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一道道火星子下，老头的魂魄被抽打的愈发的单薄了。
王大妈气的浑身直哆嗦，也就是手头没别的刑拘，早知道三个幡子走前让他们把宝贝都留下下。
岂有此理，我堂堂热泽鬼差，竟然被个老鬼给调戏了。
“都打出火星了，审没审出来呀？”我靠在月亮门前问道。
“医生您好久没来了，快进来尝尝，我最近为您新酿了花蜜，最新的品种哦。”一条粗如小臂的藤蔓伸展而来，环住我的腰身，轻轻把我托举了进去，落在了月季身前。
好在，月季标志性的那个动感声音没有传来。
她轻轻挥手，一朵淡蓝色的花儿从树丛中探了出来，轻轻敲击花瓣，一滴滴透着芬芳的透明粘液缓缓落入玻璃杯中。
举着玻璃杯，闻着那诱人的花蜜，附身蹲了下来。
锁魂链打在身上肯定是疼痛难忍，这是对灵魂的一种摧残，远比肉身受刑更要痛苦百倍。
但灵魂只要不散，鬼是不会死的。
老头望着我，从地上爬了起来，笑吟吟地说：“我能喝一口吗？”
“跪下！”王大妈一脚又把他踹倒在地。
“我可以给钱的，我很有钱，只喝一口行吗？”
“有钱？多有钱？”
月季酿出的花蜜可是千金难求的，虽不敢说是延年益寿，但确实可以给人体补充各种微量元素已经维生素，听说她让小颖给她买了一本书人体所需营养配比的书，人家都是厨师看，她，是为了培育出更完美的花儿。
老头伸手进兜里，摸索了半天，最后摊开手掌，竟然是一枚铜钱。
铜钱不知是什么年份的了，上边早已锈迹斑斑看不真切。
“老板，我看他就是欠打，晚点我把他送下去交给彭辛阿三他们处理吧。”
我示意王大妈收声。
“这铜钱您老是从何得来？”我问道。
虽然我暂时还不能确定这枚铜钱的年份，但隐隐的已经可以嗅到上边带着的那股阴气了。这里的阴气可不是说他是从古墓中挖出来的，它的气息给我的感觉，更像是古时候祭祀之用的祭品。
“那不能告诉您。”老头果断拒绝，随手又把铜钱揣进了兜里。
区区一枚铜钱而已却被他视若珍宝，连死都要随身带着。
可就算是把上五帝钱拿出来，也就是一枚几百，实在不该如此。
“月季，给他一杯。”
“啊？可是？”
“给他。”
花蜜来了，当然，月季可舍不得把刚酿出的最新口味给他尝，不过就算是我这后园最普通的花儿的蜜，也是甘甜无比的。
“该喝的也喝了，拿来吧我瞧瞧。”
“只瞧一眼？”
“老爷子，您不老实啊，刚才咱可是说好的，我给你花蜜喝，你给我钱。”
“喏！那您接好。”
他把那枚铜钱抛向空中，铜钱在半空中来回旋转若干圈做垂直落体，我抬手要接，岂料，老头嘴角一咧，竟露出一抹坏笑，仗着自己是幽魂形态，先我一步作势就要夺回。
嗖……一道鬼影好似黑风般在半空中刮过，老头右手一扫，摸了个寂寞。
开玩笑，当我娘祖传的魅影鬼手吃干饭的？
“你给我，你快给我！”老头见我抢了他的铜钱，也顾不得还剩半杯的花蜜，竟不顾鬼差的威慑，直朝我扑了上来。
而且这可绝对不似普通的扭打，看他这扭曲的面容，和愤怒的神魄，分明是来找我拼命的架势了。
“给我！给我！”我本就没把一个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小鬼当回事，淬不及防，直被他扑到了身上。
顿时，右胸口下一股滚烫的热浪升起，《祝由拾叁术》连老隍这种千年城隍都镇得住，更何况区区小鬼。
登时一股灼热气浪就把他迅速吞噬，疼的他在地上不停打滚哀嚎。
很快火灭了。
老头刚被抓来时他的灵魂是完整的，被王大妈折磨一通矮了半截，现在又遭了《祝由拾叁术》的灼烧，也就只剩下那么一丢丢了。
以阴司的腐败体系，只要亡魂没下黄泉，在阳间被我随手捏死一个也没人敢来追责。
但我这里是悬壶济世的中药铺，不是刑场，尽管他刚才是想与我搏命，但到底还是不忍心下此毒手。
“钱，钱，钱，我的钱。”老头的灵魂已经十分虚弱了，若是现在还活着，那估计这状态也就是最后一口气吊着了。
“嗯，跟昨晚的动静很像了，你昨天找的是这枚吗？”我问他。
“不是，还有一枚，就在楼上。”
“找到了？”
“找到了，可是他不给我，死都不肯给我呀！这天杀的小兔崽子，真是钻钱眼里去了，要钱不要命！”他恶狠狠道。
“三楼的那个飞车党是你掐死的吗？”我趁热打铁，又问道。
“凌晨时我本想对他下手，可感觉到有鬼差靠近就立刻收手了，不是我，不是我，你们不能冤枉我，快还我钱，还钱！”
看他这狰狞的表情，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应该不会说话。
所以，昨晚在医院里，除了这老头的鬼魂外，还有个更强大的存在，也在觊觎这种诡异的古老铜钱，并且，就连我都没有感知到他身在何处！
“这枚铜钱你是从何得来的？”
他一听这话，立刻把头扭了过去，索性装聋作哑起来。
“放肆！我家老板问你什么你答什么，我看你是不想下黄泉了吧？”
“王婶，不早了，去歇着吧，晚些时候你也不用去跑业绩了，天黑后去对面医院给我看好了那个飞车党的魂魄，切莫不可出什么闪失。”
老头的鬼魂也不需要专人看管了，就他现在的情况，出了月季的一亩三分地立刻就得魂飞魄散，除非他傻！
可见我要走，他竟死死拽住我的裤脚不松手，依旧喊着让我还他铜钱。
一个鬼不钟情冥币，却如此看重一枚古怪的铜钱，着实让我有些无法理解。
靠在沙发上，手里仔细把玩着铜钱，也没发现有什么特殊之处。我不信邪，索性把它放在显微镜下仔细清理。
这是一枚永乐通宝，大明朝的货币，比我想象中要值点钱，市面上两百多块。
“老板您这什么玩意呀，引起森森的呢？从坟窟窿里扒出来的吧？”老隍也被这股阴气勾了出来。
“昨晚就因为这枚永乐的铜钱，对面都闹出人命了。”
“至于吗？咋地，下五帝又变了？永乐值钱了？哎哟，我那儿还存了不少呢，发了发啦。”说着话，老隍随手从我桌上拿起了这枚铜钱。
“大哥你好歹是个城隍，存那么多铜钱干嘛？我印象中城隍老爷都出手阔绰，不该是金元宝的吗？”
老隍不搭理我。
“对了，昨晚那个小姑娘怎么样？醒了吧？煎的药给人家了吗？”我又问。
老隍站在我身后还是一声不吭。
“隍施仁！你大爷的，问你话呢！”我大喊。
回头一看，这老盲流一动不动地往那一戳，手里边托着那枚永乐通宝，两只眼睛空洞无神面无血色。
啪，我狠狠给他一巴掌。
“哎哟，老板，您瞧我，走神了走神了，您刚才问什么？”
“嘶……”我细细打量着老隍，眉心紧皱起来。
不应该呀，如果说这枚铜钱真带着邪气的话，那他可是曾有城隍道统加身的，虽不是真神，但也有仙籍，随便一件邪物岂能占据他的灵魂？
方才，他那痴傻的表情，跟后园子里那老头的鬼魂，也就仅差呼喊两声钱钱钱了。
“给我。”我伸手朝他索要。
“额……老板，那个，我，我……”
“给我！”
“老板，这东西要不先放我这儿，您需要了我再还给您行吗？”
说罢，老隍当着我的面，直接把永乐通宝揣进了自己裤兜里。
我平时待手下员工是不薄，大伙嘻嘻哈哈没大没小也早就习惯了，时不时的，哪怕他出去吹嘘我是他儿子，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人都一千多岁了，也不算占我便宜。
但有一点，我要真一瞪眼睛，这老家伙肯定第一个认怂。
但今儿他却一反常态，眼看我已经目露凶光了，却还敢悖逆我的意思。
“我现在就要，老隍，你别考验我的耐心！”
“不，不，不，我的，我的，是我的，谁也不给，我谁也不给！”
他转身撒腿就跑，跑你也就跑了，我全当玩笑，但你一边跑身体里一边往外释放尸气是什么情况？
浓郁的尸气瞬间弥漫开来，我赶紧捂住口鼻。
拽出《祝由拾叁术》，朝着他背影就甩了出去。
只听得他大喊一声倒在了地上。
秦家祖传的古籍压在他背上令他动弹不得，他的身体不住地抽搐着，虽然背朝下趴着，但双手的指甲却在迅速生长，口中隐隐已经传来尸吼连连。
我擦！要弑主吗？疯了，疯了！
骑在他背上，《祝由拾叁术》左右开弓，就是一通抽。
“一年道行，五年道行，十年，二十年……”
“哎哟，哎哟，老板，别打，别打了，我给，我给还不行吗？”
最终他还是屈服于我的yin威之下，乖乖交出了那枚永乐通宝。
说来也怪了，老隍把铜钱还给我后，他的情绪立刻恢复如初，只是双眼还有些不舍地盯着那枚铜钱。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你那儿不存了一箩筐吗？为了它跟我急值得吗？”
“不是，老板你听我解释呀，这铜钱不对劲儿，刚才我一碰它就跟着了魔似的，明知道它就是一枚普通的永乐，可我心底里就跟坐拥金山银山一样那个痛快呀，我也知道得还给你，就是不舍得松手，那感觉，就跟你要的不是铜钱是我的命一样，不行，您快拿走，这东西太邪性了。”
这么邪乎的吗？
一枚小小的铜钱连他这千年老城隍的贪欲都能勾出来？
但，铜钱现在就在我手里，无感呀？刚才他拿去看也就看了，我心里绝对没有任何波动。
在我看来，它至多也就能换个二百多块钱，够我请大伙吃一顿KFC罢了。
我得意道：“瞧见没有，你老板我这就叫视钱财如粪土。”
“老板，我懂了，这东西只对贪婪的人有莫大的吸引力，无欲无求的人心静止水，它无法动摇。”
“放屁，你哪只眼睛看我无欲无求了，老板我明明很穷好吗，还在为你们这个月的工资发愁呢。”
老隍却说，别看我也需要为了生计奔波，但从小到大其实我是不缺钱的，钱对我只是个数字而已。
小时候家里虽没给我锦衣玉食，但同乡孩子们有什么，我娘从没缺过我，记得班里第一个有手机的就是我。
后来到了同德堂，更不缺钱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混来这三套联排门市的。
当从不把钱放在心里时，那些污浊的铜臭气自然也是敬而远之的。
“照你这么说，我这个人品格还是挺高尚的。”
“不是老板，您就是心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