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只要活着，哪怕你的财富到了富可敌国的地步，可你依旧不会停止对财富追求的步伐，当然，其中也不乏有些矫情的嘴上说着视钱财如粪土的存在，但这并不妨碍他嗅到铜臭味儿时脸上所漏出的贪婪表情。
只是当向往金钱到这个地步，已经躺进医院里，还不停嘟囔着钱的实属少见。
而且更让我无法理解的是，这老头的语气中竟然着浓郁的不舍和哀怨。
楼上的手术应该还需要一个多钟头的功夫，随手从护士妹妹手里接过一杯水，顺着那个声音继续寻了过去。
“秦医生，您需要找什么可以跟我们说。”她好心在身后提醒。
“只怕这东西只能我自己找，你们没人能帮我。”
开始是水滴声，然后变成了重咳，最后老人的呼唤已经到了一种丧心病狂的地步了，可仿佛这里发生的一切只有我能听见。
所以，对方应该是在向我表达着某种情绪。
或者也可以换一种说法。
他已经与这个阳世间的联系彻底切断了，而我现在是他唯一的媒介。
一楼急诊，又一个重伤号被推了进来，是个年轻小伙，脑袋顶上戴着摩托车安全帽，安全帽已经支离破碎，不少玻璃都扎进了头皮和脸蛋上，里边血淋淋一片。
“秦医生麻烦您让一下。”
看着被推进电梯的飞车小伙，我默默的掏出了手机，微信了小萝莉。
“对面医院有业绩。”
得到的回复是：“今晚的任务完成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麻烦你先把他救活，但注意火候，别活太久，等我缺业绩的时候再去提。”
听听，听听，跟王大妈在一起时间长了，这孩子都不会说人话了。
合着人死了亡魂要下地府还得看你们鬼差缺不缺业绩？要是今年的业绩都完成了，直接放生成游荡在世间的冤魂厉鬼？
急诊这边的喧闹暂时遮住了那个神秘老头的哀怨，我坐在长椅上望着对面的同德堂，此刻是太想念我的大床了，真想回去把曲靖淑喊过来照顾妹妹。
“秦医生，手术完成了，我们院长嘱咐让您进去看看。”主刀医生从楼上走下来找到了我。
“好，辛苦了。”
“应该的。”
“医药费……”
“您放心，景院长已经交代过了，不用您操心的。”
我算看明白了，这曲靖桐跟她姐是冤家呀，好不容易她姐这儿有点小进展了，结果她又白白让我欠了佩晴的人情，坑姐的娃儿！
曲靖桐盖着薄薄一层被单已经被推进了特护病房。
麻药劲儿要过去了，小丫头正迷迷糊糊的试图睁开眼睛。
“哎哟，哎哟，疼啊，我这是在哪儿？”
我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直接把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上下眼皮翻开，把脑袋掰到我面前。
“秦朗？这里是同德堂吗？你们的病房真大，还有电视啊？”
“抱歉这里是对面医院，姑奶奶，你被车撞了，小腿粉碎性骨折，刚刚做了手术。”
她轻轻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刚刚苏醒脑袋里肯定是浑浑噩噩的状态。
“我被车撞了？对，是有台摩托车撞了我，姐夫，我的腿不会被截肢吧？”她带着哭腔问我。
“我说了，你手术很成功。”
“哇靠，完了，怪不得那么疼呢，你真让她们给我切了？”
“拜托不会用词别瞎用，说的自己好像要进宫当太监一样。手术成功了，从你小腿里已经取出碎骨，你年轻，恢复快，用不了几个月就又能生龙活虎了，不过恐怕以后你小腿里会多出两根钢钉，另外腿上会留疤，至少超短裙从此以后跟你无缘了。”
“吓死我了，我以为腿没了呢，姐夫，我要尿尿，快扶我上厕所。”
“你可以自行解决的。”
“啥？银家好歹也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吧，你可是我的准姐夫，就不怕我告你的状？”
我指了指从她被子一角延伸出的一根胶管，道：“导尿管。”
她掀起被子一脸惊讶地看了一眼，红着脸道：“我发现了一个很难以启齿的问题。”
“说！”
“姐夫啊，你不是学西医的对吧？”
“嗯。”
“那你说导尿管，理论上是不是该插进去的？”
“理论上是吧。”
“所以……”她伸手，只是轻轻往外一拉，一整根导尿管直接被她拽了出来。
“……”我。
看来这是个新手护士，也或许是送她上手术台太着急，失手了，当然，比起她手术成功这些都是小事，谁也难免有失误的时候。
把她抱进厕所，背过身去让她赶紧解决。
滴答……滴答……滴答……
“姐夫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说！”
“电视里不是说只有男人才会尿频尿急尿不尽的吗？你看我这……”
“刚从手术台下来，你的体能很弱，不用使劲，慢慢来。”
滴答……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
“我说的是慢慢来，不是慢慢挤！”我实在忍无可忍了。
“不，不是我，我都完事了。”她一脸无辜地扯了扯我的衣角，示意可以把她抱回去了。
水滴声依旧在耳畔回荡着，不算清晰，但越是在这种夜深人静的环境里，就越让人烦躁。
滴水的节奏很像是我刚刚在手术室门口听到的那个声音，但不同的是，这次不仅只有我一个人能听到。
护士来了，连连向我道歉，求我千万不要告诉景院长，要不她的实习成绩就泡汤了。
“小妹妹你别动啊，很快就好，一点都不疼啊。”
噗嗤……
曲靖桐：“我说了让你给我插回去了吗？”
护士：“可是？？？”
曲靖桐：“你不觉得有人在旁边伺候着上厕所也挺幸福的吗？”
护士：“可是？？？”
曲靖桐：“给我拔了！”
这姑娘的脑回路果然跟一般人不一样，她哪里是想被人这么抱来抱去，分明就是借理由想找个人陪她。
噗嗤……
曲靖桐：“哎呀呀，别拔别拔呀，喷出来了喷出来了。”
护士：“哦哦哦，对不起，对不起。”
噗嗤……
曲靖桐：“哦哟……舒坦，舒坦了，好了，这下可以拔了。”
护士小jiejie彻底懵逼了。
她从医虽然没多长时间，可就算在学校里，也没听哪个老师说过会有这么奇葩的病人，一根导尿管都能被她玩出花来。
噗嗤……
曲靖桐：“姐夫，姐夫你快进来看看，完了完了完了。”
“又怎了姑奶奶，别折腾了好不好，人家护士也不容易，这么长时间光伺候你一个了，你到底用不用，要不然我让你姐来伺候你？”
“现在我想用也来不及了，肿了，肿了，哎哟，哇呜……”
“……”我。
剩下的时间里，她一直趴在我怀里委屈的哭着，虽然她家条件一般，但从小到大爹妈和姐姐可都是把她当小公主养的，哪里受过这罪。
虽然打上了消炎药，但估计一两天内小解肯定会疼。
“别打针了，水多了一会儿我憋不住咋办啊？”她哭喊道。
医生护士脸都气绿了，要不是看在我和她们院长的份上估计早就把她扔出去了。
“姐夫明天早上我能不能转院去你们那儿住啊？”
“可以，那样更方便你姐照顾你。”
滴答……滴答……滴答……
水滴声再度传来，而后便又是那个老头永无休止地哀怨诉求。
钱，钱，钱！
曲靖淑一开始听的还有些好奇，但渐渐的失去了耐心，用被子蒙住了头。
“你听得到那个声音？”
“废话，他那么大声鬼都能听见！”
“我要是告诉你，这世上只有咱俩能听到你会不会收回刚才的话？”
这时，突然传来吱呀的声响，紧接着就是咣当一声，像是有人慢慢推开了门，又重重合上了。
“你好好休息，我去瞧瞧，有事给我打电话。”
“姐夫那你快点回来啊，我自己一个人有点怕。”
声音是从一楼传来的，但又不在一楼。
关门声后便是脚步声，脚步有些拖拉，老头的行动应该不便，或者跟曲靖桐一样也是腿受了重伤。
但奇怪的是，当我来到一楼后，这个诡异的声音又再度奇迹般消失了。
一楼是急诊和内外科以及儿科，现在只有两个守夜的医生护士在值班。
我问他们有没有负一楼，他们说负一楼只有一间停尸房。
停尸房？难道这声音是从停尸房里传出来的？
那莫不是……
无论是丢失尸体还是停尸房诈尸都可以算得上是骇人听闻的大新闻了，景佩晴的医院刚刚开张没几个月，如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可不好收场。
我没敢声张，绕过值班室顺着楼梯走了下去。
地下一层不大，在楼梯拐角处也有个值班室，尸体进出都得登记。
一般守停尸房的都是胆子大的男护士，今儿这位显然是胆大的过分了，在这种氛围下既然能趴在桌子上睡着。
我没叫醒他，拿过工作志简单查看，停尸房里现在应该只有四具尸体，其中只有一个是上了年纪的男性死者。
氛围的确很诡异，这事发生的也匪夷所思，但对于一个曾在家里养了一屋子牛鬼蛇神的我而言真没啥可害怕的。
握住把手轻轻一扭……
这时，兜里传来一阵急促的手机振动，打开一看是曲靖桐打过来的。
“姐夫救我，有个怪老头闯进来了！”
另一个阴冷且诡异的声音在话筒中传来：
“钱，钱，钱，是不是你拿了我的钱？你有没有看到我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