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钟。
几个小时之前的那场暴雨让余州市的空气里边沾上了一丝腥冷的气息，如同空气中隐藏着组成鲜血的分子一样，让嗅觉敏锐的人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刑警队灯火通明，匆忙的身影穿梭在烟味弥漫的大厅里，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巨大的压力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有一些刚从警校出来的实习生甚至想到了放弃，但是老警员已经习惯了这种紧绷感，他们仍旧有条不紊的工作着。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唐云泽安静的坐在里边。他刚刚才从会议室回来，被领导骂了个狗血淋头，现在的心里压力同样很大，胜过了警局里边的所有人。
几个小时之前，连续两名自杀者，其中还有一个人是警局里的警察。
自杀事件在余州市闹得沸沸扬扬的，在他任职的期间事情没有得到解决，反而还愈演愈烈，连警局内部都有人自杀，如果这件事情传出去的话，会给社会带来了很大的负面影响。领导责令唐云泽限期将这个案子调查彻底，否则的话关联在内的所有人全部降职。
唐云泽只是来这里代理常贺处理刑警队的事物，却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如果他现在引咎辞职离开这里的话，虽然名声可能要差一些，但是之后的任何事情他都不需要负责，而且他还可以回到自己原来的警局当自己的刑警队长。
但是刑警的职责让他不能轻易的放弃这一切。
唐云泽推开窗，一阵冷风吹了过来，唐云泽缓慢的舒了一口气。
几个小时之前的那场乌云似乎还没有散去，月亮与星星都隐藏在乌云的后边，整个天空看不见一丝的光明，完全的黑暗让唐云泽感觉到了深深的绝望。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唐云泽走到了桌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是常贺打来的电话，他与这个年轻的刑警队长交流过几次，虽然自己的年龄几乎倍于他，但是唐云泽很佩服常贺的能力的，如果他在余州市的话，一定能做的比自己好。
这个时间常贺来电，肯定也是听说了这里发生的事，唐云泽猜想常贺多半是打电话来安慰自己的，唐云泽不需要安慰，但他还是接通了电话。
“常队长，这么晚打电话，算准我没有睡觉吗？”唐云泽淡淡的说。
“唐队长，我该叫你一声前辈的。市局的事情我听说了，很抱歉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要你来盯着，如果处理不好的话，可能以后就......”常贺不好在继续说下去了。
“我心里有数，放心吧，我都这把年纪了，升迁什么的早就看开了，而且为了刑警的荣誉与职责，我也会坚持的调查下去的。”唐云泽苍老的声音变得无比的坚定。
“谢谢，唐队。”常贺的声音里充满了敬畏与感激。
“算了，你不欠我什么人情，是局里调我过来的。”唐云泽摆了摆手：“不过现在有机会咱们先聊一下案子吧，这边的消息估计你也是知道的，你的那个小手下一定偷偷跟你汇报过了，关于这个案子你有什么看法？”
常贺沉吟了一下，然后说：“我是这么想的，我简单的划分了一下，自杀的人群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还在上学的，还有一类是步入社会的，根据总体的死亡数据来看，步入社会的人群自杀相对更多一些，而且这些人似乎都是围绕着一个点来自杀的。”
“你是说景泰区？”
“没错，第一起自杀案就发生在景泰区，虽然别的地方也有自杀案，但是我觉得太分散了，而景泰区的自杀案则很密集，给人一种有系统性的策划一般。”
唐云泽点点头，心里忍不住对常贺这个年轻人有多了几分佩服，虽然常贺分析的他也想到了，但是常贺远在常柏山，单单只是通过几组数据就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唐云泽自问他是很难做到的。
“别的呢？”他知道常贺的分析肯定不止这些。
“我对自杀的年龄段进行了一下分类，大体稳定在十五岁到三十岁之间，而且自杀的人都有一定的经济基础，绝对不是因为生活所迫而自杀的，这当然能够很好的说明他们是非自然自杀的，但是从侧面来说，短时间之内他们的想法一定发生了某种巨变。”
“你的意思是......？”唐云泽有些不太理解。
“我是觉得余州市可能隐藏着一个传播负面思想的团体，可能是某些邪教组织，也可能是某些民间团体，但是一定对这种思想的传播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我觉得你可以在这方面下一些功夫，毕竟这样的组织通常很难隐藏的太深，用心排查一定会有蛛丝马迹的。”
唐云泽之前也隐约的出现了这样的想法，但是他的办案思维还是更偏向于传统方向，不如常贺的思维这么活跃，不过常贺的分析帮他推开了这扇门。
“而且，有一个线索不知道你住没注意到？”常贺突然说。
“什么？”唐云泽的心忽然动了一下。
“九月六日之后，全市自杀就呈现了一个高峰，上涨的趋势，到现在已经有十多天了。再此之前，余州市所有的自杀者都是分散式的，但是九月六日之后，余州市的自杀就明显变成了有预谋性的自杀，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常贺追问。
“这......我确实忽略了。不过这能说明什么？”唐云泽很疑惑。
“九月六日的时候景泰区有一个名叫冯思凯的死者，不过不是被杀，而是被谋杀的，凶手现在还没有找到，这件案子你应该知道吧？小王说他跟你上报过。”
“是有这么一回事，可是当时我正在集中精力办理自杀案，就把这件案子给忽略了。怎么？难道这个案子和自杀案之间有联系？”唐云泽忽然觉得自已漏掉了很重要的线索，这让他感觉很懊恼。
“那个叫冯思凯的死者是一个网站编辑，原来是一个黑客，还入侵过市局的网站。他被杀之前些一直闭守在家里杳无音信，如果不是房东恰好去收房费，他的尸体也不会被这么早发现。”常贺不紧不慢的娓娓道来，他想尽量描述的详细一些。
“这些我都知道，你想说的到底是什么？”唐云泽有些不耐烦的追问。
“冯思凯死了之后，他的电脑丢了，他生前做过什么？为什么被杀？你有没有想过他的职业，他是一个网站编辑，他生前一直闭守在家，他在做什么？”
“你是说......”
“那种思想有可能是通过网络来传播的，毕竟现在是信息时代，网络传播的可怕性可能是我们想象不到的，而且冯思凯是一个黑客，想要利用某些手段来逃避网监的检查也不是不可能。当然了，这也只是一种猜测，只能作为一个可能存在的突破点，毕竟没有任何的线索可以证明冯思凯确实和这件事有关系。”常贺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常贺的分析完全打破了现在的僵局，唐云泽沉默了一下，常贺对案件分析的线索全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但是自己却完全没有得出常贺那样的推论，唐云泽不由的有些钦佩常贺，他忽然很想和常贺当面探讨一下关于案件分析的心得。
“常柏山那边的案子还要很长的时间吗？”唐云泽问纪颜。
“快了，我想大概一周左右，我就能回到余州市了。”
“我想和你见一面，向你好好请教一下。”唐云泽谦逊的说。
“我才该向您请教才对。”常贺淡淡的笑了笑，然后他问唐云泽：“嗯，我上次拜托您去看一下我的朋友，我听说他最近也遇到了一些事情，我一直很忙也没时间给他打电话，不知道秦凡现在怎么样？而且王琳的情绪是否稳定？”
“我之前去了，坦白说他看上去还好，不过我很担心，他似乎也和最近发生的自杀案掺和到了一起，不过似乎有没有什么关系，嗯，我觉得他还挺老实的。”
常贺忽然发出了一阵奇怪的笑声：“他老实？别逗了，你都不知道他原来为了查案......算了，不说了。不过如果您有困难的话完全可以去找他，秦凡这家伙真的有一套的，我之前有很多案子都是秦凡协助我完成的。”
“常贺队长，你要认清你的身份，你是一个警察，警察有警察的纪律。”唐云泽的语气忽然变得很严肃。他早就听说过常贺不守纪律，但是真正听到常贺说出这句话，他还是忍不住像一个老师一样教训常贺。
常贺很有前途，他不希望常贺犯任何错误。
“好吧，只要能破案，您说的都是对的。”常贺服软了，他早就听说过唐云泽的脾气，华夏警界最守规矩的一个警察，这一辈子没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自己职业的事情。
挂断了电话之后，唐云泽笑了笑，又忧郁的叹了一口气。他忽然想起了小曼，如果她还活着的话，应该也和常贺差不多大了，她也会像常贺这么优秀吗？唐云泽看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他的头上多了很多白发，他承认他老了，真的老了。
唐云泽从抽屉里取出了一张照片，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大概十八九岁的样子，唐云泽看着这张照片，他的眼睛渐渐的模糊了，他看着照片里的女孩，这就是让他日思夜想的人，他的小曼，他的女儿，他忽然很想见一下她。
可惜再也不可能了。
......