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城东的一处僻静宅院内，祝天龙大步走进房间，见到房间内的几道身影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你们的胆子真大！”
周乾神色平静，指了指一旁的桌子。
桌面上放置着一盏古朴的青铜灯盏，灯盏上有一朵单薄的黑色火焰，飘摇不停，试图摆脱束缚。
“这东西我们不需要，你给我们准备好玄元果、血龙晶。”周乾说道。
祝天龙看到黑虎炎的瞬间脸色缓和不少，袖袍一动将灯盏连同异火一并收好，不满道：“黑虎炎被消耗掉大半真源，你还好意思开口要天材地宝！”
周乾眉头一皱，冷冷地盯着祝天龙。
祝天龙看着周乾脸上的血色面具，心中微惊，冷哼道：“东西我可以给你们找来，但你们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得配合我的计划。”
周乾不语，祝天龙自顾自说道：“我给你们一个地址，你们配合我演一场戏，让我受伤就行。”
周凌笑道：“这简单，不过你也得坦诚一些，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祝天龙犹豫片刻，如实道：“这是一个扳倒祝玉山的好机会，其它的罪证我会安排好，你们只需要出现在那里。”
“可以。”
祝天龙展眉。
祝天虎之死在计划之外，但这个意外却改变了局面，给他们带来了不少好处。
周乾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说道：“你得到了异火，他也达到了目的，唯有我这里一人重伤，恐怕永远恢复不了，所以我需要改变接下来的合作内容。”
祝天虎急道：“天虎是你们杀的，后果自然该你们承担。”
“蠢货！”周乾喝骂了一声，“你现在眼里就只有祝玉山屁股下的位置？不要忘了朱雀城那些人。”
祝天虎铁青着脸。
周乾继续说道：“告诉祝极渊，我会助他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但他也得助我除掉木青。”
周凌在一旁补充道：“其实这本不需要特意说明，但木青这人极善于示弱，你们若是忽略了此人，迟早会后悔。”
祝天虎心里不以为意，面上认真了一些：“放心吧，大长老已经注意到他身边的那个先天真灵，听说他们还报名了三山试炼，只要他们进了山里，就不会出现第二种结果。”
周乾看着祝天虎，心知此人还是没有注意到谁才是重点，但并不打算再作提醒，说道：“我可以不要约定好的宝物，只要木青的命和他身上的所有东西，除此之外，其它的一切收获都归你们。”
祝天虎一乐，抱了抱拳：“这我做不了决定，但我会尽快把消息传回去。”
……
城南，无双客栈。
木青看着暂时昏迷过去的祝宵，若有所思：“他们知道了祝极渊和周乾勾结的消息，却还是什么都不做，难道是认为影响不到他们的计划？”
祝红岩有些沉默。
祝谷雨做南归城副城主的时间足足有二十几年，这么多年的时间，若是有心培养势力，在周乾那些人开始针对黄鼎那些人时，这些人完全有时间隐藏或者离开。
所以她有另外一种猜测。
“或许……是他们主动放弃了黄鼎这些人，为的不过是干扰祝极渊的视线。”
木青反问：“祝……家主是这样的人吗？”
祝红岩不知道怎么回答。
木青看着她，突然想起二人当初在擂台上的情景，祝红岩亲口说过她小时候的经历并不好。
房间内的气氛有些沉默，祝灵儿烦恼地挠了挠脑门，问道：“如果他是个坏人，我们还要帮他吗？”
木青对此倒有清晰地看法，认真道：“有些事情本就分不出好与坏、对与错，只是立场不同。”
“哪怕我们有一样的目的，实现的手段也是可以不同的。”
房间内对木青这番话感触最深的是澹台璇，为了彻底封印鸣泉秘境，解决执明带来的危机，澹台定付出了极多，而她为了救出自己的父母，也“自私”了一回，说道：“当务之急，还是得想办法知道他的计划。”
祝红岩起身离开，“我直接去找谷雨城主。”
木青对此不抱希望，也没有阻拦，等祝红岩离开后，说道：“虽然黄行被祝谷雨藏了起来，但也不是没有其他线索，无非是麻烦一些。”
……
临水街，哪怕夜深，这条街上也不缺人气，灯火照亮之处，酒肉的香气也弥漫开来。
木青伪装着酒醉的行人，慢慢悠悠地走过药铺门口，发现药铺后方的屋舍中传出亮光，微微皱眉，径直从门口走过。
早在和周乾交战前，他便放走了钟平一家人，还在钟平身上做了标记，但钟平此时并没有在家。
木青几经辗转，走进一处狭窄巷弄，径直敲响了其中一户人家的大门。
门后屋舍内的呼吸声骤停，好半天门才开了一条缝。
钟平将木青恭敬地迎进家门后，低着头没有言语。
木青看了一眼屋角处瑟缩在一起的妇人和孩子，说道：“你们家中那些人是谁？”
钟平老老实实地回答：“我远远看见是城主府的护卫，便没敢回去。”
钟平欲言又止。
木青说道：“你没有骗我，但黄行提前消失了。”
钟平原本萎靡的脸上振奋了一些，说道：“一定是上面护住了他。”
木青问道：“你知道上面是谁？”
钟平摇了摇头。
木青说道：“你们上面的人会护住黄行，是因为黄行知道得够多，但你和其他人没有这么好的待遇，我听说城主府连夜突审了白天被抓走的那些人，他们的下场很不好，你应该认识那些人吧。”
钟平沉默一阵，突然跪在地上，“钟平还没有谢过公子救命之恩。”
木青问道：“你觉得我能护住你吗？”
钟平想起白天远远看到的那震撼一幕，重重点头：“能。”
木青说道：“我可以继续护你包括你的家人周全，但作为交换，你得表现出你的价值。”
钟平自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连忙起身来到床边，从枕头下方取出一叠白纸。
白纸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东西，但钟平又当着木青的面配置出了一碗药液，涂抹在白纸上便出现了许多内容。
钟平昨晚这些，让到一边，解释道：“黄行被盯上后，与我联系过一次，他说、他担心大家都成了弃子，便告诉我，若是我被抓了，就把他的行踪说出来。”
木青点点头，“那这些东西是？”
钟平回道：“是他这些年经手的一些事，他交给我时便交待好了，一张纸上的事只告诉一人，让那些人被审问时大方交待出来。”
木青看着纸上的内容，心中一动，“这些内容都是真的？”
“是。”
“那有多少人看过？”
钟平懊悔道：“不到一半。城主府反应太快，早知道如此，我就不该如此小心。”
木青看着纸上那些内容，有些出神。
每一张纸上，都只记载了一件事，记录着某一批货物进入南归城后的走向，是谁第一个经手，最后到谁手上，用在何处。
钟平这些人本就是店铺老板，经手货物实在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
木青看了好几张发现之上都记在的这种内容，钟平见木青一直皱着眉，小声提醒道：“这只是某一日发生的事。”
木青突然醒悟，诧异地看着钟平：“十万吨白月砂、三万枚青花玉、还有一万斤造影果，这些东西似乎都是修行资源吧，却只是一日之中的交易数量？”
钟平回答道：“是，而且只少不多。”
木青忽然问道：“南归城共有多少修行者？”
钟平苦涩一笑：“南归城共有一千两百万人，拥有修为的足足有三百万，但只论灵生境以上，大概不足一万，境界越往上，这个数目越会锐减。”
“我们这些人比很多人幸运，突破了灵生境，进入前一万人之列，但却也更加清楚修行的残酷，一辈子到死都有可能停留在超凡，无法再做突破。”
“所以我们很多人都在做着倒卖低级修行资源的行当，奢望着还能再做突破。”
经钟平之口，木青才真正了结祝宵那日说的那些话的意思，钟平这些人天赋中庸，入不了祝极渊那些人的人，哪怕明知道替祝玉山做事风险很大，很可能成为弃子，也不可能放弃这样的机会。
“我们倒卖这些资源的权利是上面给的，在我们后面，还有许多人盯着我们手中的这一点权利，所以这是一场无比公平的交易，哪怕成为弃子，也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木青点头：“所以你们只能自己求活。”
钟平微微动容，连他也没想到面前天赋实力皆强的年轻人还能真正理解他们的卑微心路，主动说道：“南归城每一日的低级修行资源消耗量都是巨大的，正因为如此，哪怕在一些交易中少了一两成，也很难被人发现。”
木青目光微动，知道终于来到了关键之处。
“每日少掉的这些东西去了哪里？”
钟平答道：“我不清楚，但我可以确定已经不在南归城中。”
“……”
木青静静地看着钟平，“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多久？”
钟平：“我加入进来，已经持续三年，而在我之前，或许……更久，至少那时候黄鼎老爷子还年轻。”
木青慢慢消化着这些消息，心中越发震撼，问道：“除了纸上记载下来的修行资源，还有其它的东西吗？”
钟平看向角落里的家人。
木青明白过来，说道：“你们跟我走，回无双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