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前，那浩瀚的阴司地府都是崔府君的家业，就连天地银行也沦为了他崔珏的私人钱号，哪怕是当了败家子可劲儿的造，最后把若大的家业拱手送给了地藏菩萨，也没人敢说他崔珏是穷困潦倒之辈。
世上无人供奉末代府君，但那些少得可怜的香火钱他是真的看不上眼。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喜阳世间的香火。
香火是信仰的一种体现，是一种高于崇拜的升华。
所以，当他满心欢喜的驾临自己的法身庙时，却发现，那尊法身像简直与自己判若两人，甚至不看名字还以为是传说中的大胡子钟馗呢。
讲真，他崔府君当初也是个风流倜傥的种，那绝美容颜决不让某白衣剑客的。后来上了岁数了，继任了泰山府君后，自觉该是沉稳内敛些，这才留了撇小胡子。
但他内心里到底还是个颜控，看到自己被人塑成这般模样当即就掀了那供桌与姓楚的庙祝理论了起来，到最后崔珏气不过，索性与姓楚的扭打了起来。
这里是阳间，在阳间就要守阳间的规矩，换种说法来讲，身为末代府君的他难不成还会在自己的法身庙被个凡人给欺负了？
岂料，那庙祝看起来精瘦精瘦的却有一把子力气，直翻身把他骑在了身下连连打了好几巴掌。
结果可想而知，事后姓楚的庙祝被崔珏拉进了生死簿的黑名单里，魂归泰山。
姓楚的庙祝出家前有个儿子，儿子从小性情顽劣与江湖中人来往密切，拜了个姓翟的老头为师学秘术。
绕是崔府君几次三番的勾魂，却依旧无济于事。
最后细细一算才知道，那姓翟的竟然是一身邪术的白山老鬼。
你牛比，你厉害，活着时候不招惹你，可你总有死的一天吧，你后世子孙的功德福缘都在本座手里掌握吧。
这才有了崔珏苦等数十年，终于等到了法相受辱大仇得报的一天。
其实，他恨的不是黄扎纸，要真恨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以他四大判官的身份区区一盏守魂灯拦不住他。
他是要让世人知道，所有辱没泰山府君遗风的世人，都将受到天道的惩戒。
孟娘没直接去给我说情借人，她在三姐妹中年龄最长，也是最懂这人情世故。以她的资历，别说借了，就算强行要人崔珏也只好作罢，但却没人敢保证事后他不会再旧账重翻。
“夫君还是暂不要去触他的眉头，这姓崔的可是个小肚鸡肠的家伙，不值当。”
饭桌前，孟娘端坐在次位跟我讲明了事情缘由。
“可黄师傅与我娘家那边是故交，他又几次出手帮过我，他的事我不能置之不理。”
孟娘：“若夫君非就他不可倒也不是没有法子，解铃换需系铃人不假，但上一代人早已魂飞魄散，但那座府君庙现在却依旧矗立着，夫君可为崔珏重塑金身，了了他这一甲子的心疾。”
饭桌上的气氛很融洽，倒不是饭菜多丰盛，一桌子的面，两大碗臊子，而且还不是出自小颖之手。
景佩晴今天又尝试了两种新臊子，其中的酸菜肉丝很适我的口味。
另外两个姑娘是不喜欢她，但却跟美食没仇。一边呼啦呼啦甜嘴麻舌的扒拉面一边还向她投来仇深似海的眼神。
“妹妹这煮面的手艺不错，是高汤熬煮的臊子吧，应该还加了些许的小茴香和党参对吗？”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不愧是在奈何桥上烹煮美味五千年的大厨，一句话就道出了景佩晴的配方，分毫不差。
景佩晴笑着点了点头，不敢多言赶忙又给孟娘盛了一碗面。
都是女人，那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彼此。
但孟娘到底不是那个火爆脾气的萝莉甄，哪怕看她再不爽，表面上还是要让我下的来台，不至于当场撕破脸皮。
嘴上夸赞着她烹饪手艺精湛，以后嫁给谁都是谁的福分。可私底下就是没好气地瞪了两个妹妹一眼。
没用的东西，姐姐我工作繁忙，不得空在夫君身边照顾，你们两个竟让别的女人进了家门？不但出入自由，还能给夫君做吃食，此等亲密无间的关系，与真正的夫妻不也仅差那一纸婚书了吗？
越英不怕事大，直接当着众人的面给甄娘挖坑。
“景小jie不但厨艺精湛，而且还是个有事业心的女强人呢，家里好好的别墅都住够了，特意买了咱们旁边的门市体验平凡人的生活。”
大姐你听明白没，人家是有房子的，咱的房子呢？
“甄娘？”孟娘的目光看向了甄娘。
甄娘砸吧砸吧嘴，又默默盛了一碗面，装哑巴没敢吭声。
房子已经成她们三的心病了，数月前是凑够了钱的，但现在房价又涨了，套三已经缩水成套二了。
也不怪人家甄娘，谁让老板是个收集控，家里人口众多，怎么安置已经成了难题。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大戏，看影视剧里，前朝的那些有些人家个个都是三妻四妾的，家丁兴不兴旺我没看出来，反正后宅里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都是鸡飞狗跳的场面。
女人们的勾心斗角在同仇敌忾时会显得莫名的团结。
当然，跟大多数男人一样，后宅里的事我懒得管，孟娘识大体，是绝不会难为佩晴的。眼下，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庄家大院里矗立着几尊连我都叫不上名的泥像，庄彦正趁着晴天给泥塑描色呢。
“听说你小子最近盘了家酒吧，怎么酒水不花钱吗？”看着我拎来的两瓶洋酒庄彦立刻就明白过来了。
“哟，看您这话说的，您是长辈，来看您那点酒还落埋怨了？”
“呵呵，我看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吧？”
他活动了几下酸涩的禁锢，从木梯上爬了下来，道：“说吧，让我帮你什么忙？”
“崔府君，崔珏，您能塑吗？”
“你说的可是那个败家子末代府君呀？巧了，我们庄家祖传的画册里就有他的法相，你跟我进来瞧瞧是不是要的。”
看来崔府君这败家子形象是早已深入人心了，哪怕他现在想杀一儆百，至多也就是遮住自己的耳朵而已。
翻开书卷，其中有十几张都是泰山府君的形象，但我来回翻看了好几个，总觉得崔珏的那些老祖宗咋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呢，都是手执判官笔凶神恶煞的一脸大胡子相。
我问指着上边问道：“您说，如果泥塑匠捏塑出的神像跟人家压根就没半点关系，这算不算是辱没了大仙们的遗风啊？”
“额，这个我也从未想过，但世上庙观多如牛毛，我庄家如此塑，其他人也是如此塑，倒也没听说谁因此开罪了仙家遭了报应的。”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当年轩辕剑秉持人皇意志斩断了满天仙佛的仙根，所以也就不存在怪罪不怪罪的说法了。”
庄彦：“其实法身像到底塑成什么模样这并没什么关系，重要的是人们虔诚的心，只有够虔诚才会有香火供奉。如果仙家们连这点无关痛痒的小事都在意，那还有什么资格被世人供奉呢？”
“嘿，您还别说，真就有这么个小肚鸡肠的仙家，而且这位至今还健在，就问您一句他的法身像您是敢不敢给塑吧？”
“你说败家子崔珏？”
“……”我。
此时身在阴司钰蛟台听大戏的崔府君肯定是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
晚上十点，难得的甄娘没去隔壁酒吧写作业，不是某位严厉的代课老师变仁慈了，而是有个自称母亲的家长给甄娘请假了。
若是旁人敢当这个问题少女的娘，她早就铁拳问候了，可细究起来人孟婆还真是她奶奶辈儿的，叫声娘也不算占她便宜。
老隍弓着腰，献殷勤似的笑成了菊花脸，站在孟婆身后伺候着，比三个幡子还恭敬。
茶杯里泡的是彼岸花，能用彼岸花当茶叶用，这样的待遇才阴司下连十殿阎罗都享受不到。
孟娘倒是没再怪罪她没买房子的事，她很少来阳间走动，自然是不知道阳世间现在畸形的婚恋文化。她觉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要能陪在夫君身边哪怕露宿街头也无所谓。更何况夫君并不算是个真正意义上的穷人，什么时候回来也不要缺她的住处。
“你给他了吗？”她问甄娘。
甄娘小脸蛋当即羞成了个大苹果，捂着脸埋头进了怀里。
越英：“她是冰的。”
孟婆：“那她羞个屁呀？”
“讨厌了啦，银家还是个小女生，别跟我说这些，都被你们教坏了。”
孟婆要不是顾忌自己的身份，此刻真想一个打耳光抽死她。
这丫头有病吧，病的还不轻呢。
孟婆嘴角抽搐了下，又转头问越英：“你呢？”
越英半咬着嘴唇缓缓道：“针线活倒是玩的不少，其他的我打算豆腐宴初见成效后给老板一个完美的体验。”
“所以，你们两个跟在夫君身边这么久了，始终都没把自己献给夫君，到头来还埋怨夫君去寻其他女人快活？”
甄娘：“嘁，竟说风凉话，那你呢？听夫君说当初就摸了你下还被抽了嘴巴。”
“我……我……老身可是……算了算了，懒得跟你们俩计较，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再如此下去你这个已经婆婆认可的大房怕是也要退位让贤了。”
孟婆是阴司的老祖级存在，她的身子已经不能用冷不冷来形容了，那森森鬼气已经成了身体的一部分。
以前聊斋鬼里总有香艳的狐狸精与满腹经纶的穷秀才苟合的故事，过不了几天穷秀才的身体被狐狸精采阳补阴给掏空立刻就得嗝屁。
孟婆自认为修为应该比采阳补阴的狐狸精们要强大无数倍，所以，与我洞房花烛夜无疑就是在给我唱响死亡的颂歌。
三个女人都很爱自家爷们，倒不是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怪毛病，但着实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无奈现实。
若我是女人，大可以说一声自己为了爱情的真挚守身如玉。但问题是，我是个血气方刚的纯爷们。
守活寡自古只应用于女人身上，男人嘛，抱歉，现代文明还没发展到真正男女平等，可以追求纯粹柏拉图式爱情的程度呢。
这时楼上走廊那边一扇门打开了，曲靖淑一脸睡眼朦胧地抱着初九走了出来。
“三位这是在开家庭会议吗？秦医生呢？初九哭着要找爸爸。”
一个女人深夜怀抱着幼童说是要找孩他爹，身份呼之欲出了。
孟婆的眼睛眨动了两下，瞥了一眼曲靖淑，问道：
“她，她傻吗？”
“嗯，嗯，嗯。”其他两个妹妹异口同声。
然后，他们三把目光齐齐落在了曲靖淑身上，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那眼神，就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艺术品是否完美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傻呀！
“……”曲靖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