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逝者
“在说出三件事前，在下需要啰嗦一下。”林福源略带歉意的朝宋哲笑了笑，接着说道：“鄙人出身板桥林家。”
宋哲听到这里，有些玩味的看着林福源。板桥林家这四个字在台湾这里可不一般，家主林维源是第一任台湾民主国议院议长。然而林维源之所以牛逼哄哄，并非是因为这个议长，而是源自于他的家财，他是台湾第一大地主，好事者将他和胡雪岩、盛宣怀并称为中国三大巨富。
虽然这三大巨富是不是真的如此不知道，但从林维源向清政府捐赠的钱财上就可以看得出来林维源是多么的土豪。
1877年，福建巡抚丁日昌喊修台湾铁路，林维源捐了五十万大洋。同年晋豫大灾，朝廷没有钱，想挪用林维源捐的五十万大洋，林维源一口答应了不说，再以母亲的名义捐了三万两白银，折合五万余大洋。
1879年，台北知府奉命修筑台北城，林维源捐一万三千余元。
1883年，中法战争时，林维源陆陆续续捐献了八十万两资助抗法，折合一百三十四万余大洋。
1885年，台湾建省，刘铭传为首任巡抚，准备大刀阔斧进行改革建设。林维源捐献五十万两，折合八十四万余大洋，作为中法战争“善后经费”。
到了今年，也就是1895年，台湾民主国成立，林维源一口气捐了一百万两白银！唐景崧溜之大吉后，林维源感觉事不可为，举家迁往福建。不过即使如此，宋哲也听说过，林维源在福建组织小型海船偷偷给台中、台南的抗日军队输送粮食。
宋哲开口说道：“听闻林议长举家迁往福建了，怎么？”
林福源说道：“家业总是需要有些人看的？何况鄙人喜欢冒险，于是自请留在这里了。”
顿了顿，林福源接着说道：“而鄙人说出身并非是炫耀什么，只是鄙人和苗粟姜家是世交，这次第一件事情就是请宋兄从日本人处换回姜绍祖的尸首。”
宋哲眼瞳禁不住缩了缩，霍然站起来，满腔怒火低吼道：“死了？怎么会这样的？我不是已经让人告知过日本人，不得杀绍祖的吗？这帮家伙，真的当我宋哲不敢报复吗？”
姜绍祖下落有很多说法，有人说战死了，有人说给日本人活捉了，也有人说重伤藏在深山中养伤。
然而宋哲这些真的只有一个，姜绍祖被活捉了。然而姜绍祖原本可以撤离战场的，但他最后没有这么做。因为他发现日本人的反击后，为了掩护友军撤退，带着本部人马不顾一切的猛攻新竹县城，这也间接制造了宋哲几乎全歼前田大队的机会。
当时前田少佐所部之所以没有人来支援，很大一个原因是后续部队被姜绍祖的进攻吓住了。他们认为义勇军并没有溃败，而是引蛇出洞或者调虎离山。让宋哲在距离新竹县只有不到十三里处围攻前田大队，日军却没有一兵一卒来支援。
然而姜绍祖的举动也让他陷入日军包围中，最终姜绍祖重伤被俘。宋哲知道了这事情后，第一时间就派人发电报给日本人，全力救治姜绍祖，只要姜绍祖活下来，愿意用前田少佐、井上大尉尸体，及双溪一战中缴获的所有村田步枪交换姜绍祖，甚至加上几门山炮也并非不能答应。
宋哲怎么也想不到，小日本居然敢如此狠辣！尸体也就算了，步枪、山炮也不要也要弄死姜绍祖。
林维源连忙站起来，双手虚压道：“宋兄息怒！息怒！且听鄙人把后面的事情说出来。”
一双冰凉的小手捉过来，宋哲侧头看到一双畏缩却带着一丝坚定的大眼睛。“妈……妈妈说过，愤怒只会让你一错再错。”
宋哲深深看了这个原本只认为是花瓶的少女一眼，深呼吸一口气，稍微压了压心中怒火，黑着脸对林福源。“说！”
声音仿佛是在牙缝挤出的。
林福源坐下来，吐出一口浊气，脸色略带几分悲伤。“绍祖并非是日本人杀的，是趁日本人不注意吞**自杀的。估计是不愿意成为日本人的俘虏。”
宋哲脸色一僵，一滴泪水悄然滑落。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学生姜绍祖见过宋把总！”
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姜绍祖第一次对自己说的话。
那个时候，两人都感觉对方出乎意料的年轻。姜绍祖19，宋哲23。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而坚定的目标——驱逐日寇！
十八尖山，进攻新竹县城前，宋哲还记得两人对话。
“宋兄弟知道姜某人最敬佩的人是谁吗？”
自己还不太在意这个问题，有些随意的回答：“关羽吗？”
“是武悼天王冉闵！你知道他吗？”
“宋兄弟大概奇怪，为什么我会最敬佩这么一个死后一生恶名，在史官口中‘不自量力’死去的人吧？”
那张年轻的国字脸，仿若就在面前，微笑着，目光中透着坚毅叙说着自己的偶像，也叙说着自己的梦想。
“……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
一段悦耳的佛音让宋哲悲愤的心，仿佛被一条清凉洁净的河流洗涤过，心变得平稳。侧头看去，少女双手合十，诚恳的轻声吟诵着佛家。
“这是什么经文？”宋哲脸色柔和了很多，声音略带沙哑的问道。
少女腼腆一笑，轻轻说道：“是《金刚经》。法师说过，只要吟诵他，亡者就可以安息，生者不再悲伤。”
宋哲坐下来，看着少女那张白玉微瑕的俏脸，目光说不出的柔和。“多谢你！”
林福源咳嗽一声，让宋哲把目光转移到他身上。“宋兄，这次来之前鄙人也和日本人接触过，他们表示绍祖的事情他们也很遗憾，表示愿意用绍祖的尸首十名俘虏换回宋兄你手中的两名日本军官的尸体。”
宋哲感觉很疲敝，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心灵上。宋哲有些无力的点了点头，说道：“日本人这个条件可以答应！大明俘虏数量上，林兄你和日本人再商量一下，尽量让日本人多放一些俘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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