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洛恒问道。
这句话并没有主语，也没有对象。在听的人看来，这像是在问他人，但更像是在问自己。
但即使这样，林谷还是尽可能地解答道：
“猩红之月其实也就是血月。虽然那些接受了新思维的科学家把它们当作光的遮挡，认为只有红色光线透过云层才形成了这些。但他们却很容易忽略一个最重要的因素，那就是这个世界本源的力量。无论旧的神明也好，新的机械也好，一切不过是造物主可怕梦境中的玩笑罢了。我们这些人类，只能在他指定的可笑规则面前寻求最为合适的出路。”林谷苦笑着，从座椅上起身，一同观看这些正在蔓延的通红画面。
眺望着不断向上翻涌着火星的远处火焰，洛恒皱着眉头许久，才缓缓将火铳放回腰间，说道：“我做过一个通往冥界的梦，在那里我看到了六芒星盾的首领。”
“谁？”林谷感觉有些诧异，不知道洛恒为什么要提起这个。
“灵虚。”洛恒的话语比较简短有力，他在唯一的盟友面前不想选择隐瞒什么。
“六芒星盾的0号人物灵虚，我听说过他，上次也听你提起过这个组织。他们不是想在南都引发对你的叛乱吗？我记得他是你亲手杀死的。”林谷表面上漫不经心地问道，实则观察着洛恒的一举一动。
“是的，但我在梦中看到他了。你知道的，不仅仅是看见，而且是正面与他对话。而且那个梦境也很奇怪，我并不是正常的进入。我，我甚至不知道是怎么进去的，也许是这个皇帝给的白酒，也许就是迷幻中失去了意识。总之，我看到他了，他说自己来自冥界。”洛恒说着捂了把脸，试图尽量让自己保持绝对清醒。
“这是一种指示。在上主教中，冥界是存在的，当然，在这个帝国古老的宗教中，冥界也是存在的。他们都执行者审判犯人的任务。你看到灵虚的时候他身上有伤口吗？”林谷问道。
“没有，他看起来与平时没有区别。”洛恒回忆道。
“那就是另一种可能性了。他被传说中的冥界接纳，为他们效力。当然，看样子他并不是来惩罚或者报复你的，更像是要给予你什么提示。”林谷说着，像是一个神棍一般看着洛恒。
自然，身为暗系魔源力者，他们多半在这个大陆兼任占卜等职务。在洛恒生命的前二十年，他为了谋生并没有少做这些，直到林家获取了帝国至高的权力。
“他只说了一句话，然后我就从那里回到现实中了。”洛恒说道，他额头不断渗出的汗珠，使得他的镇定显得如此苍白。
“什么话？”
“所有接触过猩红之人都得死，除了我。”洛恒顿了顿，继续说道：“当然，当时我并不能理解这句话的真实含义。直到刚才你提到猩红之月。如果按你的说法，那是龙族降临后的最为薄弱的夜晚，那所有人都得死，又是怎么解释？“洛恒反问道。
“血月的意思自然是不利于光的魔源力充盈，所以会阻止龙族力量的散发，他们会进入最为脆弱时刻。但如果暗的魔源力比光更加充盈，或许就会降下灾难。你的梦更像是一种预示。当然，冥界什么的谁也没去过，它的存在与否并不值得去探讨。这或许是火焰之神对你的告诫，也更像是你信奉的某种神明为了挽救你而降下的预言。”洛恒分析着，又重新坐回桌边，右手正好搭在一副炎火帝国的地图上。
“那都得死是预言的话，代表我们见到龙族力量的人都会被暗所吞噬吗？还是要被龙的力量吞噬？”洛恒问道，他的思维似乎显得有些略微错乱。
“我刚才说过一遍，龙的力量很薄弱，肯定不会是龙族的力量吞噬我们。当然，暗的力量虽然无处不在，确实比起之前来说充盈了许多，但是还不足够引发灾难。‘都得死’这一句倒是可以有两个解释。”洛恒分析道。
“怎么解释？”洛恒也坐回木桌旁，像是一位认真听讲的学生，仔细聆听着林谷老师的讲课。
“第一，这句话的预言可能并不指的是现在，可能是更为遥远的未来。但如果是这样就很可怕了。我倒是从皇宫中听说过一些流传下来的预言。好像是叶明远被催眠之后传出来的。”
“叶明远？他，他说了什么？”洛恒脖子略微前倾，好奇地问道。
“无尽的业火，失落的城市，仿佛神明降下的天罚。”林谷学着帝国诗人一般朗诵道。
“这......这不就是......”洛恒有些惊慌地猜测道。
“没错，就是现在，就是你我面前遇到的一切。其实不用想也能猜到那团火焰射线的来源，小皇帝在龙境中，炎火帝国的他的国家，帝都是他的都城。朕即国家，他不可能毁灭掉一个国家的政治中心。以你我这三年对他的了解，他并不是像上殇帝那样的昏君。所以，在他没出来之前，不可能是地面龙境传出的。当然，如果他出来之后看到帝都这番场景，搞不好会在愤怒下做出什么，这些都说不定。”林谷分析道，显得格外的认真。
野心家之间探讨阴谋，哪怕是一些不重要的细节或者推测，都要做得一丝不苟。
“这也是你叫我不要那么着急着处决他的原因之一吧。”洛恒补充道。
“没错。”洛恒一脸欣慰地看着额头依旧一片湿漉漉的洛恒，“嗯，回到刚才的话题。拥有火焰和龙族双重力量的小皇帝不是这些火焰的始作俑者，那么，就只有失落之城这一种可能了。当然，天罚之火是谁启动的现在我们猜不到，但肯定是参与龙庆的势力之一。当然，猜测这些对我们没有多少帮助。那么，第二点嘛......”
林谷干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这句话的死并不是指死亡，就好像前帝国文字中亡这个字有逃跑意思一样。都得死，像是在指我们的命运，或者这个帝国的命运。现在帝都的混乱你我都能看到，我想你即使身为丞相大人，就算勉强控制了帝国的局势，那个庞大统一的炎火帝国也不会再出现了。在帝都中心广场的都是帝国的精锐，这些人就算只是死了一半，这个帝国对外的军事力量也会削弱百分之八十。当然，在特殊情况下，加上努力，也有一些希望。但总之，你拿到手的大概率是一个分崩离析的帝国。或许这句话暗示的是帝国的衰落。而且叶明远的预言中还有一句，颇为引起我的注意。”
“什么？”洛恒问着，叹了口气，像是对帝国未来命运的部分接受。
“冰封的荒原将会取代火焰，成为新时代的曙光。”洛恒继续背诵着，紧接着，他竟然站了起来，彻底像一个诗人一样挥动着右手。
换作平时，洛恒肯定会说他疯了，然后生气地走人，但此时此刻，恐惧和疑虑为主导的情绪他，他只是关注内容，并不注重表现它们的形式。
“那一定是帝国的没落，没错了。”洛恒感叹道，这才想起来擦拭额头的汗水。
大约过了几秒钟的时间，洛恒感到有些压抑的心情得到了些许缓解，才缓缓站起，将桌面的炎火帝国地图铺开，示意林谷看去。
“林谷兄弟，你看这里，”洛恒指着地图的最西边说道：“在林昭担任丞相那会儿，西境的安可山就已经叛乱了。当然，帝国的军队这一个月以来一直有优势，将他围困在上邦城市，让他被压制地喘不过气来。不过帝国的军队覆灭后，这里肯定再也不属于帝国了。”
“没错，我们未来可以控制的，想必只有一半。”林谷回过头来看着地图补充道。
“帝都和南都，还有大谷省的大部分地区你我都能控制，但是帝国那些游骑兵管辖的北境，肯定会脱离控制，还有最东边的昭明，西南的高原省，还有南方的几个省份，我们并没有力量去管辖。或许等我们拥戴了新的皇帝后，这个帝国真的算名存实亡了。”洛恒分析完毕后，握紧右拳，狠狠地朝着地图砸去。
“帝国覆灭，不代表林家和洛家覆灭。虽然我代表林家的一部分，但我们依旧可以掌控这个帝国的一半以上。想想吧，丞相大人，在小皇帝面前无论林家还是你们洛家都是棋子，而且是不能有任何反抗的棋子。现在我们就像那颗走到底部小卒，摇身一变就能成为无所不能的皇后。”林谷说着，终于露出了属于野心家的阴险面容。
自然，比起洛恒来说更为险恶。
咚，咚，咚，咚，咚，咚。
虽说帝国教堂被火焰毁坏了大半，他附近的钟楼逐渐被烈火侵蚀，但至少现在这个时刻，接连的六次钟声，依旧敲动的沉闷而有有力。
再过不到一个小时，非日非夜就会降临。这之后，猩红之月来到，将会是一切对抗的顶峰。
“现在我们还要考虑一个问题。”林谷没有再继续绕圈子，而是直白地说道：“如果猩红之月来临时小皇帝没有走出龙境，我们就将龙族祭坛毁灭，倒是龙族力量薄弱一定能够成功。要是他走出祭坛，我们就当作救驾的大臣，乘机将他们控制起来。你采购的部分中部帝国来的新式装备，还有我的暗系魔源力，将会死死压制龙族。”
“看来这个决策万无一失。”洛恒赞许道，终于勉强地露出了些笑容。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候。”林谷说着，重新坐回椅子上，紧闭双眼开始养神。
然而，林家基地外部传来的猛烈爆鸣声，还是将他吵醒，令他有些不悦。
“报，报告。”一个身着帝国军队制服的小兵喊着，从高塔顶部房门口破门而入。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好好说。”林谷显得有些生气。
“不好了，有人带着一身火焰杀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