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多多能明显感觉到樊德恩不对劲。
非要说原因的话……光凭她过去和他solo还有双排的经历来看，他打游戏很少冲着队友发脾气，说白了就是心态很好，怎么都不会影响到他的心情。但是她默默盯着他用大号打了一把韩服rank，他走中路，队友每次浪或者送的时候都会被他连番问候——不过好在没有直接打在公屏上，而是单纯的嘴上问候。
所以肯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这把rank打得相当凶，这个沙皇甚至比他第一次拿世界冠军那场bo5决胜局用的沙皇还猛：中单龙坑一推四还反手收了对面打野人头，队友及时赶到支援，辅助游走，上中野瞬间清场，ad单人拿龙。
二十分钟结束比赛，沙皇输出领跑全场，凭借几乎完美的kda数据拿下MVP，十三个人头同样是全场最高。
盛多多一直没开游戏，就这么盯着他单排，全程看下来，也不知道说什么，默默拍了拍他的手臂，起身去厨房打算做晚饭。
旺财原本趴在沙发上自娱自乐，看到盛多多去厨房，也跟着跳下沙发，叼着毛绒兔子摇着尾巴跟上去。
樊德恩扭头看向厨房，有瞬间的失神。
他好像快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在外地的这几天时间里，他经常忙bp忙到通宵，最后累得睡着，梦里总是会出现她的身影，也是像现在这样蹲在地上揉旺财的脑袋。
“我觉得……”
盛多多也是在樊德恩出声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靠在了厨房门框上，下意识起身，背靠着料理台，默默等着他接下来的话。旺财乖乖蹲坐在她身边，依然叼着那只毛绒兔子。
“我好像做错事了。”
“错在？”
“我不该这么早退役的。”樊德恩垂下脑袋。“不知道要怎么说，反正……不该这样的。”
“你的手伤确实不支持你再坚持高强度训练的生活了。”
“我知道，但是……这段时间我总是在怀疑自己的能力，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胜任教练这项工作。说真的，我有点后悔答应KK和贺超当时的建议了。”
盛多多沉默一阵：“你介意我现在跟你提程智岩的事情吗？”
“不介意。”
“然而事实是就算你不介意也不能提，因为你太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习惯了作为队长去给队员们断后兜底，这么多年累积下来，你总是在处理别人的情绪问题，但是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去处理自己的情绪了。”
樊德恩没接话，心里五味杂陈。
是吗，他已经不懂得如何调节自己的情绪了吗。
总是把自己放在最后考虑，总是以队伍为主，总是以队员们为先，早就习惯把自己放在最后甚至最末端，把所有情绪都藏起来，总是在隐瞒，总是在躲避。
只要做好表情管理，别人就无从得知他自己的真实想法。
“还有就是，世界上哪有后悔药呢？如果有的话，我早就回到高中狠狠捶一顿当时的我自己了，黄金三年不学习真是浪费。”
樊德恩总算抬眼看她，有些迷茫，还有点小心翼翼：“你们当时为什么会分手？”
“常规问题了。”盛多多转过身，继续准备晚餐。“学生之间的幼稚感情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而他直接走到料理台边，靠在她刚刚靠过的位置，扭头盯着她的侧脸，认认真真地钻牛角尖：“我想知道原因。”
盛多多头也没抬，语气轻松得像是在唠家常：“没新鲜感了，劈腿了，有更好的人值得他喜欢了。”
“你在那之后没有碰到其他喜欢的人吗？”
“没有精力去喜欢，好像对这件事也没什么热情了。”
语气无异，话也不假，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现在有多慌乱。
认识樊德恩之后，好像她的生活就开始被搅得天翻地覆：为了看他的操作，开始看过去完全不会碰的LPL赛事；为了照顾好旺财，小家伙来店里寄养的时候她都住在店里；为了等他的采访，硬生生熬到过去根本不会熬到的时间点。
当然还不止这些。
她会把和他聊天当作稀疏平常的事情，和他分享不愉快的经历，也听他嘴毒地叨叨这叨叨那。
如果说过去只是把他当作顾客来对待，那她确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的态度就产生了巨大的变化，情绪随着他起起落落，会因为他开心也会因为他郁闷，会因为他不爽也会因为他悲伤，会听着他敲键盘的声音安然入睡，甚至能在凌晨三点给他开门，更别提这会儿站在他家厨房做他们两个人的晚饭。
好像确实有点离谱了。
这路走歪了。
明明是她先说他越界的，到头来越界更多的那个人反而是她自己，不止行为越界，心好像也是。
“为什么会丧失热情呢？”
他问得轻巧，但莫名不开心。
总感觉像是被人迎头泼了一盆冷水，可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就是单纯觉得还有很多事情比感情更重要，自然而然就不会再给感情分出更多的关注。事业也好学习也好，好像都比谈恋爱更重要。高中分手之后我很快就投入到学习当中去了，现在全心忙宠物店的工作，生活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那你能和我试试吗？”
顿时寂静。
盛多多甚至以为自己幻听了。
而此刻樊德恩的表情说明他很认真。
半晌，她还是轻声打破沉默：“我们之间的关系纯粹是偶然建立起来的，如果当初不是我经手旺财的事情，你照样会认识我们店里的员工，你们照样会成为朋友。这一切都是偶然事件，或许不是你认为的那样，换做其他人……”
“盛多多你完全可以考虑一下再回答我。”
“其实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是你需要考虑而不是我。”
厨房里再次恢复寂静。
盛多多试图冷静地继续做饭，樊德恩则是被旺财咬着裤腿拽出厨房去客厅玩。在听到客厅传来键盘敲击声时，她总算彻底冷静下来。
确实，应该是他需要考虑，毕竟先说出口的是他，她倒是没什么关系。
樊德恩这人本身就很纠结，过去总是习惯隐藏情绪，导致他现在没有办法处理自己的情绪问题，所以她不知道刚刚那句话到底是不是因为他这段时间积攒了太多的负面情绪而需要一个突破口。如果是的话，那她可以以朋友或者粉丝的身份给他支持和鼓励，或者干脆就以纯粹的倾听者的身份听他倒苦水。
晚餐上桌，盛多多也给旺财倒好狗粮。
两个人同桌吃饭的时候又陷入了某种尴尬的状态，谁都没先说话，就这么维系着老祖宗“食不言，寝不语”的良好习惯和传统美德。
知道她这段时间住在宠物店，樊德恩把她送回了店里，目送她匆忙快步往回。
本来情绪不算很好，但在刚刚出门坐电梯下楼的过程中，他还是能察觉到来自身后的那股拽着他衣角的小小力气。
所以是不是证明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不会那么惧怕幽闭空间？
那她和别人在一块会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