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隍虽然大多数时候不靠谱，但不得不说人是真的不错，你可以说他工作态度不积极，可以说他有点消极怠工，但有一点，他对每个病人都很热心。
哪怕现在有了甄娘和越英两个小护士取代了他原本的工作，但只要有患者来了他都会主动问对方的家庭住址，待患者出院后，隔三差五的他还会打电话多嘱咐两句。
她拿着一个小本子，本子上记着孙学海的家庭住址。
不算远，随便扫个小黄车顺着老街尽头右转，再穿过几条巷子就到了。
孙家这栋房子一看面积不小，因为这个小区最小的户型都是套三的，是老热泽人头几批的回迁房。
孙家门口放着不少杂乱的旧家具，旁边还有个拉杆箱和几身衣衫，老隍认得，这是孙学海上次来穿过的T恤。
他疑惑着敲响了房门，开门的是个小媳妇儿，开口就问他找谁。
老隍自报家门说是孙学海的朋友，听说他被抓起来了，就过来家里看看还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房子果然不小，里边住的人也不少，开门的是孙学海的弟媳，家里住着他弟弟和两个孩子以及丈母娘两口子。
四居室，都被占满了，几乎一人一个房间，老隍瞥了一眼，房子后阳台上支着一个简单的床板，上边的铺盖早就被弟媳扔到楼道里了。估计平时孙学海就住这儿。
“是不是我哥在外边欠了钱，您是来催债的吧？”弟弟叫孙学明，戴着副近视镜，一看就是个小知识分子打扮。
弟媳掐着腰唱起了黑脸，立刻尖酸道：“那您可找错地儿了啊，现在他又被抓进去了，要还钱就只能等他出来的，不过我劝您别等了，QJ罪，少说五年吧？”
老隍：“不是还没上法庭定罪的吗？”
弟媳：“有什么分别吗？他这个人有前科，也不差二进宫了。”
“不是，你们到底是不是他家人啊？我觉着小孙人不错的，应该不会犯傻，而且他上几天还带小美来找我家老板看病来着，俩人是真心相爱的，估计早就在一起了，怎么可能用强？小美现在还不能说完整的话，无法给他作证，但你们是家人啊，至少应该帮着请个律师辩护下吧？”
孙学明：“哎哟喂我说大爷呀，您咋就这么热心肠呢？您自己瞅瞅这个家，哪里还有他的地方，我哥到底有没有犯错不重要，反正他都在里边蹲好几年了，二进宫回去也是轻车熟路，里边供吃供住的多好。”
“……”老隍。
也难怪孙学海和小美两个可怜人能走到一起去了，同病相怜呀，都有一个不省心的家。
回来后，老隍直接进了酒吧，学着钟馗的模样抱着一坛子工业酒精咕咚咕咚喝了个底儿朝天。原本他还抱有一线希望的，可现在，他真的失望透了。
失望的也并非全是孙家人的冷漠，更多的还是这个现实社会，人们看似一个个外表光鲜亮丽的过活，但骨子里却早已烂透了。
记得上次土地公飞升天仙，老隍就曾说过一段发自肺腑的心里话。
他喜欢现在同德堂这个大家庭，孤独了一千年，现在终于体会到了儿女双全的那份喜悦，所以他舍不得走，哪怕只能寄身于一具僵尸体内，哪怕不入轮回，他也在所不惜。
一个完整的家对他而言足足等待了一千年之久，甄娘的毒打，老板的刻薄，在他眼里都是家人们无微不至的关怀。
他们欺负我，他们打我，还不让我喝小野尿，可这些孩子再怎么不是却从未把我从家里赶出去过。
而孙家人，是血浓于水呀！
酒吧的另一张桌前坐着个文质彬彬的西装男，男人同样也带着金丝边眼镜，但人家可是真正的文化人。
“这案子对你不算难吧？”
文晏：“难倒是不难，我只是有些怀疑你这家伙的出发点了。”
“难得做一次好人，别夸我，会骄傲的。”
既然孙家人不肯帮他，我也就只好求文晏出手了，在热泽司法界他文晏的大名还是管用的。
当然，朋友归朋友，也不能让人家白帮忙，律师费我还是要给的，所以，我就……免了文谦一个月伙食费。
案件的始末已经汇总成了文字卷宗放在了文晏手里。
跟我们猜测的差不多。
孙学海和小美本就是一对郎有情妾有意的痴男怨女，昨晚孙学海去看小美，花前月下后情至深处也就水到渠成了。正在二人享受鱼水之欢时，门被人从外边踹开了，小美他哥闯了进来。
看到的自然是羞羞的一幕。
小美哥哥不由分说拽起孙学海就打，根本不听他解释，咬死了是他垂涎妹妹的美色QJ了她。
不多时警察蜀黍来了，在问小美时，小美情绪崩溃口齿不清无法作证，他的情绪一上来，就跟今天凌晨来同德堂时一样，拼命地用双手捶打脑袋。警察一看，这是给人家妹妹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创伤，都开始自残了，那还有啥好说的，拷上了孙学海就推进了警车。
她那个哥哥但凡是个人，你误会了也就误会了，妹妹这种时候应该最是需要人关心的，可他却好，对妹妹不闻不问，转身就走。
是啊，他关心的不是妹妹是否真的被QJ，而是孙学海，孙学海不能跟妹妹结婚了，房子也就没人跟他争了。
如果非要给我个帮他们的理由，那可能是因为孙学海对我的信任吧。
足足一百万啊，虽然那一百万是老隍和老范捐给他的，但对于这他们俩而言可不是个小数字，他竟为了小美治病把钱全都留下了。
什么好人有好报啊，什么好人一生平安啊，扯太远了，我可不是个同心情爆棚的人。
只是单纯的觉得，小美现在是我的病人，我可以治愈她的身体，但却无法治愈她残缺的人生，只有孙学海才是那个能与她长相厮守的人，所以，他不能出事。
“我在半个月内还没办法让小美痊愈给你上堂作证。”
文晏：“所以呀，她同样也不能上堂亲口去指认孙学海呀。”
“怎么说？”
文晏推了推金丝边眼镜框，笑道：“这是个QJ案对吧，QJ是否成立不是第三方主观的认知决定的，当晚小美的哥哥亲眼看到二人赤身Luo体滚床单，事后警察一再追问他们是否是情侣关系，小美是脑瘫患者情绪激动无法表达。诚然，在警方和小美哥哥那边可以理解为QJ，但……”
我喝了口酒压了压惊，专业的事果然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办呀。
世人都觉得律师只需要长着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就能胜任，其实不然，说谁都能说，舞台上说相声的嘴皮子利索不，你让他去打官司能赢吗？
瞧瞧文大律师，坐这儿看卷宗也就是一支烟的功夫，立刻就找到了突破口。
我算明白他以前为啥总说自己帮坏人赢了不少官司欠下了孽债了，这张嘴，这脑袋，简直就特么是……是禽兽呀！
文晏拿起红酒杯与我碰了下，然后用笔在卷宗上的一段文字画了个重点的圈圈。
“小美是脑瘫，情绪激动时无法表达自己的意愿，她没有否认孙学海QJ的既定事实，但也正是因为她无法表达，所以，她就更不会说明二人是否是情侣关系，她是否是出于自愿。”
但从这个论点上，完全可以先给孙学海申请取保候审。
可我们不是他的直系亲属，没有这个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