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不亭伸手一指谢天下，道：“师父，现在她就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了，这里是少林，除了活人，没有别的血料。
就像她刚才威胁咱们的时候说的，她如果幽偃甲的部分停止了运转，那么二姐谢天上就会死。
她已经是濒死状态了。
师父，您可以割下自己的血肉给她了。”
屋子里的人纷纷扭头去看无功先生。
大家倒是都没有料到，云不亭竟然如此大胆，前一刻还在假设，下一秒直接就让自家师父拔刀割肉了。
柳依依小心地道：“师父，您别听不亭的，他是说的气话。”
她边说边朝镜子里的云不亭使眼色。
不过云不亭却像是看不见她的眼色似的，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师父。
这个场景已经出现过很多次了。
云不亭毫无作为徒弟的自觉，倒逼着师父做一些艰难的选择。
他的这种倒逼，换了别的门派，别的师徒，当徒弟的早就被打断腿逐出师门了。
但云不亭从来不是无的放矢，无功先生也并不会蛮不讲理。
云不亭在逼迫无功先生做出选择。
师父站起身，朝前迈出两步，来到了谢天下的面前。
他伸出左手，缓缓地挽起袖子，露出了肌肉结实，线条匀称的手臂。
“三姐，多少血肉，够您继续存活下去？”
云不亭叹了口气，后退两步，坐到了自己的椅子里，他伸手扶住额头，揉捏两侧太阳穴。
无功先生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选择了牺牲自己的血肉，去维持一具幽偃甲的继续存活。
这也就意味着，在师父看来，是认同柳依依对烛龙生的猜测的。
师父虽然将烛龙生当成了敌人和对手，却并没有把他看成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
在师父的眼中，烛龙生做的这一切，确实是有将谢天下推向己方阵营的意思。
说实在的，谢天下这个人，这具幽偃甲，云不亭对她真的没有太大的恶意。
甚至云不亭认为她很漂亮，愿意多看两眼，愿意献上赞美和奉承。
但是，他永远不会考虑让这样一个幽偃甲加入到自己这边的阵营里来。
云不亭曾经表现出对谢天下的拉拢，那是因为他认为烛龙生能够看到现场发生的事情，他的示好是带着目的的。
可是现在柳依依直接将烛龙生的计划说出来了，那么云不亭就不能再向谢天下抛去橄榄枝了，因为这如果正是烛龙生的目的，云不亭继续这么做，就正中了他的下怀。
当敌人希望你这样做的时候，你最应该做的就是按照他期待的做相反的事情。
可是现在师父在问谢天下，你想吃我的肉，没问题，想吃多少？
“大概，这么大……”
谢天下没有扭捏，举起了双手，伸出两根白嫩的手指头，比划了差不多一指的长度。
“好。”
无功先生低下头，右手双指并做指剑，迅速地在自己的左臂上划了几道。
云不亭当场就闭眼扭头，不敢去看。
柳依依他们也都吓得身子一颤。
智能方丈低下头，跟苦莲一道唱着“阿弥陀佛。”
血腥味开始在屋子里弥漫开。
无功先生摊开右手，上边是一小块血肉。
他将那块肉递到谢天下的面前。
谢天下抬头看他。
“你说的，一指。”师父说。
“先生，您不必做这种事情……”谢天下没有去接，她实在是忍不住了，说道。
无功先生摇摇头，“不论如何，在我所得到的情报当中，你并没有滥杀无辜，未做过不可饶恕之事。”师父瞥了旁边的秦小河一眼，“我还是那句话，你的兄长所做的事情，不应该由你来承担责任。”
谢天下低头看着师父手掌上的血肉。
她缓缓伸出手，接过。
师父收回右手，掌心中银色的光芒蔓延，盖住了左手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
片刻后，他拿开右手，左臂上缠绕上了一层银白的微光，微微闪烁，像是有呼吸和心跳。
割肉的整个过程里，师父眉头都没有眨一下。
虽然空气中有血腥味弥漫，但是师父的鲜血却没有滴落到地上去。实际上，他自己切开的伤口处，就没有鲜血流出来。
到了他们这种程度，对自己的身体掌控力是满的，想要止血，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情。
谢天下捧着无功先生的血肉，轻叹一声，两只手掌盖在了一处。
她眯起双眼，身上散发出乌黑的金属般的光芒。
很快，那光芒就消散了。
而她身上的气势，却拔高了一大截。
谢天下美丽的眼眸中闪过讶异，她抬起头望着无功先生。
“先生，确实如您所说，您的血肉……大补……”
谢天下道。
师父微笑，“这样一块肉，能让你多久不去猎杀活物？”
谢天下稍微感受了一下身体内奔涌的力量，然后道竖起两根手指：“不吃不喝，两个月。”
师父轻轻吐气，“足够了。”
谢天下道：“先生，现在我又重新拥有了动力，您不怕我继续跟你们做对？”
无功先生低头看她，“你会这么做吗？”
谢天下不说话了。
云不亭这时候插嘴道：“别想了，她肯定会的。就算师父您对她有恩，但是她哥哥的任务，她还是会想着去完成的。
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把她留在身边，师父，您心里在想什么呢？”
无功先生转过头，看向了瘫软在地上的二号使者，他缓缓开口，说道：“我知道你正在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我也知道我们从一开始就时时刻刻都在你的监视当中。
我得承认，你的能力，甚至比不亭还要厉害。”
“啥？”云不亭满脑子问号。
烛龙生收敛起了之前的悲愤表情，认真地通过二号使者的眼睛看着无功先生，这两个人，又一次隔空对视。
相比上午在藏经阁的那一次，这一次，两人的目光似乎有了交汇。
“谢姑娘是无辜的，我相信你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将她往我们这边推。
你在谋划更大的阴谋，我只能这样认为。
或许，我们现在应该认真地见上一面了。
你很清楚，暗地里的小动作，是不可能真的从我和小黑手中夺得棺材的。
你做这么许多，是为了让我们接纳谢姑娘。
现在我告诉你，我们愿意保护她，无论她将来会面临什么危险，我活着，她就不会受到伤害。”
师父语气淡然，但说的话，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