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所有人齐刷刷地朝吕归尘看去。
作为真武门掌舵者，其拥有最终决断权。
吕归尘双手平放在膝盖上，眼帘低垂，神色淡漠，并未马上发表意见，对李重华恳切的话语更是置若罔。
王灵钧深吸口气，缓缓开口道：“掌门，我同意李师兄的建议，在全面开战之前，至少要试一试跟武盟谈判，倘若轻易诉诸武力，对门派发展十分不利。”
见王灵钧居然站在李重华那边，吕归尘虽然依旧维持着扑克脸，但是嘴角却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你们支持开战还是谈判？”
他忽然抬起眼帘，视线掠过五位实权长老的面孔。
“我支持开战！”
徐国毫不犹豫地率先表明态度，两只眼睛布满血丝，有种不顾一切的狠厉和决绝：“趁现在还有胜算，我们必须一鼓作气地把武盟摧毁，否则他们定将成为心腹大患！”
另外四个实权长老里，一人表示支持，一人表示反对，还有两人默不作声。
吕归尘深深看了反对的那个实权长老一眼，又望向其他人。
高层们正襟危坐，宛若泥塑木胎。
偌大的议事厅内一片寂静，仿佛落针可闻。
而这种寂静的氛围，又反过来带给吕归尘沉重的压力。
他意识到，自己对门派的掌控被削弱了。
一直以来，他通过李重华、裴华君、徐国、龙竹等人贯彻自己的意志，牢牢把真武门攥在手中。
可随着李重华成为反对派，裴华君、龙竹一死一失踪，他能够仰赖的，只剩下徐国等几个内堂长老。
光靠剩下的人，已经无法随心所欲地控制真武门这艘巨轮。
电光石火间，吕归尘想了很多。
“既然李师弟想与武盟谈判，而且王师弟也赞成，那就试试吧。”
掐断纷乱芜杂的思绪，吕归尘淡淡道：“本座希望李师弟能够记住，门派利益高于一切，不要向武盟和林重妥协。”
“当然！”
李重华用力点了点头：“请掌门师兄放心，我必恪守立场，绝不退让！”
吕归尘再无交谈的兴趣，掸了掸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长身而起，旋即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散会。”
“恭送掌门！”
众人齐刷刷地站起身体，朝吕归尘抱拳作揖。
吕归尘衣袖一拂，大步走出议事厅。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提到过许景的名字。
众人也非常识趣。
既然吕归尘不提，他们便当作不知情。
虽然许景的不告而别，对真武门来说不啻于雪上加霜。
高层们三两结伴，陆续离去。
议事厅内很快只剩下李重华和王灵钧两人。
“李师兄，你打算怎么谈判？”
王灵钧嘴唇微动，一缕细微的声音传入李重华耳朵。
“不知道。”
李重华略显疲惫地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先给局势降降温。”
王灵钧饶有深意道：“你接二连三当众唱反调，恐怕掌门会不高兴。”
“忠言逆耳，良药苦口，作为师弟和副掌门，有些话我们不说，还有谁敢说？”
李重华捏了捏眉心：“虽然师兄的性格越发刚愎自用，独断专行，但至少目前还听得进别人的意见。”
“掌门师兄不但变得刚愎自用，而且气量也越发狭隘。”
王灵钧再次压低了声音：“对于许师侄的事，他竟然绝口不提半句，是担心许师侄让他丢脸吗？”
“.......”
听完王灵钧的话，李重华脸色更加阴郁。
沉默数秒，他无奈道：“许师侄太任性了，明知门派面临艰难的处境，却还是不告而别，连招呼都不打，置我们于何地？”
“若非掌门师兄把许师侄视作眼中钉，屡次故意刁难，许师侄又岂会愤而出走？”
王灵钧冷笑两声：“许师侄其实已经够委曲求全了，换作是我，发生当初那档子事后，恐怕早就跟他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李重华一时哑口无言。
因为他知道王灵钧说得对。
许景和吕归尘的关系非常复杂。
由于他曾经是武盟副盟主，故而并未在真武门担任具体职务，只是挂着前代大师兄的头衔而已。
又因为这个原因，他一直跟吕归尘若即若离，不肯表达效忠之意。
在炎黄武道大会上，吕归尘担心许景成为武盟之主后无法控制，干脆与另外几个门派私下达成交易，把他卖得一干二净。
惨遭背叛的许景怒不可遏，当场与吕归尘决裂，把自己那一票投给林重，使林重获得角逐盟主之位的资格。
后面林重以一敌四，相继击败王红符、赵乘龙、王穆和许景自己，奠定年轻一代最强者的地位。
而许景从此销声匿迹，回归人海，默默舔舐伤口。
直到前段时间，真武门跟天龙派开战，他才重新露面。
为了报答门派的栽培之恩，许景愿意暂时放下怨恨，但不代表他已经原谅了吕归尘，更不代表他愿意听吕归尘的命令。
如今找到机会，他同样狠狠捅了吕归尘一刀，让后者品尝到被人背叛的滋味。
没有人知道吕归尘此时的心情，但想必不会太好。
“人间万事细如毛啊。”
满怀忧愁的李重华忍不住喃喃自语。
另一边。
独自返回海纳百川楼的吕归尘面如寒冰，终于不再掩饰真实情绪。
换作以前，他或许还会反省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如今却只剩下被忤逆的愤怒。
“嘭！”
吕归尘忽然抬手，将刚刚修补完好的栏杆拍成齑粉。
整个海纳百川楼剧烈摇晃了两下，灰尘簌簌飘落。
“一群贪生怕死、鼠目寸光之辈！”
他咬牙切齿狠狠骂道，也不知在骂谁。
发泄一通后，吕归尘心头怒意稍减，皱着眉毛沉思良久，忽然拿起旁边书桌上的纸笔开始写信。
笔走龙蛇，顷刻写就。
确认内容无误，吕归尘将其装入信封，招手唤来一名平时深得信任的真传弟子。
“你持我亲笔信，立即前往无极门祖庭交给彭祥云阁下，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是，掌门。”
那名真传弟子小心翼翼把信收好，转身快步离开。
吕归尘站在楼顶，遥望京城所在的方向，眼神晦暗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