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上司成情敌

梁上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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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中年人的爱情

省府秘书长彭易源走上前来,顺着路鑫波的话说:“省长多次强调,下来督查工作,要轻车简从。这样是会损害省长名誉的。罗书记,李市长,我看车队……”

罗天运马上说:“我让他们分头回去,只留几辆,我检讨,我检讨。”说着,忙递给李惠玲一眼神,李惠玲就紧着安排让一部分车辆先回了。

路鑫波挺着大肚子,目光扫着缓缓而又不甘心离开的车队,顺势也扫了一眼梳州大地,才把目光转回来,冲罗天运说:“梳州天气不错嘛。”

“沾省长的光,今天格外晴。”罗天运迎合道。

“上车吧,边走边谈。”路鑫波说了一句。

罗天运忙追过去给路鑫波开车门,动作慢了半拍,车门让彭易源提前打开了,路鑫波并没急着钻进车子,仍就站在那。罗天运意会到了,抢先半步,又将车门动了动,路鑫波才低头钻了进去。

罗天运的目光跟彭易源碰了碰,两人都没有表情,但两人都懂。他们知道省长开心了,愉快了。其实让车子回去一大半,这是姿态,不存在合不合适,关键是你让车队提前来了,让路鑫波亲眼看到了,这才是关键。

马英杰的车子跟在最后面,不是他排名最后,是职责所在。前面有警车开道,不会出什么差错。上访者说穿了还是胆小怕事,敢拦截首长的车,却没几个人敢拦截警车。马英杰分管上访时就听一上访者亲口说,他从不拦警车,不拦的理由是警车压死人不抵命,白压。

马英杰负责断后,后面出了问题,他这个副秘书长,可就有口难辩了。他目光警惕,神情高度集中,这个时候是分不得神的,要是省长刚踏上梳州的土地,就被上访者围堵,这个新闻,可就造大了。车子往前开了约莫二十分钟,马英杰收到罗天运发来的短信。罗天运的神经比马英杰还紧张,好像早就预料到路鑫波此行必遇什么不测,在短信里再次提醒他要高度负责,切不可麻痹大意,玩忽职守。

马英杰笑笑,老板居然用了玩忽职守这个词,这词应该用在别的地方别人身上啊,怎么就用给他了?他给罗天运回过去一条,让罗天运安心陪领导就行,他这个守门员,还不至于弱智到不拿头上的顶带花翎不当事。发完,目光探出车窗,四下扫了一圈。此时已是五月,夏日正浓,梳州一片娇艳,各色鲜花还有树木将大地装扮得一派妖娆,夺目极了。马英杰其实是不喜欢夏日的,夏日太闹,也不喜欢秋天,太过悲凉,他喜欢春,或是冬。他觉得冬日的冷寒和沉静比秋的肃杀要令人好受一些。梳州是没雪的,要是有雪,冬就更美。

这时候马英杰居然想起了一位老领导,曾经是武江市长的武建华。谁能想得到,在金融危机的时候,武建华为了帮一位女老板米雪妮,也为了帮自己,将米雪妮以招商引资的方式引到了武江。接下来发生的故事就让人震撼,让马英杰这个自以为脑袋还算开化的年轻男人也目瞪口呆。武建华跟米雪妮居然在短短的两个月内燃起了爱火,仿佛两个被爱情困在干岸上的人,一见面,就不可阻挡地烧在了一起。司徒兰的好朋友水秀为这事跟米雪妮翻脸,骂她重色轻友,说好了两女人一起到武江创业,不想米雪妮却先创起了床上的业,天天跟武建华厮混一起,既顾不上刚刚投资的企业也顾不上她这位妹妹,楞是把她晾在了武江这陌生的破地方,人生地不熟。后来见米雪妮跟武建华之间的野火越燃越旺,疯得已不是一般样子了,就知道此人已不可救药,于是撕毁跟米雪妮的合约,怒而离开武江,飞回深圳去了。

米雪妮却顽固地留在了武江,她跟武建华上演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情爱大戏,惊动四方,不但武江那面的市委、市府出面,要武建华注意影响,不要辜负组织多年的培养。就连武建华八十六岁的老丈人也拄着拐杖杀到武江,为自己的宝贝女儿捍卫权益。但什么也阻挡不住爱情,两个中年男女完全是疯了,谁的话谁的恐吓也听不进去。米雪妮倒也罢了,毕竟她是婚姻外的女人,单身,就算以前对罗天运对他马英杰有过心思,有过情结,但这些情结哪能抵挡得了武江的野风,轻轻一吹就什么也没了,一点痕迹不得留下。可怕的是武建华,那么一个能干的男人,仕途正入佳境,前程不可估量,却在一个中年女人前神魂颠倒,完全没了理性。可见爱情这头魔有多大能耐。折腾半年后,武建华从婚姻中逃了出来,做为报应,他把官丢了,把长达二十多年在官场中摸打滚爬忍辱负重换来的一切丢了,无官一身轻,摇身一变,竟然坐上了米雪妮那家企业的副总裁。

人生如戏,谁能看得清这其中的变数?谁又能看得清明日的脚步是否还会延续今天的轨迹?生活说不定就在哪个点上,突然来一次震荡,尔后,你的一切就都成了另番样子。当时马英杰感慨万端,就在今天,也还是唏嘘不已。没几个人能像武建华那么从容那么断然啊,壮士断腕的勇气!一个市长,一个马上要接替市委书记的官场红人,为了一个中年女人,说走就走,了得!

现在,这大帮子人从武江而来,马英杰也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想起了这段旧事。只是这时,马英杰才知道,自己的不幸在哪里,他并不是一个敢爱敢恨的人,更不是一个对爱情负得起责的男人。每每想到这层,他就自责,内疚得要死,苦闷得要死。男人如果少缺为爱付出的勇气,如果少缺对女人的担当,这男人,做得又有何味?

后来,马英杰跟武建华见过,两个男人谈起那场变故,武建华全然没一丝悔意,更不见失落,信心满满,激情满满。他说:“马英杰啊,我算是活明白了,以前咱只做了半个人,现在终于完整了。”

半个人?马英杰当时并未明白,诧异地问。武建华呵呵一笑说:“马英杰浩荡荡,你看看自己,你是一个完整的人么,手捆着,脚也捆着,嘴巴掌握在别人手里,得说别人想听的话,脑子长在别人肩膀上,得想别人喜欢的问题,就连做ai,你也不敢痛痛快快,因为你是官员!”

“官员怎么了?”马英杰尽管觉得被击中了,但还是不服气地问。

“官员是组织的人,不是你自己。一个人不是自己,还活个鸟!”武建华朗声笑说,尔后曝出一片野笑,像个江湖人士一样拍打着他的肩膀说:“我算是逃出来了,解放自己,摘掉戴了二十五年的紧箍咒,痛痛快快活他一场。”

痛痛快快?马英杰长久地被这四个字困着,时不时就暗问自己,你痛快过么,你酣畅淋漓地活过么?可是这答案很灰,一如今天,面对这浩浩荡荡的大部队时,面对罗天运一身的紧张时,马英杰便知道,官员都是走钢丝绳的,谁也不例外!

马英杰便知道,这辈子他是走不出官场了,走不出这片禁锢,只能越陷越深。他没武建华这份勇气,也缺少激情。他真是缺少激情么?马英杰恨恨摔了下头,然后听到一个声音,来自远处,也来自内心:有!是的,他有!他知道自己跟武建华不同。一个不会因任何事情而动摇的人,要么是无能,无力动摇,要么,就是有野心!马英杰在这个车队的最末尾,突然就明白了他是有野心的人。而他的野心就在官场上!

车队还在走着,马英杰的心,已经驰骋在他想驰骋的地方了。发现自己的野心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马英杰所以牢牢把自己禁锢着,就是不想让自己看到自己的野心,更不想让野心跳出来,跳到别人脸上。这段日子,他忽然感觉,一股肉望强烈地想冒出来,压制不住。是别人刺激了他。也是别人不断地犯错误,让他看到了机会。真的是机会,如果这次把握得好,马英杰是能拿下一些什么的。他很自信。但他必须慎而又慎,因为你出手的时候,别人的手也没闲着。官场上无数双手动来动去,目的只有一个,把别人拉下来,把自己拉上去!谁上谁下,一是看力量,二是看运气。

马英杰正想着,突然感觉车队停了下来,“车队是突然停下来了吗?”马英杰惊恐万状地问了一句。

“主任,车队是突然停下来的。”马英杰的司机小汪如此重复了一句。

马英杰似乎没有听见小汪的话,可他的整个人却全蒙了。

怕什么就真的来什么了。马英杰的大脑里跳出了这句话,他赶紧下车去看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他看不见。这一路上如此多的车辆,他越急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马英杰想给老板罗天运打电话,拿出手机又犹豫了,老板此时大约也在急切之中。马英杰想走开,可又不敢,万一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就没办法交待了。毕竟他是负责后面的安全工作的,这一路上如此大的动静,想不让人注目都难啊。

###第198章紧急会议

马英杰站在原地不敢动,好在车队很快往前开动着,至如前方发生了什么事,马英杰还是没弄明白,只要没发生拦车上访事件,马英杰就会松口气。

路鑫波省长一行先是到吴都大酒店,稍事休息后,就紧着召开工作汇报会。吴都四大班子领导还有各部委领导密密麻麻坐了一会议室,因为来的领导多,马英杰没能坐到主席台,在台下正中位置,一抬头,目光就跟路鑫波省长撞上。路鑫波省长似乎不认得他,目光几次跟他相碰,一点火花没,很轻蔑地就掠到了别处。马英杰有点伤感,哪个部下不渴望领导殷切的目光,就跟哪个男人不企盼女人的热望一样。尽管内心里对路鑫波省长无丝毫的敬重,相反还有点敌意,但两人目光相遇,马英杰还是巴望着路鑫波省长能认出他,能冲他微微点点头。啥叫贱,这就是他们官场中人的贱,领导一秋波,他们能当阳光,领导一点唾沫星,他们能当大海,领导握一握手,三天舍不得洗,贱到家了。

罗天运代表市委市政府向督查团做汇报。汇报材料是市委、政府两个秘书组合起来写的,完了又在大小会议上讨论过多遍,还分头转到马英杰他们手里,逐字逐句提修改意见,最后又上常委会审核了一次,才算定稿。马英杰都能背得下来,所以罗天运汇报时,他没怎么听,装作很专注,心里却在想别的事。马英杰注意到,这次跟随路鑫波省长下来的,几乎清一色是他的力量,跟黄副省长走得近的,一个也没来。最近有消息疯传,黄副省长可能干不长了,高层不满,下面又不支持,工作嘛,也没多少起色,很可能要到北京某部位担任个闲职。如果那样,黄副省长的仕途也算走到了头。马英杰心里莫名地涌过一丝悲伤。他们这些人,只要听到类似的消息或传闻,总会莫名地伤感,莫名地生出一种同情,兔死狐悲,也算是拿别人的镜子照自己,从别人的结局看自己的苍凉。可是让马英杰奇怪的是,发改委袁世钢怎么会来呢?他跟路鑫波不是一条线,这个马英杰很清楚,袁世钢跟省wei书记朱天佑关系紧密,是朱天佑一手提携起来的,而且很快放到重要位子上。还有省政府秘书长彭易源,他怎么也会跟来?按说上次火灾事故之后,路鑫波一直凉拌着彭易源,再说了省长下来了,他要留在家里,看家护院。总管总管,就是总留在后院当管家的,哪能跟着领导到处跑?马英杰越看越觉有文章,难道是彭易源职务要变动?这也说不定,黄副省长如果真要离开,替代他的自然就是彭易源。如果从这个意义上分析,路鑫波的未来一定美好,不然,彭易源不会走这步险棋。另一种可能就是,有人给路鑫波的大部队里掺了水,安插进了楔子。

对,应该是这样!马英杰忽然觉得前面的想法有点可笑,路鑫波也有点可笑,他们所有的人都有点可笑。暗笑一会,正起脸来,正襟危坐地听起了汇报。

听完汇报,路鑫波简单讲了几点,说省委、省政府很重视吴都的发展,吴都经济这些年取得了长足发展,为全省经济的大繁荣做出了积极贡献,但在复杂的经济态势下,吴都经济率先遭遇瓶颈,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阻力。市里很焦急,省委、省政府也很焦急。吴都经济不能止步不前,不能老停留在目前这现状上,必须突围!这次带队下来,就是请方方面面为吴都把脉,集体会诊,集体寻找突破口。讲到这儿,路鑫波顿下,扫了一眼会场,会场静极了,没人敢喘气一样,大家都在等路鑫波往下说。罗天运跟李惠玲更紧张,因为他们听出了路鑫波对吴都的不满,尽管语气不是很严厉,但还是有不满在里面。李惠玲垂下头去,一双手机械地把玩着手里的笔,额前的头发落下来,替她掩住半张脸。罗天运不敢低头,强撑着将目光投向正前方,但从坐的姿势看,已经很是不安,生怕路鑫波接下去对吴都来一通狠批。还好,路鑫波顿了顿,话头一转,说:“开发和建设吴都新区,不是哪个人心血来潮,更不是搞什么政绩工程,是时代的需要,也是大环境所造就的。借助高铁建站,给吴都经济注入活力,在吴都打造一个新的经济带,并将它跟周边经济带连接起来,扩大影响面,提升影响力,是省委、省政府高瞻远瞩,做出的一个正确抉择,极具历史意义。也是市委、市政府在认清市情,放眼经济大环境,抢抓机遇,迎难而上,开创性的一个重大战略举措……

这番话出来,罗天运和李惠玲脸上表情就从容多了,李惠玲重新扬起脸,脸上浮现出红色,很好看。罗天运坐的姿势也坦然出许多,时不时地将目光伸向路鑫波,恭敬而又热情地送去微笑。

路鑫波强调完,汇报会结束,简单地吃了工作餐,一行人马不停蹄往新区赶去。

这天路鑫波并没急着先看柯老板的柯氏集团,尽管柯老板一再要求先去他那里,路鑫波还是跟罗天运说,沿途看过去,多看几家。罗天运自然清楚路鑫波的意思,他不想把一切做得太明显。于是将计划稍做调整,先看了两家本地企业,接着又到一家外资企业。这些企业都是做足了准备的,虽然刚刚圈了围墙,搭建了工棚,但工地上绝对热闹非凡。挖掘机推土机一辆挨着一辆,单是排放在工地上的机械设备,就够壮观。路鑫波兴致很高,跟建设者们热情交谈,跟他们问长问短,一双手有力地挥舞着,向建设者们描绘新区的未来。

一个小时后,路鑫波的脚步站在了柯老板的柯氏集团新区项目工地前。

这时候时间已到了下午四点半,斜阳从西边射过来,将整个新区映得一片火红。因为地带辽阔,周边又没什么高大建筑物,所以太阳照得格外远,穿透力也格外强。二十多位不知从哪找来的迎宾小姐穿着性感的旗袍,露出光滑的大腿,身披授带,排成两条彩虹状的队伍。面露统一微笑,在微风中迎接首长。柯老板西装革履,神采奕奕,贴身跟在路鑫波身边,一边躬请一边热情地介绍着。路鑫波看似有点冷,目光越过柯老板还有几个副手,往迎宾小姐那边望去。

马英杰不在第一例中,没资格,跟政协副主席人大副主任们走在最后,身边是省里相对不要害部门的领导。有人说笑,有人附和,有人赞美吴都的天气,有人笑谈着即将建起的吴都西车站。还有人谈起了高速铁路,说快得都不敢坐了。

等走进工地,马英杰惊讶地发现,里面壮观得超出了他想象。几天前马英杰还从柯老板的工地上路过,柯老板好像没多大动静,冷清清的,以为柯老板是不是要变卦,或者跟路公子之间发生磨擦,扯起了皮。这阵一看,才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两百多亩的工地上,奇迹般竖起了一幢幢厂房,天方夜谭似的,在不到一周时间内,就把厂房竖了起来。正对面空旷的地带,像码头货场一样码满了集装箱,那是刚刚运来的机械设备。两百多号工人围在集装箱旁边,紧张而又有秩序地运转设备。设备东侧,十多辆挖掘机正在轰隆隆地工作,周围全用红线挡了起来,给人一种施工重地不得进入的感觉。

马英杰依稀记得,他是看过项目图纸的,眼下施工的地方好像没高楼,只是两层高的车间,可挖下去的基坑已经比两层楼深了。基坑往北,也就是通往邱家湾的方向,已被脚手架密密麻麻拦挡了起来,好像两幢楼同时在起。那边同样有不少工人在出没。往西再看,阵势就更壮观,人、机械、设备,还有五颜六色的旗帜,汇映在一起,构成一副大会战的奇特画面。甭说是新建项目,怕是吴都已经生产了三、五年的项目,也没这天看到的这种壮观场面。

马英杰不得不叹服,柯老板就是柯老板,玩这个,没人敢跟他比。别人或许看不出假,马英杰一眼就看出来。那些厂房全是假的,近处,也就是路鑫波一行脚步有可能到达的地方,是从别处临时搬移过来的厂房,里面摆放一些设备,但绝不会开工,因为项目刚开工,没人要求他去开工。远处嘛,其实就是临时搭起的一堵墙,只是一堵墙而已。看着是漂亮的厂房,但只能用来摄像,用来取镜头。柯老板当然料定,路鑫波不会把脚步挪到那边,路鑫波不去,这一行三百多号人,哪个又敢去?

这些都不让马英杰惊讶,柯老板玩这个,太在行了,况且也不是他一个人在玩。以前吴都有企业也这样玩过,为了应付检查嘛,情理之中。让马英杰惊讶的是,这么多的工人从哪来?进去转了大约二十分钟,罗天运请示路鑫波,要不要把工人集中起来,请省长给我们鼓鼓劲?路鑫波笑眯眯说:“既然来了,就鼓鼓士气吧,行!”话出口没十分钟,将近两千号工人身着统一的工作服,集中在了厂房前的空地上。

###第199章造假

这可是两千号人啊!变魔法可以变出别的,能变出人来?何况一下子是两千号人。又是几分钟后,台子搭了起来,路鑫波在礼仪小姐的引领下,大步走向话筒,放开嗓子,开始给吴都人民打气了。

马英杰一直皱着眉,死活想不明白这些人怎么变出来的?后来秘书长方扬悄悄挪过步子,凑他跟前,满是坏意地说:“震惊了吧,这么多人,了得。”马英杰暗瞪了方扬一眼,方扬似乎不领他的情,继续悄声说:“租的,他出钱,市里出力,把我累个半死,半天租来一千五百号‘40’‘50’人员,一天发五百,外加一套工作服,算是白得。”挤了一下眼,又说:“也好,能解决一下他们的实际困难。”

马英杰心里咯噔一声,原来如此!但脸上什么反应也没,方扬还想说什么,见马英杰一脸的不敢相信,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路鑫波对着话筒,正在激情勃勃地说着,他是在为吴都新区呐喊,在为吴都新区鼓与呼。他此行来的目的,根本不在调研,也不在给吴都号什么脉,说穿了,就是把全省的目光引到吴都新区,要让人们知道,吴都新区才是整个江南省未来经济的主战场。他要打消所有人的疑虑,他要把那些不同的声音压下去,让人们毫无争议地去支持吴都新区。

马英杰一句也听不进去,他不是那种看不清局面的人,看得清。他也不是那种非要拧着劲头跟别人干的人,不是。在官场里怎么行走,怎么克制,怎么把不属于自己的笑贴在脸上,笑给别人。怎么把不该有的恭维体体面面舒舒服服送给别人,他会。但今天这个假造得实在是过分,看着人头攒动热火朝天的场面,他实在笑不出来。还有,路鑫波越是竭尽全力想把吴都新区抬高到某位置,马英杰对新区的怀疑就越重。

马英杰甚至已经先别人看到新区的末路,这可是老板罗天运的心血啊,可是,现在却被路鑫波控制住了,牵制住了。而且弄出这么一个假的场面来,这一点,老板罗天运是默许的吗?

马英杰着实想不通。再说了,这很悲哀。对一个官场中人来说,提前看到某一事物的宿命,不是好事。因为你阻止不了事物的发展,改变不了事物的方向,你还得驯驯服服规规矩矩按别人的意旨为事物喝采,这份痛,会纠结死人的。

就在这时,司徒兰发来短信,问马英杰在干什么。马英杰没回,他能干什么?他除了夹着尾巴做一条乖顺的狗,还能做什么?他的目光朝外瞅了瞅,信访局洪亮他们还有wei稳大队何进军等人正在行踪诡秘地四下走动,他们的目光还有鼻子都是上足了发条的,十足的灵敏。如果这时候从哪角度里突然冒出个人影,可能会场上的人都没来及看一眼,那个人影就会消失掉。

手机又叫响,还是司徒兰。马英杰离开所谓的会场,往西边没人处走了走。

“什么事?”他问司徒兰,语言有些冷,目光仍然下意识地往会场那边看。今天不能出事,今天是第一天,必须保持无风无浪。

“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司徒兰在手机另一端问了一句,她担心吴都方面的情况。

“没什么大事,我在会场,再聊吧。”马英杰不方便多说话,显然想挂电话。

“不就一个路鑫波么,紧张成那样,至如吗?”司徒兰已经回北京去了,此时完全是一副无所谓的口气,马英杰一听司徒兰的话,很有恍然,她凭什么这么说啊,仅仅因为她是红二代吗?一个省长都可以不紧张,还要什么人来了,才紧张呢?马英杰不想讨论这些,还是想挂电话。口气有些不太热情地说:“兰姐,我还有事,你没别的事,我挂电话了。”

“马英杰,你给我听好了,不就是一个路鑫波吗?至如你这样冷地对待我吗?再说了,你们如何对应路鑫波,我不是不知道,你就装吧啊,继续装。”司徒兰的声音忽然变得愤怒起来,根本不管马英杰在什么地方,说完,就“啪”地一下挂断了电话。

司徒兰刚刚跟一家公司做成一笔生意,是吴都一家地产企业,去年在吴都市区拿到二百亩地,没动工,现在急着要在新区拿地,资金转不过手,正好司徒兰找上门来,按原价就给司徒兰转让了。司徒兰欣喜若狂,哪知办手续时被国土部门给卡了。丁红叶刚给她打来电话,这阵气得正冲人家吹鼻子瞪眼呢,人家不吃这套,冷着脸不理她,随她闹,司徒兰才想起给马英杰打电话。她问路鑫波只是一个引子,本来想提土地的事情,见马英杰的态度很冷,一气之下就挂了电话。

司徒兰说完就挂了电话,马英杰往回走时,现场会总算开完,时间已过了下午六点,斜阳西下,大地显得朦胧。晚上是市里的接待宴,在吴都大酒店举行。马英杰刚要上车,省府秘书长彭易源过来了,后面跟着两位领导,财政厅和省委宣传部的,马英杰赶忙打招呼,彭易源跟他握了握手,说:“辛苦了,新区有你秘书长一半功劳。”马英杰赶忙自谦:“哪里,秘书长过奖了,还是省里支持得好。”彭易源朝两边看了看,跟其他两位领导说:“你们先走,我跟马秘书长说几句话。”那两位知趣地走了,彭易源压低声音说:“晚上少喝酒,宴会后想跟你谈谈。”

马英杰真的没喝酒,尽管晚宴场面非常热闹,气氛也相当活跃,但他没往热闹处去凑,借故要留心外面,应付一会儿就溜了出来。他的心多少有些不平静,彭易源的份量他清楚,以前也见过几面,请他吃过一次饭,但深交绝对谈不上。彭易源这个人,城府很深,省府几位秘书长,最他让人看不透,这也是他能做到秘书长而不是副秘书长的原因吧。不过马英杰知道,省长路鑫波很器重彭易源,他不但是路鑫波的高参,还是得力助手。路鑫波接任江南省长后,有点被动,老是感觉有力发不出来。而且有一阵子又莫名其妙闹出离任风波,更加让他在江南处境微妙。加上省府这边黄副省长又跃跃欲试,省府这边就有点鼎立的味道。但这只是假象,永远不要相信眼睛看到的,因为那不是真实。这句话马英杰牢牢记着,并时时把它当警言。他相信路鑫波在等,在酝酿。酝酿中的风暴才叫风暴,跟萌芽中的爱情才是真爱情一个道理。凡事等浮出水面,力量就已削弱一半。比如路鑫波目前的举措,就让人感觉到有点强弩之末夕阳怒射的味道了。

得摸清路鑫波下一步的方向,不能出错!马英杰暗暗提醒自己,而要想摸清路省长,就得依靠彭易源。这么想着,心情一下激动起来。

是彭易源主动找马英杰,而不是他硬贴上去,二者有本质区别。

约莫晚上十点二十,宴会厅的热闹才结束,首长们一个个回了房间,马英杰看到,罗天运和李惠玲一左一右护着路鑫波,往小二楼去。李惠玲脸上染了酒,红,带出了一片风景,看来她还是蛮开心的。说的也是,李惠玲跟路鑫波是那种关系,只是这段时间有点疏离,那种关系存在着总会与众不同的。可能也是李惠玲有意采取的一种策略,女人的心,细着呢。

见他们走远,大厅里人影稀落,马英杰给彭易源发条短信,问领导休息没,便不便打扰?他没径直找上去,怕遇见别人,或者彭易源不方便,用短信问路。彭易源很快回来短信,三个字:上来吧。

马英杰迈着细碎的步子上了楼,过楼道的时候,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有送领导进房间的,也有刚从领导房间出来又往另一个领导房间去的。脸上全都染着笑,热情有加,客气有加,兴奋也有加。马英杰同情地看着这些脸,这些人一辈子活在对别人的恭维中,活在对上级的献媚中,也活在对自己的作践中。他也是其中一员。彭易源等着他。见面,打过招呼,彭易源亲手沏了杯茶,递给马英杰,马英杰说了声谢谢秘书长。彭易源说:“最近精神不大好啊,是不是有心事,还是压力太大?”

“没有,谢谢秘书长关心。”马英杰应了一句。

“真的没有?”彭易源挪过椅子,坐马英杰对面,目光坦诚地看住了马英杰。

马英杰就觉有些话不好回避,可他还是不想畅开心扉。跟彭易源,还真没到那一步,勉强道:“工作不顺手,吃力,可能是能力有限吧。”

高人之间谈话,往往是不需要过程的,开口两句,彼此的态度彼此的诚意便都探了出来。彭易源听出是马英杰不想说,也不勉强,他也知道,让一个人说出心里话是很难的。奉承话容易,客套话更是张口就来,独独这掏心窝子的话,不到一定火候,还真说不出。况且真心话往往就是惹祸招灾的话,谁都知道祸从口出,那是你说了真言,如果一直假,哪有什么祸?官场中为什么听不到真话,因为假话谎话是成本最低的话,风险又最小,几乎为零,回报还奇高。一句话说到上司心窝窝上,说不定就会掉下一顶官帽来。这样的买卖谁个不想做?官场中人,可个个都是交易高手,干的历来是无本买卖!

###第200章洁身自爱

彭易源干笑两声,道:“那我们换个话题谈,这问题先留着,等下次来,让省长直接批你。”

啥叫水平,这就叫水平。彭易源听似说了句打趣话、过场话,抑或玩笑话,其实,是用玩笑的口吻跟马英杰交了底。

这问题先留着,证明马英杰有问题,还不小,上面很重视,必须解决。等下次来,证明这次他不是为这问题来的,只是看马英杰情绪不高,先提前过问一下。让省长批评你,这话最最关键。这里的省长绝不是黄副省长,彭易源不会这么没水平,他称呼黄副省长,省长前面是要加一个黄字的,只称省长,那就是路鑫波。这句话含着一层意思,路鑫波对马英杰很关注,对马英杰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这太令人振奋。更振奋的是彭易源用了让省长批你。这个批字太暧昧了,千万别想成省长路鑫波真会批评马英杰,不,这里的批是亲切,是信任,是-----

马英杰心里连起几道波澜,彭秘书长这句话,把他所有疑虑都加重了,心情一下沉重起来,差点忍不住要说话了。幸亏彭易源转移了话题,他说:“马英杰啊,这次下来,我是当陪衬,当然,也是代表省长看看你们几位。知道你们辛苦,也委屈,省长心里有数。但不管如何,工作不能松动,信心不能丢,一定要打起精神来。你马英杰如果撂挑子,别人不批评你,我可不客气,省长也不会客气,他还指望将来你挑大梁呢。”

这话说的,更加直白,省长指望马英杰挑大梁,再笨的耳朵也能听出其中意味。只是马英杰强抑住内心的激动,极力装作平静地说:“谢谢秘书长,做的不对的地方,还望秘书长能及时指出,我会认真对待。”其实,马英杰到这个时候,已经完完全全不相信彭易清所说的话了,路鑫波不可能让马英杰来挑什么大梁,可彭易源这么说,就是一种chi裸裸的诱惑了,拿官职来引诱马英杰,套马英杰的真话和实心话。

“对待什么,你马英杰本来就很认真的嘛。对了,忽然记起一件事,你们有个叫叶小青的干部,你熟悉不?”

马英杰本来灰暗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和灰暗。彭易源怎么突然问起了叶小青?

“是有这个干部,女的,目前就在新区,担任投融资管理中心副主任。秘书长怎么想起了她?”马英杰来不及调整脸上表情,只能硬着头皮问。他的样子惹笑了彭易源,彭易源一边笑一边说:“我听说她蛮有故事的,这次下来前,听了她几件事,感觉不那么入耳。”

“哦?”马英杰警惕起来。

“听说黄副省长挺赏识她的,前些日子还专门把她叫到省里,为她指点迷津呢。”彭易源有意无意地说了一下。

“有这事?”马英杰这次是真正吃惊了,黄副省长把叶小青叫到省城,啥时候的事,他怎么从没听说?叶小青为什么没告诉过他呢?毕竟他和叶小青之间有过那么一次,而且他认为叶小青对他有那种意思,至少她的目光经常会流露出女人的爱意,难道一切也是假像?

彭易源不说话了,神情也变得复杂,房间的空气瞬间变得稠密,紧迫、压人。马英杰更是不自在,难道彭易源已经知道他跟叶小青的关系?这可就糟透了,彭易源知道,省长路鑫波也一定知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怎么办?

正在犯急,彭易源又开了口:“好啦,我也就是随便一问,对女同志,我们还是要多关心一点,她们要求上进,我们就得给她们创造条件,但不能乱创造,以后有机会,你跟她谈谈,女同志还是要洁身自爱,再说了,洁身自爱也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嘛。我还就不相信,女同志真的要靠潜一把,才能进步。”

彭易源的话已经再清楚不过了,“一定,一定。”马英杰头上的汗已经下来了,他不得不尴尬和小心谨慎。

聊完叶小青,彭易源又扯起了别的,马英杰渐渐镇定,他相信彭易源不是冲着他,肯定是听到什么闲言,特意找他说说。这事完了必须问叶小青,黄副长省找她什么事,她为什么要瞒着他?

最后,彭易源谈起了钱富华。马英杰这才知道,今晚彭易源找他,目的原来在刘富华身上,原来绕来绕去,还是绕到了机密事件之上。

马英杰没办法再镇定了,他抬头有意识看了一个窗外,窗外是一片黑,似乎被染了墨一般。

马英杰此时此记得看不见任何的东西------

这天夜里,马英杰从彭易源秘书长哪里出来后,久久难以平静,他想找老板罗天运谈谈,又担心他在陪路鑫波省长,忍了忍就回家去了。可是这一夜,他很久才入睡。大脑全是这一天的人和事,全是彭易源套话的种种,好在他什么也没多说,守口如瓶对于官场来说,是自我保护的一大武器。

这天夜里,马英杰做到了自我保护,虽然彭易源不是很满意,但是也拿马英杰没有办法。当然了,马英杰很清楚,彭易源在套他的话,主要不是针对他,而是针对黄副省长,把黄副省长挤走了,彭易源才有机会接任副省长,这一点,大约彭易源没和路鑫波站到一起吧。关于这一点,彭易源还是希望马英杰能够站在他一边的吧。可是情形不清晰的时候,马英杰哪一边都不能站的。

第二天一大早,马英杰就往吴都宾馆赶,到了宾馆大厅,见大厅里早已人影绰绰。马英杰暗吸一口气,他来晚了,主要是昨晚没休息好的原因。马英杰一到大厅,秘书长方扬走过来,笑嘻嘻说:“马英杰,里面就差你一人了,不过,你这态度,领导会不高兴的。”

马英杰冲方扬笑笑,算是打过招呼,接着马英杰问方扬:“李市长呢?”

“上去了,书记跟马市长去请省长,李市长去了袁主任那边,等会就下来。”方扬还是一脸的笑容,仿佛遇到了很高兴的事情一样。

“彭秘书长那边呢,谁去请了?”马英杰情急地问了一句方扬。

“糟糕,我怎么把他给忘了。”方扬懊恼地拍了下脑门,转身就想上楼。马英杰拽住他说:“你不用去了,这差事交给我。”说完,几步走到电梯口,人大有位副主任想上楼,见他过来,主动侧开身子。马英杰也没客气,急着进了电梯。

到了十二楼,楼道里已有不少人,有在门外恭候的,也有请了领导出来的,脸上统一染着虔诚、客气,全都恭恭敬敬的样子。马英杰匆匆来到彭易源门前,刚要敲门,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出来的居然是柯老板和wei稳大队长何进军。马英杰僵在那里,何进军冲他问好,他没反应,直等柯老板叫了一声“马秘书长”,他才醒过神来。

“柯总啊,早,秘书长呢?”马英杰赶紧问了一句。

“马英杰啊,你们吴都的酒太厉害,昨天没喝几杯,晚上给醉得不醒人事,今天不敢喝了,再也不敢喝。”马英杰话还没落地,彭易源的声音就到了,冲他笑眯眯的,很是热情。马英杰马上醒过神,道:“昨晚秘书长没喝多少呀,是不是柯总后来又给秘书长灌酒了?”

柯老板接话说:“我哪敢,昨晚我只顾着跑堂了,酒也没沾。”

“可惜可惜,我们的大酒家受冷落了,秘书长,今天您可要跟我们柯总交锋一下,不喝柯总的酒,等于没喝酒。”

“不行了,今天说啥也不敢碰,瞧我这点量,没喝几杯就昏睡一夜。马英杰,昨晚没见你喝,是不是装谦虚?”

马英杰刚想接话,何进军突然抢了先说:“秘书长是被美女灌醉了,我们吴都这帮美女,可个个是高手。”

这话一出,几个人全楞住。昨晚彭易源这桌上是有两位美女局长,招商局长和财政局副局长,还有广播电视台一位女主播。但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啊。马英杰咽下要说的话,生怕彭易源难堪,紧忙解围道:“时间不早了,省长他们已经下去,我们也快点。”

彭易源的脸色果然就绿了。不过,有马英杰解了围,大家也就往电梯里走,谁也没再提美女喝酒的事情。

这天照例是深入现场,走访企业,路线基本跟昨天一样。不过下午安排了一场现场会,地点定在丁红叶的恒集路桥公司。听说丁红叶昨天连夜从上海飞到江南,这阵正往吴都赶呢。

出事是在上午十点二十,当时路鑫波省长一行刚从深圳华发集团吴都分公司场地走出来,华发位于吴都西区车站边上,离车站最近。这家公司将来主要搞物流,所以选择建在了这里。这个路段也是马英杰他们最最小心的,路鑫波省长还在另一家厂子时,相关人员就已提前到位,周围有几家零零星星的小店,全都让公安把守住了,店门必须关,里面的人一个也不能出。还有一家没来及关张的小厂子,老板还有员工的底早已摸清,昨晚就勒令停产,工人必须放假。八点以前,何进军又派几个人过去看了看,除老板外,没有别的人。打电话跟马英杰汇报,马英杰说还是盯紧点,最好把大门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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