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亭，住口吧，不要再说下去了。”
无功先生介入了这次谈话。
因为他有一种预感，云不亭和烛龙生继续谈下去，双方的矛盾会被激化。
当然了，幸亏这两位都没有在现场，一个靠着镜子，一个靠着幽偃甲，都是在远处，进行着隔空的对话。
云不亭话里话外已经开始指教别人如何做人了，这种似乎高高在上的语气，不管对方是谁，都不会认同的。
“师父……”云不亭似乎有些不满意，他还有很多话要对烛龙生说。
“如果你们两个打算私底下继续交流你们的话题，我不会阻拦，但是现在，最要紧的事情，不是你们之间观点的差异吧？”无功先生看了看自己的徒弟，又看了看二号使者。
烛龙生松动肩膀，脑袋一歪，道：“先生你说得对，我没有意见，咱们拣重点的来说。我想要阿悯的尸体。”
无功先生直视着他，“现在我们姑且相信你的手上已经掌握了那只名为撼岳的大妖，而你还想要再得到阿悯的尸身，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双倍的危险，和双倍的投入。”
“不错，我们对你能否一直控制撼岳都抱着怀疑的态度，更何况要将阿悯也同时交给你。我们不可能放心的。”
“可是你们将这具尸体一直背在身上，除了可以算作是剑圣大人特殊的癖好和标志之外，没有别的用处，不是吗？”
“但至少这样子是安全的，小黑是杀死阿悯的那个人，只有他才有资格看管阿悯的尸身，防止阿悯再度复苏。”
“据我所知，剑圣大人和阿悯的关系，其实也很耐人寻味吧。”烛龙生转过脑袋，瞥向了李显白，他的眼神里带着揶揄，整张脸上的表情显得特别滑稽。
小黑皱起眉头，望着他问道：“你什么意思？”
“剑圣大人你的太爷爷，是那位谪仙人？”
“是。”
“阿悯，似乎与那最后一位仙人，关系密切啊。”
“你怎知道……”小黑问道，不过话问完，他就反应过来了。
当时的青城山上，二号使者是在场的。
“所以你觉得我和阿悯有这层关系在，有什么影响？”
“我可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我认为，既然谪仙人跟阿悯曾经有过一段，那么身为谪仙人的后人，在跟阿悯相关的事件当中，是不是需要避避嫌？”烛龙生抬起两只手，表示自己很无辜。
“别忘了，阿悯是我杀死的，是我亲手斩下了她的头颅，我不需要避嫌！”小黑语声沉重，带着怒意。
烛龙生这话是说给别人听的，他这话可是将小黑看轻了，并且在质疑小黑的人品。
烛龙生侧脸看着他，道：“据我所知，阿悯天生带着魅惑的能力吧，尤其是对男人，年轻的男人。”
他上下打量小黑，态度不言而喻。
小黑上前一步，“你觉得我会被阿悯迷惑？”
“就算现在不会，日后也说不定。”
“那难道换了是你，就能躲过阿悯的魅惑？”
烛龙生撑着下巴思索了一阵，摇摇头，说：“不敢保证，但我跟你相比，有一项你绝对不具备的优势。”
“什么？”
“我，不是人。”
烛龙生这话说完，小黑直接无言以对了。
他说得不错，他不是人。这不是骂人的话，只是一种现实的陈述罢了。
因为烛龙生不是人，所以在面对阿悯的魅惑的时候，他大概会具备更多的抗性吧。
这是阿悯的优势。
“其实我有一件事情一直都很疑惑，”烛龙生笑眯眯地道：“在青城剑派的时候，一开始你们大家那么努力，那么多人，除了剑圣大人您之外，还有无功先生，和青城剑派的那位掌门，三位半仙境界的强者，都没能将阿悯击杀。
但是最后，为什么偏偏是你杀死了她？”
这个问题就很恶毒了。
李显白之前就因为这个事情，被大家怀疑，在前往粱京的路上，所有人都警惕着他，认为他有可能是阿悯的化身。
因为当时没有人相信那个大妖阿悯就这么被杀死了。
没人信，因为她表现出来的强力，让所有人都印象深刻。
那不是渺小脆弱又可怜的人类能够对抗的力量。
但偏偏就是李显白，将阿悯杀死了。
大家心底对此，或多或少都有些想法，但是既然阿悯已经死了，并且是睿哲皇帝站出来，赐封李显白为正国剑圣，替他背书。
那别人还能说什么呢，就这样吧。
正国的皇帝，总不能对自己的国家都不负责任吧。
本来这种怀疑都被大家遗忘了，直到现在，烛龙生再一次提起。
连无功先生都不说话了，沉默着，任由烛龙生针对李显白。
小黑的脸色大概是有些变化了的，但是从他的脸上看不太出来。
他察觉到了，周围那些看向他的目光里，带着审视，还有怀疑，唯独没有信任。
哦，原来是这样，他之前就在疑惑了，无功先生怎么这么好说话，自己想要多在中原历练一番，希望跟随他一起上路，他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了下来。
原来是方便监视啊。监视阿悯，同时也是监视自己。
原来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那么信任我。
李显白环顾一圈，最终视线落到了烛龙生的脸上。
“你们……也觉得我和阿悯是一伙儿的？我杀死阿悯，只不过是跟她演戏？”
沉默。
没有人回答。
而沉默往往就意味着态度。
他们是默认了。
李显白笑起来，苦笑。
他摇着头，“原来是这样，既然如此，那我……”
“行了，别上演这种苦情戏码了，他们不信你，我信，就你这个脑子，阿悯就算想带着你演戏，你也演不出来啊。”
云不亭突然打断了小黑的话，他朝着镜子对面挥挥手，“小黑，别说话了，你听不出来这黑心的玩意儿是在离间咱们吗？
别说阿悯只不过是你太爷爷的前女友了，就算阿悯就是你太奶奶，该杀她的时候，你还是会杀。
你们这种二愣子，别的不会，怎么选择对全人类最有用的方案，你们最会了。”
说着，云不亭偷偷图瞥了师父一眼。
小黑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云不亭就冲着无功先生道：“师父，小黑不是阿悯那伙儿的，我担保。”
无功先生瞧了镜子里的徒弟一眼，点头道：“好，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