的，笑得无法自已。
“我的名字是婆婆起的……”年轻人又无奈又觉得害羞，“婆婆说，她这一辈子最想的就是挣很多很多银子……但是又觉得银子够花就好，所以给我取名字叫‘狗花’，还说贱名好养活！”
白虞已经听他几次提到婆婆，便问，“除了婆婆，还有谁照顾你？”
“嗯，很多人……那时候小，还经常生病，监牢里的人每日无事可做，很无聊，便总是逗弄我……但是他们都很好，会把唯一的一点点肉给我吃……”
“他们都出去了？”
“也不全部是，有的被拉出去砍头了，有的被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