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虚陵现代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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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4章 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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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一章——人

那男人跪在雕像底下,等了许久,上面依然是一片死寂。

只有雕像上的血迹在缓缓往下流淌。

“娘娘?”男人壮着胆子,在地上磕着头:“娘娘勿怪,是我冒犯了娘娘,娘娘这么厉害,肯定有别的特殊降神法吧……”

他说到这,似乎越发小心翼翼,斟酌着用词:“……就用另外娘娘你觉得便的法指引我就行,我一定遵照娘娘你的指示。”

师清漪发觉他这次的用词很有意思,一开始说的是“告诉他”,但是发现没有得到应以,似乎以为心娘娘因为他说的话而生气,怕怪责他,之就没有任“告诉”,“说话”之类的表述了。而是用了委婉的指引,像是发现自己犯了什么言语上的禁忌,连忙改口。

师清漪联系他对那些学生们的作为,手机录像里心娘娘遇上雨霖婞时的情景,再加上这人现在的反应,心里越发确定了心娘娘的一个特点。

心娘娘,应该不会说话。

甚至极有可能,心娘娘没有舌头。

他可能以为心娘娘失舌头,看到那些成为祭品的学生也被割舌头,心里会平衡一些。残缺的总会嫉妒完整的,在一些记载中,如果一些“邪神”失了身体的什么部,它的信徒更倾向于会向它献祭失同样部位的贡品,以此娱神。

师清漪暗忖片刻,取下春雪,并将缠绕在上面的气生根松开了,将它放长了以垂落下。

她仔细把控着力道,让气生根缓缓落到心娘娘雕像胸口那个洞口处。这气生根着生在榕树上时,中部组织原本是活着的,切开会爆浆液,就像是在流血,只不过现在断掉法再活动,但仍会隐约颤动,这下遇到洞口附近的血,顿时吸纳了些许。

师清漪取从叶警官那里得到的空白纸,将上面公安局的标记撕掉,让它看上像一张没有任特征的白纸,再用蘸了血的气生根一端在上面写字。气生根的中组织如同墨囊,吸纳过,暂时储存了些血,如果落笔那端血不够了,她就捏着气生根一端挤一挤。

最终她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将那白纸扔下。

那男人感觉到一张纸从天而降,捡起来一看,差点吓懵了,上面赫然是几个红惨惨的字:“拿没用的心骗我,大胆。”

他嗅了嗅,纸张上一股子血腥味,这明是用血写的。

男人这下真的以为是“降神”现场,身体匍匐得越发低了。

他本来是想借用某种办法,让心脏得以看上正常地跳动起来,伪装成真正的离体活心与心娘娘做交易,这下看到纸上的字,以为自己被心娘娘识破,声音颤抖,赶紧求饶:“娘娘……你就算借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啊。我真的十努力地在为你寻找你想要的心脏,只要能让娘娘满意,我做什么都愿意,只求娘娘看到我的诚心。”

师清漪接过洛神手中的纸,再用蘸血的气生根写了一句话,将白纸甩下。

这句写的是:“什么都愿意?那自己把舌头割了。”

那男人看见了,面如土色,又是连连磕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师清漪再写:“割掉你的舌头。我就告诉你怎么活得久。”

又是一张血字白纸从雕像上的黑暗中萧瑟地飘下来,此情此景,说不的诡异森然,那男人看完这行字,这下都快吓傻了。

洛神再给了师清漪一张纸,师清漪本就想好好吓唬下底下这个人,这下接过来,又写了一句。别看这种人信奉邪神,干的都是丧心病狂,让人闻风丧胆的勾当,但在面对他的“邪神”时,其实就是个胆小鬼。

师清漪写道:“不动手?这需要我来?马上。”

血字白纸再度从天而降。

底下的男人瑟瑟发抖,根本不敢应声。

师清漪玩心上来了,想再写,于习惯伸手,结果手心并没有等来白纸,而是等来的洛神的手。

洛神的手指搭在她手心上。

师清漪借着底下的微光看着:“……”

“没了。”洛神用指尖在她掌心写着字。

师清漪站在雕像肩膀上,只觉得心尖都发痒。除此之外,她有些没意思,这纸张有限,写不了几句就没了,全被丢了下,一时半会也收不来。

这下没别的办法了,师清漪在洛神手心写了些字,两人暗自商量好,洛神从雕像身攀过,轻盈落到了雕像的右肩上。

右肩上站着雨霖婞和边橙,洛神一边揽着一个,带她们飞身跃下雕像。

师清漪则是站在肩上,往下俯看。

洛神站在背的阴影中,用手轻敲了下雕像的背。

……嗒。

敲雕像的响动幽幽的,似暗夜里扣门的鬼魅。那男人在底下听见了,浑身一个哆嗦,惊恐地东张望,他等了好一会,心娘娘都没有再“降神”,正是心中最骇然的时刻。

师清漪得到洛神的暗号,攀到心娘娘的脑袋,跟着身子一跃,暂时脱离了这种附着,在悬空的那一瞬,她抬脚在心娘娘的雕像脑袋上猛地一踢。

洛神也抬脚,靴子踏在心娘娘身。

两人一个在上用力,一个在下用力,那么高大的心娘娘雕像顿时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推搡着,往前倒。那男人正跪在祭坛面前,看到上面的阴影朝自己压来,吓得拔腿就跑。

但雕像实在是太大了,犹如泰山压顶,他就算仓皇逃窜,也躲不过身那黑影的倾轧。

师清漪踹过了,落在雕像身上,随雕像往下坠。

只听轰隆一声,那雕像倒了下来,不过并没有将他整个人压在地面,而只是压住了他的一只腿。就算这是木雕,那么大的体型,重量自然是难以估量的,那男人被压住的那条腿的骨头顿时断裂了,大声哀嚎起来。

他以为是心娘娘发怒在惩罚他,哭喊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他一边痛苦嘶喊,一边拼命想将自己的腿从雕像底下抽来,腿下鲜血淋漓,可论他怎么用力,那腿都难动弹毫,雕像更是沉沉地压在他身上,纹丝不动。

师清漪踏着心娘娘倒下横卧的雕像,缓步向他走。

他感觉到黑暗中有人在靠近,以为是心娘娘过来了,更加疯狂地想拔自己的腿,但仍然济于事,他这下完全绝望了,只能嘴里不断念着什么疯话。

师清漪的身影逐渐在烛光中现了,面色却是晦暗的,一双红眸似要泣血。

妖娆与冷戾,结合得那么恰如其。

只看她一眼,都似要被她周身的冷意扼住咽喉。

“是……是你!”那男人这才看她的模样,大惊失色。

“认识我?”师清漪唇边笑了下。

没有任温度。

“不……不认识。”那男人吓得半死,慌忙说:“我……我只是之前见过你,当时你在爬那个榕树。”

师清漪走到雕像的那一头,站在上头,居高临下地睥睨已经被压断腿的那人:“当时在底下抓着我脚的人,果然是你。如果当时我没注意,被你一把抓下,底下那么危险,我肯定会吃苦头的。”

她缓缓蹲下来,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像只乖巧的兔子团在那,双眼却红着:“看来你这是存心要我死啊?”

“……不不不。”男人骇得牙齿颤,浑身又生疼,简直如临地狱:“我……我不是的。”

洛神,雨霖婞和边橙也走了过来。洛神扫视了下地面,地上散落着几张师清漪之前写过的血字白纸,她弯下腰,一一捡起来,仔细叠好,这才走到师清漪身边。

边橙紧握着拳头,眼中都是愤恨的怒火,瞪着那男人看。

“你……你……没有死,你应该在薄膜那里要变成食物的。”那男人以为她已经死在底下,这下看见了边橙,可自己却又被雕像压着法动弹,竟也对边橙惧怕起来。

他能看边橙的恨意,如果边橙手里有刀,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才能勉强缓解边橙心中这一个多月惨人道的痛苦,以及这几天东躲藏时遭受的噩梦般的折磨。

长期处在极端的压抑环境下,会让人在看到造成这一切的仇人,变得疯狂。

“薄膜那里?”师清漪听见男人的说辞,说:“这么说你从树上下,也和我一样,看到边橙在薄膜上躺着?你说她要变成食物,谁的食物,是从墙壁上那些洞里来的么?”

那男人一时没有答。

“你很不配合。”师清漪松开抱着膝盖的手,取军刀,从雕像脑袋上跳下。

她弯了腰,在上俯瞰那人,微微笑了笑:“那看来我必须让你配合一点才行。”

那男人跟条狗似的瘫在地上,看见她的微笑,却只觉得浑身战栗。

“洛神。”师清漪这时候抬起头:“带边橙到雕像上,接下来的画面,不适合她这样的学生看。”

洛神揽着边橙,跃上卧倒的雕像。

“啊啊啊。”边橙眼中带着恨,浑身哆嗦着头看,因为雕像太大了,就算卧倒也有高度,站在她这个位置根本看不到底下的情况,只能再度看向洛神。

“我晓得你的执念。不见他死,你必此生法释怀。”洛神垂眸,轻声道:“甚至你想亲手杀死他。”

“啊啊啊。”边橙点头,身体抖得更厉害。像是很矛盾,一面恨得想杀了他,一面却又恐惧杀人这件事。

洛神看边橙的颤抖,道:“这辈子杀过鱼,鸡之类的么?”

边橙摇头。

如今生活条件好了,这个年纪的学生大多都是家中的宠儿,这些事都是父母长辈来做的,甚至很多人自己都不动手,直接超市买已经处理好的。

“平素考试,在学校排如?”洛神说着,递给边橙一支笔,又把之前捡起来的血字纸翻了个面,让边橙在背面写字。

边橙手指哆哆嗦嗦的,写道:“年级第一,偶尔第二。”

“成绩甚好。”洛神道:“你的未来不止于此,很长。”

师清漪知道边橙之前完全是靠着求生的意志不断坚持下来的,在地底下遇见那么多可怕的事情,也绷着那根弦,没有低头,足见边橙的勇敢。但这种勇敢,并不足以支撑边橙对什么仇人痛下杀手,诚然边橙很想杀了那个人,现在她处在激动之下,也会做到,但在完成这个行为之,她面的情绪将会陷入极度崩溃的状态。

就算是一些警察第一次开枪击毙穷凶极恶的罪犯,也有一些需要接受枪支心理问询,更况是边橙这样以往生活简单的学生,她以很可能会现很严重的心理应激反应。

“边橙。”师清漪听见了,声音柔和了不少,说:“你仔细想清楚,你要不要亲手做这件事。这是你的选择。”

洛神也看着边橙,道:“倘若你当真做了此事,会怕么?”

边橙一怔。

跟着她身体抖得越发厉害,眼泪滚了下来,“啊啊啊”地放声大哭。她一边哭,一边在纸上写字:“我很害怕……我很害怕!可是我要他死!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我想杀了他,但我怕!”

她哭得越发崩溃,雨霖婞看见了,也忍不住叹息,说:“知道你的心情,但这不是你能做得来的。”

洛神声音虽冷,却轻柔,道:“你不必自个做,我们与你不一样,可以替你达成心愿。”

边橙眼中含泪,看着洛神。

“你莫要看。”洛神道:“但你可以在此听着。倘若这会让你执念消弭,好过一些。”

边橙抽噎着点点头,在白纸上写道:“谢谢。”

洛神没再说话了。

师清漪这下知道了边橙的最终选择,拎着军刀,再度看向地上的那个人。那个人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变冷,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似的。

“我说过。”师清漪在那人身边蹲下:“你要配合。”

她说着,用军刀猛地扎了那人的手掌中,将那人的手扎在地上。

那男人痛得哀嚎起来。

而边橙听见了那男人哀嚎的声音。

“现在能配合了么?”师清漪低声说。

“我配合,我配合!”那男人吃痛,赶紧道。

“你说配合。”师清漪歪了下头:“为什么我刚才问的那个问题,你这么久都不答我?”

她说话,感觉那男人身上有股奇怪的香气,而且她觉得在哪里闻到过。

那男人也顾不得手上和腿上的伤了,连忙说:“那个学生逃,我有找过她,但是她太会藏了,我找不到。被你从榕树上踢下……我落下时,看到薄膜上躺着一个人,认是她,但她不动了,我就知道是猫头鹰把她带到这里来的,猫头鹰……会给蚂蚁抓食物,就放在薄膜上……那些蚂蚁会自己从洞里爬来食的。”

“薄膜有弹性,你掉下的时比我早不了多少,我下,为什么没看到你?”师清漪这点想不通:“你怎么逃过底下的榕树的?就算你走运逃过了,那你掉下也会被弹起来,你怎么那么快消失的?”

“榕树不会攻击我,我时常从……从榕树这里穿过,到这地下来,这样……很快。”面对这样的师清漪,他只怕自己再遭罪,哪敢隐瞒,实交待说:“而我每次跳下,猫头鹰都会……来接我,抓着我飞起来,带我平稳地落到地上。”

“夜枭来接你?”师清漪看他就是个废物,一个别人的棋子而已,就凭这么一个人,他怎么可能每次都能从域里全身而退,榕树不攻击,甚至猫头鹰都会接他。

这底下阴森诡谲,如果他背没有人给予特殊的支持,他可能连一个小时都撑不到,就死了。而他身上的这股子疯狂的劲头,对于心娘娘的愚昧崇拜,更能成为别人利用他的一个最好的点,这样的疯子,往往最容易操控。

师清漪冷笑:“你是什么了不得的人么,也配那种夜枭来接你?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是谁告诉你这种办法的?”

那男人被看穿了,却支支吾吾,不敢说。

“现在开始,都将是提问时。”师清漪笑了起来:“你要认真答,直到答案让我们满意。如果让我们不满意了……”

她取军刀,再度一扎。

“啊啊啊啊!”那男人再度痛得大叫,脱口而:“是……是有个男人告诉我的!他说这地下的东基本都是他的杰作,他……他给我吃了一个什么东,吃下,这地下的那些东就不会伤害我了,我就能每次平安入!至于猫头鹰,猫头鹰是我每次跳下,有一个跳跃时,我在那里吹响枭哨,它就会飞来接住我,带我落地!我说的都是真的!是真的!”

“拿来。”师清漪言简意赅。

那男人忍着痛,另外一只手在身上摸索,拿一个黑色的小哨子,看上像是某种发黑的骨头做的,上面几个小孔。

师清漪接过来看了看,说:“只要吹这个枭哨就行么?不会这么简单吧?”

“要……要和猫头鹰多熟悉下,是那个男人带我熟悉的!”

师清漪将枭哨收了起来,说:“那个男人叫什么,到底让你吃了什么?长什么样。”

“我……我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更不知道他给的那是什么,看起来像一颗药丸,他……说让我好好表现,我就能在底下实现我的愿望,达成娘娘的要求,为娘娘献上活心,讨了娘娘欢心,说不定娘娘就会告诉我活很久的办法。只要吃了那个药丸,底下的东基本上都不会攻击我,会辨别我身上的药丸气息。”

师清漪嗤笑:“告诉你活很久的办法?你怎么知道,她就是活着的?”

那男人愣了下,说:“心娘娘看上就像是活人,传闻说……她是明朝人,一直活到如今。”

“也许只是看上活着?”师清漪说:“一个整日里在地底下游荡,掏心的人,你觉得她是活人?你看到的表象,可不一定就是真的。”

反正从心娘娘投照在墙壁上的影子来说,她绝对不对劲。

那肯定不是活人。

那男人信邪神信到都快疯了,愚昧不化:“娘娘肯定是活人,她懂秘法的。”

师清漪懒得搭理他,继续问:“三坟的女儿坟那里有个心脏祭品,是你放的,是和你一块的信徒放的?”

“我……我放的。”男人害怕她,有问必答。

“以心娘娘的字就是赵听琴,那个明朝时失踪的女儿?”师清漪问他。

她之前就觉得赵听琴是心娘娘,各种细节都能对得上,现在就是要一个确认。

“赵听琴的确是……心娘娘当年的闺。”

雨霖婞不耐烦了,走到师清漪边上,说:“师师,快点问,全部问完了我好弄死他。”

那男人赶紧哭嚎:“不不不!我知道很多!我知道更多,你们肯定有很多问题要问的吧,多问我一点!”

师清漪低声笑起来:“你们用什么做心脏实验?心脏离体以,不可能正常跳动,你这些心脏,是怎么做到的?”

她瞥向滚落在地的那个心脏,这颗心脏是这个人来时带来的,跳动与之前的都不一样,看上几乎和胸膛里存活的活心没有区别。

那人恨不得能多答些,以便苟活片刻,一只手不断继续拔着腿:“我也……不……不知道,是那个男人给我的,他说是种子。只要用这个种子给人吃下,慢慢的,心脏就算离开人体,也会成活的。只是这不一定,需要做实验,一开始总是失败,就需要很多……人。”

“以你就对别的那些信徒下手了?”师清漪问。

那男人恬不知耻地承认了:“是……是。反正我们这边的同伴不少,都是信心娘娘的,但他们知道在做心脏实验,肯定不会吃,我就把种子藏在食物里,骗那些信徒吃下。心脏变化需要几率,但是实验了那么多,部人挖心脏,发现没有什么用,是死心,不会跳。”

“吃下种子,会变成凶尸的。”师清漪说:“你这么弱,你怎么拿得住那些凶尸,能挖他们的心,把他们当做实验备用容器?”

那人:“……”

“那些尸体有弱点,是那个男人告诉我的。”那人说:“他们的活动,全都是靠心脏里的果实在维持,他们法全天活动,需要来休息,休息时是不会惊动的,我就趁着那个时挑选几具带走,然看看实验成果。”

吃下种子。

……心脏里的果实。

师清漪暗忖,是之前心脏里那个小疙瘩么?

师清漪又向他看了一眼。

“那些凶尸平常也不主动攻击你?”师清漪问。

“不会攻击,我吃了那个药丸,这些尸体也认……药丸气息。”

师清漪沉吟起来。

看来并不是凶尸认什么药丸气息,而是心脏里的果实在认这种气息。这个人说这地下的东基本上都是另外一个男人弄来的,种子与果实自然也包含在内。

“既然有这么多的实验信徒让你挑选了。”师清漪目光森冷不少:“为什么要对边橙她们这样的学生下手?”

那个人知道她在生气,声音越发小了:“我在研究那些尸体心脏里形成的果实,渐渐发现年龄不同,果实的大小也不同。三十岁左右的心脏也能动几下,但是很快就不行了,再大一点的都是死心,可能是因为年纪上了,身体里的心脏会化,我就想是不是更年轻的会更有用,毕竟年轻人的心脏质量最好。面……面抓了一些学生来,发现的确是……这样。”

边橙全程在雕像上听着,不住落泪。

洛神沉默地看着她。

师清漪心头火起,又朝那人手上扎了一刀,这换了一只手。

那男人痛呼一声:“……我……我答了,为什么……”

师清漪冷笑:“你是答了,但是我们不满意。”

那人:“……”

师清漪又问:“那些学生有多少个,关在哪?”

“剩下……八个。在这祭坛面的两个房里。”

“接着说。”师清漪斜了他一眼。

那人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我发现学生的确是效果最好的……但也有几率,只是形成大果实的几率更大,就把他们当成最珍贵的祭祀品。但学生太少了,毕竟容易惊动会,我就很节省,隔段时才举行一次献祭,喂种子,观察。”

师清漪面色森然了下来:“你说什么,节省?”

那男人感觉自己像是拂了师清漪的逆鳞,浑身发冷。

“你说的什么措辞?你算什么东!说你是畜生都侮辱了畜生!让你节省!”雨霖婞也一脚踩在他肚子上。

那男人大叫一声。

“那些都是别人的心头肉,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不是什么物件,你敢说节省!”雨霖婞一下一下,边踩边骂:“我让你说节省!你再说!”

边橙听见那男人此起彼伏的惨叫,泪流不止,却又觉有一种终于狠狠一口气的快慰。

洛神虽然没说话,之前其实相当于一直在陪她,这下道:“你可能一人在此待着?”

边橙点点头。

洛神这才从雕像上下来,朝师清漪和雨霖婞那边走。

三个人围着那人。

那人见又来了一个,顿时绝望。

洛神长身而立,道:“你说地底下的诡物,皆是一个男人布。赵听琴也是么?”

“不不不。”那人感觉她面色淡淡的,越发骇然:“心娘娘不听他的话……心娘娘不管是谁,见人就掏心。”

“如此说来,那人给你的药丸,便对赵听琴用?”洛神冷眸睨着他:“那你是如避开赵听琴的?她也在这底下,若她在,你断不能活。”

那人赶紧说:“那个男人给了我一小瓶东。只要带在身上,心娘娘就不会伤害我。”

洛神也闻到了他身上隐约的香气,道:“取来。”

那人两只手都是血,在身上摸了下,摸一个很小的瓶子。

洛神接了过来,轻嗅了下,对师清漪说:“与一水那个香瓶的香气一般。”

当时师清漪酒醉那晚,一水曾说爷爷给他留下了那个香瓶,洛神从一水那里取走了一些香膏,现在正留在房子里。

师清漪心想,难道就是因为这样,一水爷爷身上当时带着这种香瓶,以在遇到心娘娘以,心娘娘没有对他下毒手?而且一水说了,他爷爷遇见常郎君,也开过这个香瓶,常郎君同样放过了他。

这香瓶是爷爷给一水辟邪的,原来真有这么好的辟邪作用。

洛神将香瓶收了起来。

那人见了,也没有什么明显反应。

洛神瞥了他一眼,讳莫如深。

那男人趁着问话拖延时,已经慢慢将自己的腿拨来了,他抬手一甩,甩开手上扎的军刀,连滚带爬地往前,师清漪早就看见他准备逃脱的这个小动作,也没点破,捡起军刀站起身来。

“你能爬多远?”师清漪说着,和洛神有雨霖婞三人缓步跟过。

那男人这下原形毕露,大骂起来,这个时候一个影子突然又蹿过来,师清漪定睛一看,是之前那个抱着脑袋捶的可怜男人。

他正在逐步变为凶尸,估计在不断反抗内心的攻击冲动,等他看到地上的那个疯男人,认了他,哀嚎一声,猛地扑了过。

但那疯子吃了药丸,那个可怜男人会变成凶尸,必然是被强行喂了种子,因为药丸的气息,他法真的对那疯子下杀手。

那疯子咧嘴一笑:“你……你动不了我的。”

那男人越发痛苦,双手在那疯子身上乱抓,一边念叨着一个字,似乎是让那个疯男人将叫这个字的人给他,那疯子的衣服被他抓乱了,从身上滚了一个什么东来。

那疯男人顿时变了脸色。

洛神走到那东旁边,弯腰捡了起来,是另外一个香瓶。

“原来你有两个?”师清漪说:“难怪洛神拿走你的瓶子,你看上并没有太慌张。”

那疯男人这下才真的慌了,他一边将身上那个男人推开,一边勉强撑着身体,跪在地上:“给我一瓶,给我一瓶!我不能没有这个瓶子!”

师清漪,洛神,雨霖婞三人缓步退了起来。

洛神从香瓶里倒了一抹香膏,涂到自己手背上,并把之前那两个香瓶别给了师清漪和雨霖婞。

那男人见她们三人突然退,越发觉得不对劲,缓缓头看。

他身现了一双赤足,那赤足的主人穿了一件古款式的衣裙,裙摆参差不齐的,似乎有年头了。

那疯男人脸色发白,哆嗦了起来:“不,娘娘……不要。”

赵听琴的模样看上很年轻,肤色白皙,眼睛也是漂亮的丹凤眼。她低着头看着地上这个人,脸上除了有些脏,并没有什么别的痕迹,整个人看上弥漫着一层死气,看上和人的形体没有区别,难怪那个疯男人会觉得她是一个活了很久的活人。

师清漪往退的同时,不明白之前赵听琴投照在墙壁上那些古怪的影子是怎么事。

赵听琴弯下腰,将那疯男人抓了起来。

“我是你的信徒!我信你啊,娘娘!”那疯男人没有了香瓶,恐惧地喊道。

赵听琴没有什么脸色变化,一只手抓着那人,另外一只手穿过了那人的胸膛。

那个疯子最一个“信徒”留在嘴里,没有来得及喊来,整个人像只破麻袋一样,在赵听琴手上断了气。

赵听琴挖了他的心脏,刚挖来因为有残留的反应,而跳动了那么片刻,但很快心脏就不动了。赵听琴看见这个心脏没有动弹,骤然暴怒,凄厉尖叫起来,抬脚将这心脏踩碎了。

跟着她站在原地,看向了师清漪她们。

师清漪一手握紧了春雪,一手拎着军刀,洛神将巨阙挑在身旁,雨霖婞则朝她举起了枪。

赵听琴并没有过,目光瞥到地上那颗在跳动的心脏上。

这是那个疯男人最带来的,现在在跳。

赵听琴快步走过,捧起了那个心脏。她像是欣赏宝贝一样,仔细看着它的跃动,脸上满是癔症一般的神色。

“清漪。”洛神轻声道。

师清漪感觉洛神的目光愈发幽冷,而且没有看赵听琴,而是看向另外一个向,连忙循着她的目光看。

却见远处的阴影中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身影。

那人大部被阴暗挡住,只露下半身隐约可见,师清漪能看他两只脚上有缝接的痕迹,而上半身的肩膀上并没有脑袋。

是常郎君。

也许是这边之前那男人哭嚎的动静太大,把赵听琴和常郎君都引来了。

之前师清漪曾在野草地里见过他,并且留下了他的一只手,但之那只手放在房子里守着都被取走了。而此时此刻,师清漪感觉常郎君和上次相比,变得不太一样了,虽然是缝补的身体,但那些身体的部并不是之前那样杂七杂八,而有种融合感,仿佛这就是他本来的身体部。

而那只手,又好端端地到了他身上,与小臂相接。

赵听琴见常郎君过来,似乎十激动,双手捧着那颗跃动心脏,跑到常郎君跟前,跪了下来,像是向郎君奉上什么至宝。

她果然法说话,一边跪行,一边嘴里道:“啊啊啊!”

常郎君接过那颗心脏,轻松捏碎了。

赵听琴蓦地怔在那。

常郎君没有理会赵听琴。

虽然没有脸,但师清漪总觉得常郎君在看着她们在的这个位置,脚尖朝向她们。

过了一会,常郎君迈开步子,朝师清漪走了过。

不知道为什么,师清漪明明并没有任恐惧的感觉,手心却了汗。

一个头的缝补躯体缓步走向她们,并且在靠近她们的某个位置上停下来,在那站了一会,这才又径自离开了。

赵听琴被他捏碎心脏,快步跟了上。

四周除了那即将彻底化为凶尸的可怜男人的哀嚎,再也没有别的响动。

好半晌,雨霖婞才面色煞白地开了口:“……刚才应该是我人生的一个巅峰时刻,心娘娘和郎君都在我面前,都没动我。”

“是因着香膏。”洛神道:“一水给我的香膏,便是如此。”

雨霖婞松了口气:“以我们人人在身上带点这香膏,就不用担心赵听琴和郎君了。”

“我们要担心的另有其人。”师清漪凉声说。

“是这个疯子嘴里提到的那个男人?”雨霖婞忙问。

“嗯。”师清漪点头:“我怀疑是那个姓林的。他和那个黑袍人,就躲在这地底下,就是不知道在哪。”

“先把学生带。”洛神转身朝边橙走。

边橙之前听见动静,在雕像上不敢动,见她们来,连忙迎上。她在远处看到那个疯男人的死状,眼中的愤恨这才松了些。

四个人在祭坛面找到了一扇暗门,走,发现里面有不少阴暗的房,一股子血腥味。她们一一走,一些房里空一人,有的房里瑟缩地坐着一到两个学生,看见她们来,越发往角落里躲。

师清漪声音温柔,耐心向她们解释,她们这才放声哭了起来。

最终清点了下,是只剩下八个活着的学生。边橙之前是和六个学生关在一起,但现在那个房里只剩下了四个,边橙抱着那四个学生哭了许久,这才离开了这个可怕的地狱。

师清漪发现这八个学生中,有一个的模样和之前那个手机屏幕全家福上的孩子差不多,不过她舌头也被割了,问不什么话来,等师清漪她们带着这八个学生到祭坛处,那个全家福上的女孩看见不远处正在挣扎的可怜男人,先是一愣,顿时疯了似地跑过。

她抱着那个可怜男人,嘴里动着,依稀像是喊着爸爸,但是她发不任爸爸的读音。

那可怜男人看了她一会,突然将她猛地推开,又跑走了,那女孩边哭边追,师清漪她们也赶紧跟了过,结果就见那女孩呆愣在原地。

前面那个可怜的男人头痛欲裂,实在法忍受,往墙壁上一个锋锐的突起撞,脑袋卡在上面,很快就不动了。

女孩受不了这个刺激,晕了过。

师清漪赶紧跑过,抱起那个女孩,面色沉沉的。

这是怎样的人炼狱,她难以想象。

雨霖婞看得实在难受,将那个可怜男人丢下的手机塞在女孩的衣服口袋里。

师清漪看着那女孩,声音微抖,低声说:“你爸爸是个好人,其实算起来是他帮忙救了你,也亲手帮你报了仇。”

如果不是那个可怜男人把那个疯子的藏着的第二个瓶子抓来,赵听琴也不会结果了那个疯子。

师清漪厌恶人性的那些恶与愚昧,却又看见了这人世的执着悲伤。

叶警官留下的文字,手电筒。

这个可怜男人留下的手机。

那是在温暖的爱中才能蔓延来的尽悲苦,却又是那么温柔。

姑姑俯瞰世人,可从当初到如今,师清漪一直都是远离了那种高高在上的俯瞰,仍愿意以限接近于人的悲悯,与世人生活在一起。

纵然人苦,她仍爱人。这样,她身上才有人的烟火气息。

她们三个大人与学生们穿过通道,往前走,一路寂静声。

“现在就剩下阿音没找到了。”师清漪有些担心,但那些学生的状态很差,她必须尽快送她们治疗:“雨霖婞,我们送你到口,你安顿她们,我和洛神找到了阿音再。”

雨霖婞一想,这的确是相对最好的办法,点点头。

但口也不是那么好找的,这底下太大了,一行人兜兜转转,又过一个小时,师清漪突然顿住了脚步。

她抬眼看,看见前面站着一个女人,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居然是……宁凝。

宁凝没有说话,面上毫起伏地朝一个通道指了指,快步离开。

师清漪她们感觉跟上,但宁凝已经消失不见。

虽然夜说她把宁凝救了,可宁凝当时心脏都被掏来,又怎么会被救?夜的医术再好,应该也不可能这样才对。

而且宁凝刚才看上与以前完全不一样,比起宁凝,其实她的状态更像是以前的九妹。

就像是她已经彻底归了九妹,原本宁凝是齐肩短发,现在看上头发也比当初留长了些许,扎在脑,不过断眉在。

“她指什么呢?”雨霖婞对宁凝是有种本能的警惕,毕竟以前这人手段太狠了。

洛神没有说话,第一个走了宁凝指向的通道,师清漪立即跟上。

她们沿着这条通道走了一阵,发现前面有个圆盘,音歌就在圆盘上安静地坐着,看见她们,音歌立即快步跑了过来。

“阿姐。”音歌难得有了些情绪起伏:“洛姐姐。”

然她看了雨霖婞一眼。

“你在此等我们?”洛神看了她之前这等待的模样,低声道。

音歌点头:“那个宁凝让我在这等,说会带你们过来。”

“真是天塌了地陷了,宁凝居然帮忙了。”雨霖婞随口吹凉风:“我得看看外面的太阳,是不是从边来的。”

“外面现在是黑的,没有太阳。”师清漪说。

雨霖婞:“……”

“宁凝让你在这等,你就在这等?”师清漪总觉得音歌应该不会这么轻信宁凝,毕竟当初在凤凰古楼里,音歌见识过宁凝的心狠手辣。

“她说,主人发现我们很久没,让她来看看。”音歌复述了一遍宁凝的话。

洛神道:“是夜担心了。”

师清漪看了下手表,说:“长生肯定更是急得不行。”

音歌在这底下就是一部活地图,师清漪赶紧问她:“这边你以前几次有来过么?”

“来过,我知道口。”

“我们快。”师清漪赶紧说。

与上次一样,在音歌的引路之下,一行人最终顺利从村祠的暗道里离开。

外面夜色沉沉,只有风吹着野草的声音。

有一个女孩晕着,边橙和剩下那七个学生闻到外面的野草气息,风带来的味道,被那自由的风吹着,像是久久未曾反应过来。

过了好一会,这群学生抱在一起,再度放声痛哭。

师清漪轻叹一声,看向洛神,洛神垂眸不语。

哭声在野草地起起伏伏,最终随着夜风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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