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浅浅自杀身亡的消息传出来之后。
季乔乔有预感，她会找到自己。
那天晚上她独自坐在房间的窗台，打开了房间里所有的灯，脚边的垃圾桶堆满了烟头。
窗户开了一条缝，浓重的白烟顺着窗户缝飘出去，凉风又顺着缝隙挤进来，吹得那双赤裸着的脚冰冷僵硬，青筋隐现的脚背白得几近透明。
她丢了手中的烟，刷着手机里的动态，首页被下午刚爆出来的新闻刷屏。
徐微和程泽他们也在群里讨论这个话题。
徐微说了一些网上没有曝光的东西。
比如，徐浅浅不是在家里割腕自杀，而是在一个叫做“爱丽丝”的夜总会。
比如，徐浅浅其实早就患有抑郁症，而在她进剧组之前，曾经一度因为状态糟糕而差点失去角色。
她的角色就是季乔乔刚接的那部电影里的女二。
季乔乔也仅仅和徐浅浅接触了几天，在此之前，二人从未合作过任何作品。
所以她并不在乎自杀背后的任何隐情，她只期盼着，那些充满怨气的亡魂早点找来这里，表达自己的诉求。
十年如一日，她经常做着这些工作以外的事情，帮助那些鬼魂完成心愿，然后可以毫无负担地甩开，恢复一段正常的日子。
可那天，她在窗台边坐到凌晨，都没有看见徐浅浅的灵魂。
“微姐。”季乔乔打通了徐微的电话，没给刚刚睡醒的徐微反应的机会，她语出惊人，“徐浅浅真的死了吗？”
徐微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压低了嗓音，“你在胡说什么？这种事情怎么能胡编乱造。”
“你又看到什么了是不是？……喂？”
“等等。”
秦白忽然出声打断，她的脸颊在冷白色的光线之下显得毫无血色，她看向倚在墙边的阮乔乔，“你的意思是，当时你怀疑徐浅浅还没有……走？”
阮乔乔看着那团黑雾，淡淡“嗯”了一声，“只是一种直觉吧，按照我以往的经验，但凡是圈里的，死后不超过十小时肯定能找到我这来。”
听起来匪夷所思，秦白吸了一口烟稳住心神，忽然扯起嘴角“哈”了一声，“为什么找你？”
“因为我有钱，有地位，有这双能看见他们的眼睛。”阮乔乔笑着看她，那双眼却微凉。
“哦。”秦白若有所思地点头，抽出烟的指尖微微颤抖，“所以后来你去了‘爱丽丝’？你找到她没有。”
“找到了。”阮乔乔抬起手，指尖的烟含在唇间，那双浓黑的眼眸迎着秦白震惊的眼神。
良久，她声音极轻，“自杀的消息是真的，自杀的时间却是假的。确实有那么一群人，甚至有拿捏他人生死的权利，她是在那个肮脏的包厢里死去的。”
“别说了！”秦白的面容骤然变得惨白，暗含怒意的声音嘶哑颤抖。
“透过那扇半开的门，我看见她躺在血泊里。手腕上的血还是温热的，可那群人依旧无动于衷，就这么笑着看她断了气。”阮乔乔恍若未闻，她继续淡淡道。
秦白那双逐渐变得猩红的眼抬起，她扔掉手中的烟，站起身两三步走到阮乔乔面前，骤然伸出的手遏制住阮乔乔的脖子，她冷声一字一句道：“我他妈让你别说了。”
脖间的手微微用力，阮乔乔被迫抬起头，那双平静漆黑的眼睛盯着天花板处的黑雾。
“她...是被....心爱的人害死的。”阮乔乔咬住嘴唇，双颊因窒息而变得薄红。
秦白失去血色的嘴唇微颤，泛红的眼眶烫得惊人，她缓缓松开手，热泪顺着脸颊落下。
“哈，心爱的人？我早就提醒她了。”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秦白的肩膀止不住颤抖，含着泪水的眼睛透着几近疯狂的绝望，“像我们这种人，怎么可能有什么爱情。”
“从她愿意放弃所有尊严踏进这个圈子开始就应该明白，她唯一能信的只有自己，否则只会被人害死。”
阮乔乔摸着脖子，忍不住咳嗽出声，微微平息呼吸，她加快语速，“咳咳……她靠着方其安，顺利拿到她想要的角色，但与此同时，她并不知道她爱上的这个男人，也是迫害她的其中一人。方其安知道了她手上竟然还有一大堆足以让他们所有人身败名裂的证据。”
“所以，她死了。”秦白面无表情道。
阮乔乔定定看着站在秦白身后的徐浅浅。
黑雾完全消散了，徐浅浅看起来并不可怖，那泛青的面容依稀可见生前的姿色，她无声地漂浮在秦白身后，那双几乎全黑的瞳孔竟透出几分哀伤。
“那些证据，你也有吧。”
“别想了！我不会......”
“给我。”阮乔乔朝她伸出手，清澈的双目透出几分坚定之色，“把那些足以害死你们的证据，都给我。”
“你疯了？”秦白不可置信地看她。
“徐浅浅确实在这里，但她是想让我来找你。她不会要求你做什么，她是在请求我帮她。”
秦白无力地瘫坐在床上，半晌，她哑声道，“......你让我想想。”
阮乔乔关上房门，那道漆黑的影子融入黑暗之中，漂浮在她的身后。
“谢谢你。”微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阴冷的风令她后背发凉，但这一次，却没有恐惧。
“我会在天亮之前离开，在那之前，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徐浅浅缓缓凑近她，“你身边的那个男人，不是人。离他远一点，很危险。”
走廊尽头那道安静站在黑暗之中的身影微动，身后的黑雾骤然消散。
别墅外依旧狂风大作，天色已然完全暗沉。
阮乔乔看着季叶川穿过黑暗缓缓朝自己走来，直到在她面前站定。
他高大修长的身躯将她完全笼罩，阮乔乔鼻尖微动，不同于寻常的熟悉气味，他的周身莫名覆上了一层阴冷的寒气，裹挟着雨水的潮湿。
徐浅浅临走前的叮嘱犹在耳畔，阮乔乔微微迟疑，她抬起头，指尖抓住季叶川的衬衣。
“你去哪了？”
季叶川的面容隐没在黑暗之中，看不清神色，半晌，他的指尖抚上阮乔乔的脸颊。
几乎刺骨的冰冷令阮乔乔不自觉打了个寒噤，毫无温度的指尖缓慢地顺着脸颊移动，直到落在柔软的唇瓣上。
“季叶川？”阮乔乔拧住眉头，她看不清季叶川的脸，却明显能感觉到他的动作格外陌生，就像变了一个人。
令她产生强烈的不安。
季叶川依旧沉默不语，他俯身，沾上了雨水的发丝落在阮乔乔的额间。
“你......”
未出口的话忽然被冰凉的唇堵住，不同于上次缠绵的吻，他动作强硬且粗暴。
唇瓣传来刺痛，阮乔乔眼角不自禁溢出眼泪。
楼下忽然亮起昏黄的烛光，阮乔乔被热泪浸湿的双目骤然对上季叶川垂眸看向她的眼。
那双幽暗冰冷的眼睛，有试探，有犹豫。
唯独没有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